這些日子,一直都在趕路,文瑾晚上總是睡不好,不知道小弟和老董他們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時護衛(wèi),時護衛(wèi)應該習慣了,至于公子?文瑾探出腦袋往火堆旁看了看,她好像睡著了,只是面具遮著面容,著實看不到。
天還沒亮,文瑾就收拾好了氈子,搓搓手,去去一夜的寒氣,便到不遠的河邊瓢了一挖水解渴,看著東邊的魚肚白,懶懶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吃頓好的,再睡個好覺。
河邊,文瑾正發(fā)著春夢,卻恍惚間聽見了急促的馬蹄聲,一轉身,屏住呼吸,聲音又沒有了,文瑾再次面向河水,想著可能昨晚的夢太真實了,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腦袋,剛轉身準備回去找老董他們,那聲馬蹄便再次飄進了耳朵,文瑾猛然趴在地上,仔細聽著聲音的方向,皺了皺眉,她迅速站起身,都沒來得及拍掉身上的泥土,便腳尖一點,飛也似得回到了老董身邊。
“老董!”文瑾腳尖著地,來不及歇一口氣,便跑到老董身邊說了剛才在河邊聽到的馬蹄聲。
“怎么了?”公子從一顆大樹后走了出來,一身黑色披風沒有絲毫褶皺。
老董低頭想了一瞬,道:“我們還是轉進趕路吧,不管來人是敵是友,還是都不要遇見的好?!?p> “我去找小弟回來?!睍r護衛(wèi)翻身上馬,“他去林子里找吃的了?!?p> “快去快回,我們沿途會做標記。”公子看了時護衛(wèi)一眼,示意其他人上馬。
文瑾最后一個上馬,卻還是清晰地聽見了那一聲求救。
“啊——”
文瑾猛然回頭,上馬的動作也戛然而止。
“文瑾!你在干什么?快上馬!”公子顯然有些生氣。
文瑾沒有猶豫,只是默默嘆了口氣,翻身上馬,當他們剛跑出林子,到了文瑾剛剛聽到馬蹄聲的河邊,遠遠地,只是一瞥。
“阿涼?”
“小謹,小謹,救我,救救我!”那個躺在地上的女人被身邊的兩個黑衣人拽著雙臂,一雙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文瑾。
文瑾調(diào)轉馬頭,隨即雙刀出手,一把攬過地上的女人上了馬,等到再次跑回到公子等人身邊時,時護衛(wèi)已帶著小弟回到了他們身邊。
“文瑾,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公子在馬上只是輕輕的瞥了一眼。
“阿涼是我小時的玩伴,我們一起長大的,如今見她有了危險,我怎能見死不救?”文瑾有些不服氣。
“那很好,既然你找到了熟人,那我們就沒有在一起的必要了,文瑾,今日,我們就道個別吧?!惫拥穆曇衾淅涞膫鱽?。
小弟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緩和一下氣氛,卻尷尬的還是選擇了閉嘴。
老董在馬上干咳了一聲,“公子,我看道別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的,這里連個歇腳的地方都沒有,那位姑娘看起來傷得也不輕,不如我們再往前走走,到了有人家的地方,讓我給這位姑娘看看傷,倘若沒什么大礙,我們再好好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安排?沒有什么好安排的!她們只會暴露我們的行蹤!到了前面,看完傷,就讓她們走!”公子頭也沒回,便策馬而去。
老董回頭給文瑾使了個眼色,又看了看小弟,便緊緊跟在公子身后。
“給我吧,你帶著她,跑不動的?!毙〉芟埋R,接過文瑾手中的阿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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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傷得不重,都只是皮外傷?!崩隙眠^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傷口,我都包扎好了,你好生照看幾日,沒什么大礙的,她只是太虛弱了?!?p> “謝謝你,老董。”文瑾站在床邊,輕聲說。
“謝什么!”老董拍了拍文瑾的肩膀,文瑾明白老董的意思,坐在床邊,給阿涼掖好被腳,然后囑咐了店家兩句,便敲開了公子的房門。
“是我?!蔽蔫陂T外抿了抿嘴唇。
“阿涼睡下了,我······”文瑾有些尷尬的說了點兒什么,可感覺說的話只會讓氣氛更尷尬。
“明天一早我們還要趕路,你想說什么,就快點說吧?!惫又皇堑皖^喝了一口茶。
“公子,阿涼真的是跟我從小玩兒到大的,我們很好的,只是后來,后來她嫁了人,去了京城,我們,我們便再也沒見過?!蔽蔫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是嗎?可是這些都跟我無關?!惫臃畔虏璞?,抬起眼,只是輕輕看了看她。
“你······”文瑾被一句話堵得臉通紅,不知該說些什么反駁,“反正,我是不可能放下她不管的。”
“我們,也不可能為不必要的做出任何犧牲。文瑾,我早說過,我們不是一路人,還是早些分開的好,你說呢?”公子淡淡的問。
“你們,你們能不能等兩日,就兩日,等阿涼行了,我問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把阿涼送到安全的地方,我就跟你們一起走,好不好?”文瑾有些著急。
“兩日?我們一日都等不得?!?p> “為什么?我就不明白了,當初你們都可以收留我,如今怎么阿涼就不行了?她也有功夫的,她的刀耍得跟我一樣好,如果阿涼不愿回去,就跟著我們不是很好嗎?”
“我們?文瑾,從一開始,就沒有‘我們’,只是你,和我們?!?p> “你什么意思?!”文瑾的耳根子都吵紅了。
“沒什么意思。當初收留你,不是我的意思,是老董,他欠你爹一個人情,更何況,老董說過,會在合適的時候讓你離開,不再耽誤我們的事,我想,現(xiàn)在就是那個合適的時候。”公子說著,看了老董一眼。
老董磕了磕煙袋,低著頭,沒有說話。
“她說的,是真的嗎?”文瑾沒有看老董,只是不服氣的問道。
“文瑾啊,你這樣長久的跟著我們肯定是不行的,你爹一開始跟我交代的就只是把你救出來,以后要怎么活下去,全看你自己的意思??赡闳缃駡?zhí)意跟著我們,結局只有一個,這,這要是讓你爹知道了,那我這輩子也還不起了?!崩隙瓝u搖頭,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文瑾咬著嘴唇,滿臉的憤怒,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是憤恨的看著公子,然后甩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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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的時候,睡在床邊的文瑾被一聲“救命”猛然驚醒,一抬頭,揉了揉眼睛,就看見阿涼直直的坐了起來,一腦門的汗。
“怎么了?阿涼,你醒了?”文瑾跑去桌邊給她倒了一杯茶,阿涼咕咚一聲就全喝下去了。
“小謹,小謹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還以為······”阿涼手里攥著杯子,定定的看著身邊的文瑾,然后就緊緊抱住了她。
“沒事了,沒事了,別怕,你別怕······”文瑾就這樣輕拍著她的背,安慰著她。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不是嫁去了京城嗎?我為什么會在那里遇見你?”很久以后,當阿涼漸漸穩(wěn)定了下來,文瑾才開始問清事情的原委。
“騙子,都是騙子,他們都是騙子!我想我爹了,我,我想回家,可我回不去,我······”阿涼還沒說什么,眼淚就掉了下來。
“別哭,別哭,你別哭了,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說,我怎么幫你呢?”文瑾繼續(xù)安慰著她。
“倒是你,小謹,為什么我會在京城看到通緝你的告示?上面說,上面說······”阿涼猛地想起了什么,詫異的看著文瑾。
“我······我的事說來話長,不過你回去以后,千萬不要跟別人提起,你見過我,更不要說我還活著。”文瑾忽然緊張起來。
“恩。”阿涼微微點頭。
燭火搖曳,燒到了天明,等文瑾推門出來,公子一行人已收拾妥當,準備出發(fā)。
“公子,是文瑾,我們要不要上去道個別?”小弟撓撓頭,不敢大聲問。
“有什么好道別的,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各走各的,才是真的對彼此好,老董,出發(fā)?!惫拥鸟R走在隊伍的最前面,輕聲一喝,便再次上了路。
文瑾站在二樓的走廊里,就這么默默看著他們走出去了好遠,低頭想了想,只是漠然的轉身,或許,這真的是最后一別,如此匆忙,連句簡單的“再見”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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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一,公子一行人終于到了白眉山腳下,仰望那綿延的山脈,蕭,你再等等我,再等等我,我就去陪你,還有昇兒。
公子沉默半晌,轉身道:“翻過了白眉山,就是上官翼的軍營了。”
“公子,現(xiàn)在天色還上早,如果我們今天上山,明天天黑之前,就可以到達軍營了?!睍r護衛(wèi)在身后說。
“不,我們現(xiàn)在就在附近休息?!惫犹ь^看了一眼天道。
“公子,那我們什么時候上山?”小弟不解,眼看上官翼就在眼前,公子卻在此時住了腳步。
“等天黑?!惫拥恼f。
小弟和時護衛(wèi)面面相覷,雖不明白公子的用意,卻只得聽命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