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冬見娥玙被丫鬟帶走,獨自想了想,便朝后院走去,謝廖從他一進門就看到了,放下手里的柴火,跑了過去。
“我都聽說了,他們說,要把娥玙送進宮,是不是真的?”
“你聽誰說的?”冉冬裝作不以為然的問道。
“你別管我聽誰說的,都已經三天了,娥玙都沒來后院找過我,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在這個府里娥玙畢竟是個大小姐,總往后院跑,就不怕家里人起疑心?是我不讓他過來的?!?p> “是你?為什么?冉公子,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謝廖沒齒難忘,你讓我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讓娥玙離開我!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謝廖一下慌了手腳。
“你注意點分寸!”冉冬一把拉掉他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看了看他身后剛進后院擺弄柴火的下人。
謝廖轉身也注意到有人來了,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千萬不要著急,更不要私底下去找娥玙,要是你敢毀了娥玙的后半生,我絕不放過你!”冉冬低聲呵斥道,繼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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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難得啊,三弟怎么會進我的院子,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比郊掖蠊右贿M書房就看見了背對著房門的冉冬,冷笑道。
“娥玙進宮的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冉冬轉身,質問道。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你看看全京城,弟弟敢這么跟大哥說話的,你是頭一個!”
“我問你,讓娥玙進宮,是不是你的主意!”
“是我的如何,不是我的又如何?能讓皇上看中,是娥玙的福氣!如今新帝登基,各家閨秀是擠破了頭想進宮里去,這怎么能少得了咱們娥玙呢?”
“你不知道娥玙有婚約的嗎?!”冉冬上前一步,緊緊揪住大哥的衣領。
“哼!婚約?!謝太醫(yī)一家都已經死光了,你讓咱們的妹妹嫁給鬼去嗎?!”大哥一把甩開冉冬的手,冉冬踉蹌退后幾步。
“我告訴你冉冬,別以為父親平日里多寵著你娘,你就敢站在這里跟我大呼小叫的!別忘了,你娘再囂張,也不過是父親的三房!你跟娥玙算是什么東西,你以為你們有在這個家里說話的權力嗎?!如今我也不妨告訴你,娥玙的事你管不著,你也管不了,因為下一個,就是你!父親在新帝登基這件事上立下了汗馬功勞,上官翼大將軍為表忠心,已經上了折子,要咱們兩家連親了,你,冉冬,就是下一個!”
“你們!”
“我們?我們怎么樣?三弟啊,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別人看不出來,你就以為全天下的人就都是瞎子嗎?娥玙身邊那兩個丫鬟是個什么來頭,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別忘了,進宮做護衛(wèi)的人選,是都要經過我手的!”
冉冬的眼睛忽然睜大。
“三弟,聽大哥一句勸,識時務者為俊杰,你要看清楚現在的局勢,看看如今皇位上坐著的到底是誰?新帝對你以前做的事既往不咎,已經算是給你個面子了,這人吶,要學會自己找臺階下,別給臉不要臉!回去好好勸勸娥玙,漂漂亮亮的進宮,伺候好皇上,一輩子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咱們冉家今后在外面也能挺直腰桿了,你說,是不是?”
“枉費娥玙喊你一聲大哥,你根本就不配!”說完,冉冬轉身憤然離去。
“不識好歹!”大哥一甩袖,看著那個榆木疙瘩冷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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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用完早飯,冉冬帶著娥玙出了門,卻在大門口被大哥攔了下來,“干什么去?”
“去幫娥玙選幾件首飾?!比蕉瑳]有看他,淡淡的說。
大哥想了想,知道冉冬在京城認識不少玉石商人,想來也是這個榆木疙瘩終于想通了,想要在妹妹臨進宮前挑些看得過眼的首飾,不至于進了宮被人瞧不起,便松了手道,“娥玙是替咱們冉家進的宮,不要不舍得花錢,撿著稀罕的玩意兒挑,進了宮別讓人瞧不起?!闭f完,便上了備好的馬車,進了宮。
冉冬看著他的馬車越走越遠,轉身對娥玙道,“走吧。你,扶小姐上馬車?!?p> 一個打雜役的小廝跑了過來,彎著腰扶娥玙上了馬車。
他們的那車到了城郊的一處小河邊停了下來,冉冬站在一顆柳樹旁說道,“去吧。”
只見剛剛扶娥玙上馬車的雜役興奮的拉起娥玙的手離開,冉冬沒有轉身,這是他現在能為妹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冉冬無奈,他對于這個家庭已經全然失望透頂,犧牲他們的一生幸福,只為這個家族的一時榮耀,他同樣可憐他的那兩個哥哥,不過他們依然被這樣的制度耳濡目染,甚至深陷其中,樂此不疲。他可以犧牲,卻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唯一的妹妹犧牲,娥玙是自己從小寵到大的,是他視為明珠的妹妹,是他寄托了自己一生全部美好愿望的妹妹,他斷送自己的前程,卻決不能眼看著這個剛綻放的青春年華葬送在那個絲毫沒有人性的皇宮,絕不。
“哥哥?!鄙砗?,娥玙的聲音響起,冉冬轉身,卻看著兩個人齊齊跪在自己面前。
“你們這是干什么?”冉冬問。
“冉公子,我知道你盡力了,可是我決不能看著娥玙離開我,更不能讓娥玙進宮?!敝x廖說。
“我知道,我正在想辦法,你們不要急?!比蕉f。
“冉公子,我們不想你為難,如果放走我們,你父親和你大哥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不想你為了我們而斷送自己的前程?!?p> “你這是什么話?娥玙是我的妹妹?!?p> “冉公子,只要你信得過我,我謝廖有一法,或許可以幫助娥玙逃過一劫。”
“你?”
“是,只要公子信得過我?!敝x廖斬釘截鐵的說。
冉冬看看謝廖,又看看毅然決然的妹妹,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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娥玙的房里,一時間多了許多人,冉冬看著碗里黑漆漆的東西,猶豫道,“謝廖,你到底有多少把握?”
“冉公子,此法雖然謝廖沒有在人身上實驗過,但醫(yī)書上卻有記載,喝下此藥后,十二個時辰內病人就沒有任何脈搏和心跳,可一旦過了這十二個時辰,及時施針,病人卻可以醒過來,并且沒有性命之憂?!?p> 冉冬沒有說話,只是再次猶豫了起來。
“冉公子,天就要亮了,天一亮,娥玙就要被送進宮了,難道你想眼睜睜看著娥玙跳進火坑嗎?”謝廖焦急的問道。
“娥玙,哥哥最后問你一次,你可后悔?”
“哥哥,娥玙早就認定了謝廖,就算這次娥玙沒有福氣醒不過來了,娥玙也不悔,因為比起進宮,娥玙寧愿選擇一死?!?p> “娥玙,你放心,我一定會將你救活,不會讓你離開我!就算出了意外,我一定會去陪你,不會讓你一個人的。”謝廖握緊娥玙的手道。
“我不要意外,我要你們都活著?!闭f完,冉冬痛苦的離開。
天剛亮,冉老爺剛吐了漱口的水,門外一個丫鬟就著急忙慌的大叫,“老爺,不好了,不好了,小姐沒氣了。”
宮里派來的太監(jiān)總管站在冉老爺身前,看著把完脈的太醫(yī)無奈地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冉大人,這事老奴可做不了主,回去等稟明圣上再說吧,您也節(jié)哀順變。嘖嘖嘖,到手的榮華富貴,看來這小主是無福消受了。”說完,就帶著宮里的人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冉家三夫人在娥玙的床邊哭得背過氣去,冉家大公子悄悄走到冉冬身邊冷笑一聲,“你還真是寧可玉碎,不可瓦全??!三弟,大哥佩服!”
然而,一切竟是天不遂人愿。
傍晚府里忽然出現一批人,一進門就抬著娥玙的靈寢出去,還竟說要將娥玙納入皇陵,冉冬一掌拍暈了失去心智的謝廖,一轉頭,卻看見大哥站在人群后冷笑。
“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對不對?!”角落里,冉冬揪著大哥的衣領惡狠狠道。
“我做什么了?娥玙本就是皇上的人,既是皇上的人,就應該進皇陵,既然她活著不能為我們冉家做些什么,至少死了也該有個名分吧,不然這要是說出去,得多難聽啊!”
“你根本就不配做娥玙的哥哥!”冉冬用力將他往后一推,憤怒的離去。
夜里的雨下得越來越大,冉冬跪在父親的臥房門口,已經許久了。長廊里,爾蓉焦急的跑了過來,說道,“謝太醫(yī)醒了。”
平安頓了頓,道,“你回去看好謝太醫(yī),別讓他輕舉妄動,我去看看冉公子?!闭f完,撐起傘,走進了雨中。
“冉公子,謝太醫(yī)醒了?!?p> “你們看好他,別讓他做傻事,我一定會在明天天亮前求父親要回娥玙的?!庇晁蛟谌蕉哪樕?,他艱難的撐開眼皮道。
“冉公子,別跪了,老爺是看不到的?!逼桨怖^續(xù)道。
“回去?!?p> “公子!”
“我讓你回去!”冉冬轉身,一把推開擋在頭頂的雨傘,憤怒道。
“吵什么吵!你是不是嫌我活得太長了!”
冉冬轉身,看著父親披著夾衣站在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