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晨鐘暮鼓。
幕色緩緩降臨,皓藍的空中伊始升起了點點繁星。
云氏府邸的報更人敲響了大門外的那面一人高的牛皮大鼓,聲音霎那間覆蓋整個府內(nèi),提示著人們要日落而息,也昭示著晚間戌時的到來。
此刻,顧昔君手中正上下擺弄著一尊擺放在水云殿臺階中心地面的上的,一個雕工精美絕倫且銅浸色澤完美的蓮花香爐。
這尊香爐,通體呈現(xiàn)銅黃色,高三尺有余,寬兩尺左右。半尺高的銅制底座上,以浮雕的手法雕刻了數(shù)十條大小不同、形態(tài)各異的錦鯉。它們宛如正在水中游蕩一般,時而休憩,時而嬉戲,暢快玩耍,栩栩如生。
底座上方一側(cè),用一整塊手掌大的羊脂白玉雕刻成一朵正在層層盛開的白蓮,外層花瓣挺傲,內(nèi)層蓮芯嬌羞。蓮花玉體潔白無瑕,純凈無華,雕工精湛,惟妙惟肖。
底座的另一側(cè),一根拇指粗的銅制挑竿直立而起。挑竿下方,連接著的連環(huán)鎖鏈上倒掛一個通體呈銅綠色的蓮藕,與正下方那朵白蓮遙相呼應。
蓮藕內(nèi),呈中空狀態(tài),里面香薰已經(jīng)點燃,一屢屢白煙從蓮子孔內(nèi)悠悠悄然冒出,使整個香爐周遭煙霧繚繞,顯得整體看上去安靜又雅致,如夢如幻。
面對著這件造型如此獨特別致而又精致的藝術品,顧昔君恨不得把整張臉貼上去觀賞。如此精品,她真是喜歡得不得了,直接看入了迷,連連贊不絕口,完全把整個心思都沉浸在其中。
“抱歉,讓二位久等了!”
顧昔君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抬頭一看,正是云熙,當即直起身子,雙手抱拳應答:“云兄?!?p> “來啊!還不快上前為貴客斟茶?”云熙爽朗一笑,對兩側(cè)侍奉的奴婢揮舞衣袖。
而后,他面向著已經(jīng)等候多時的顧昔君與慕玨塵拱手作揖,開口解釋道:“兩位快快入座,適才我即將趕至水云殿外,怎奈身為家主,家務繁多,又臨時去處置一些瑣事,耽誤了時辰,乃是云某照顧不周,多有得罪!”
顧昔君本來就對云熙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有了成見,不贊成他這種利益至上的手段。
如今在慕玨塵面前,他的話又顯得如此生分,使得顧昔君心里面更是不悅。所以,她怏怏不樂地勾下嘴角,象征性的表示無礙,隨后就一屁股坐在了桌案后面。
慕玨塵則是對著云熙微微點頭,算是應承。然后優(yōu)雅地輕輕撩起前襟,跪坐在蒲團之上。
“云兄,我們都已經(jīng)共同奮戰(zhàn)過,算是患難之交了,不用整天歌舞宴請,這么客氣的。朋友之間嘛,只要夠真心,一碟花生米加兩瓶酒就可以交談得暢快淋漓!”顧昔君把玩著面前的酒觥,突然端了起來,故意對著云熙抑揚頓挫地嬉笑著說出來。
云熙雖不大明白花生米為何物,但也知她意有所指,眼神中有那么一瞬間充滿了難過之情,但很快,馬上又隨之散去。
“怪我怪我!寒暄的話語說得多了,自然也就成了習慣,這個,必定得受罰!”云熙似幡然醒悟般,輕飄飄地呵呵一笑,端起酒觥一口喝了進去!
他的這一舉動,著實把顧昔君看得瞠目結(jié)舌。
嘖嘖嘖!原來拼酒從古代就開始盛行了啊!這酒桌文化還真是——源遠流長??!
“昔君!”慕玨塵見她杵在那里不坐回答,輕聲喚她名諱。
“啊?啊!”顧昔君反應了過來,“無妨無妨,這里如往昔一般,曲美、舞美、人更美!等的這半個時辰,也算是賞心悅目了!”
“那就好!二位能夠喜歡這里的安排,云某真是歡喜至極!!”云熙又客套的端起了酒觥。
幾番推杯換盞之后,顧昔君見云熙絲毫沒有提起話題的意識,當即坐不住,開門見山地問道:“云兄,我這人嘛,平時就是個急性子,說話直,你是知道的!
既然你認為我們已經(jīng)是摯友,有些話也不妨就直說,這么來回客氣,咱們豈不是都很別扭。把話說開了,了無心事,這酒才能喝得盡心不是?”
云熙聽后,眼神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她,無辜的問道:“呵?昔君,此話為何意?你們能夠再次回來,我真心歡喜。今日,我只是單純的想為兩位接風而已!”
這話一出口,慕玨塵一雙丹鳳眼直接挑看向云熙,似乎有些驚訝于他較三十年前的轉(zhuǎn)變。
坐在一旁的顧昔君更是差點把腦門扣扣在桌案上,郁悶得長吁一大口氣。
“云熙!”顧昔君舔著后槽牙,想了想,略微帶著怒氣說道:“實不相瞞,我們這次歸來,一是想看看你們?nèi)兆佣歼^得怎么樣,見見這里唯一的幾個摯友。二是想向你打探下有關陸嵐的消息?!?p> 云熙反倒一愣,詫異的問:“陸嵐?他雖然乃是我內(nèi)室的長兄,但是我們各司其政,皆為統(tǒng)治一方地域的家主,平日里事物雜俱,所以并無往來!”
顧昔君聽得緊緊閉上眼睛,再次深吁一口氣,隨后睜眼看著云熙,忍不住地吼著問道:“你這樣說話不累嘛?為什么非要在他人面前帶著一張面具生活?云府現(xiàn)在的情況你我皆心知肚明,為什么就不能坦誠相待呢!從什么時候開始,咱們的關系變成這樣了!
是,這些年你是身不由已,需要一個堅強的殼子先把自己包裹在里面保護好,這樣你才可以保護更多的人。
可是,請你相信我,無論這三十年你經(jīng)歷了什么,無論別人怎么變,于我們來講,只是一瞬間,我仍舊是那個我,友情是沒有變的?。?p> 而且……而且我們過不了多久就會離開這里了,永遠的離開,不會再回來!我不希望看到你跟我們也變得這么陌生!”
質(zhì)問的話語頓時傳遍了整個水云殿,也傳進了云熙的腦海里,不斷盤桓。
清退了下方早已被顧昔君聲音嚇傻的伶人們后,云熙沉默了良久、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