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圣難分(1)
月光如水，流瀉在山川和田野之上，劉孝邁懷抱著小古莊，一路急縱狂奔。
也不知過了多久，劉孝邁自己是心力憔悴，昏倒在地。但一個(gè)信念在支撐著他，“不能死，不能死，劉孝邁你要挺??！”
劉孝邁伸手一探小古莊的鼻息，盡管氣若游絲，但還沒氣絕，劉孝邁心中升起了新的希望。
但轉(zhuǎn)瞬之間，這希望又讓他沉入了無底深淵。
因?yàn)樾」徘f的臉已是血肉模糊，并且口歪鼻斜，劉孝邁急忙解開他的衣服，一看，胸口果然有一個(gè)像烙鐵烙過的紅印。
劉古莊不由臉色大變，神情凄苦，老淚橫流。
天??！你為什么瞎了眼。
原來，小古莊已中了武林中最慘毒的“摧心掌”。
只要是中了“摧心掌”，雖然不能馬上斃命，但已是生不如死，最多不能活過七年。
劉孝邁木然坐在小古莊的身邊，看著小古莊痛苦的神情，已是氣若游絲，頓感自己手腳冰涼，猶如萬箭穿心。
小古莊胸前的玉龍佩在月光下發(fā)出晶瑩的柔光，劉孝邁緊緊地凝視著這塊玉佩，大哥，嫂子還有妻子的音容笑貌宛如就在眼前，一刻之間都不存在了。
劉孝邁仰天狂笑！
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劉雪柔，不知她是不是還活在世上？
不，我劉若邁只要有一口氣在，決不能讓大哥斷后，一定要救活古莊！
打定主意，劉孝邁突然用劍在自己臉上橫豎亂割，頓時(shí)鮮血淋漓，紅肉外翻，眨眼已是面目全非了。
劉孝邁沒哼一聲，毅然地抱起小古莊，消失在迷蒙的夜色中。
從此江湖上多了一個(gè)神情萎縮、滿臉刀痕的十分丑陋的老人，后面跟著一個(gè)十多歲的男孩。
兩人相依為命，沿街乞討。
又是一年中秋到來，轉(zhuǎn)眼已是七年。
這年的中秋那天，天空中烏云密布，風(fēng)雨交加，神州大地一片風(fēng)雨飄搖，狂風(fēng)夾著暴雨，穿過山林，掠過原野，像是要洗刷掉人間的罪惡、江湖的血腥。
入夜時(shí)分，沒有月亮，天地一片蒼茫，到處都沉浸在一片狂風(fēng)暴雨之中。
世界充滿了風(fēng)雨，仿佛變成一個(gè)黑暗的世界！
但在華山絕頂紫金閣內(nèi)，此刻卻巨燭高燒，燈火通明。
原來，每隔十年，江湖九大門派都要舉行一次武林大會，每隔十年的武林盛會由九大門派的掌門人輪流主持，可謂是武林中的一大盛事。
于是四方豪杰紛紛而來，到會的均是獨(dú)霸一方的武林首腦人物！
在華山絕頂舉辦的這次武林大會，更是不同凡響，因?yàn)榻鼛啄陙恚性淞只\罩在一片血雨腥風(fēng)之中，許多正義之士都莫名其妙的慘遭橫禍。
華山派掌門人孫鑄高踞上位，正襟危坐，在他身后站著華山十二劍客，一字排開，頗具威嚴(yán)。
前面兩排各形長桌，分別坐著少林、武當(dāng)、峨嵋、崆峒、青城、昆侖、嵩山、泰山、恒山九大門派的掌門人，余下的都是三教九流，各路豪杰。
俠客們個(gè)個(gè)目光炯炯，神情肅穆，如一尊石雕，俱皆寂然無聲。
只聽見燭火畢剝之聲。
孫鑄穿著皂色長袍，容貌清瘦，兩道目光冷電般地掃視了眼殿上的群雄，然后說道：
“我們?nèi)A山派主持這次武林大會，正逢江湖多事之秋，近段時(shí)間江湖慘案不斷，想必在座各位已知悉，我想……”
話還未說完，忽聽到一聲尖銳的破空嘯聲，遙遙傳了過來。
那嘯聲尖銳刺耳，雖然外面狂風(fēng)暴雨，雷電交加，但嘯聲十分清晰。
大廳的群雄都微微一怔，有的還手按兵刃站了起來。
孫鑄雙眉緊鎖，顯然外面的哨卡發(fā)現(xiàn)了闖關(guān)的人，所以用嘯聲傳訊報(bào)警。
自古華山一條道，九陽關(guān)是上華山絕頂?shù)奈┮煌ǖ馈?p> 一時(shí)之間，大廳中的氣氛緊張起來。因?yàn)榇蠹也恢J關(guān)人是敵是友？更不知是不是江湖上實(shí)力極強(qiáng)的“武圣門”的人！
正在大家疑惑之間，嘯聲在大廳外傳來，仿佛就在群豪的耳邊。
接著就是幾聲慘叫，兵刃相交的聲音，吆喝打斗之聲，說明闖關(guān)之人已到了大廳之外。
群豪不禁都悚然動容，雖不能斷定是“武圣門”的人，最起碼得知是敵，而不是友！
而且大家都可以判斷來的是兩人，而不是一人！
并且從嘯聲一越千里，剛還在半山腰?；秀钡酱髲d外，這種過關(guān)斬將的速度來看，來人的武功已是驚世駭俗。
這種無視主人的身份，硬闖重關(guān)的做法在江湖來說，不但極不禮貌，而且有挑釁的意思！
華山掌門人孫鑄勃然變色，舉手一揮，背后一字排開的華山劍客，立刻身形如電，魚貫飛縱而去。
兩名先出的華山劍客，剛一出廳門，身子馬上被一股罡風(fēng)一撞，倒射而入，摔在地下，“嗆啷”兩聲，長劍散落。
風(fēng)雨撲面，廳門大開，兩個(gè)身穿青衣，渾身濕透的人，如飛鳥一般，落在大廳中央。
群豪齊聲驚呼，一齊拿起兵刃，將兩位不速之客圍在中心，單等華山掌門人一聲令下，都撲上去，萬刃分尸。
是哪個(gè)莽夫，這般熊心豹膽，竟硬闖藏龍臥虎之地。任你是三頭六臂，功力高也不能這般心里沒數(shù)。
既然能被邀請參加武林大會，哪個(gè)不是一等一的高手。
群豪都虎視眈眈地盯著這兩個(gè)冒天下之大不韙的怪客。
同時(shí)，群豪又是一陣齊聲驚呼，因?yàn)樗麄兠媲暗膬蓚€(gè)可以說是天下最奇丑無比的人。
那瘦小老頭除了一雙鷹隼的眼睛，臉上已沒有一塊完整的好肉，頭發(fā)蓬亂，似乎經(jīng)過許多風(fēng)雨滄桑，全身血跡斑斑，他手提長劍傲然而立，渾身透著一股精干精明之氣，對群豪的驚詫置若罔聞，眼神關(guān)切地盯著對面的少年。
對面的少年虎背熊腰，孔武有力，但他的臉孔更是慘不忍睹，鼻斜口歪，不少地方開始潰爛，膿血模糊，面目全非，不少高手看出這少年隱隱有受了內(nèi)傷的跡象。
群豪見來的兩人沒有蒙面，也沒穿夜行衣，不由都松了一口氣。
突然，有人驚叫道：
“‘中原劍魔’劉孝邁！”
“血刀，‘神州刀尊’！”
驚叫的是位須發(fā)皆白的老頭，這老者盡管不認(rèn)得人，但識得那柄青冥劍和血光刀！
群豪大嘩，馬上都全身戒備起來，怪不得武功這么厲害，原來是黑道梟雄劉孝邁。
凡是上了年紀(jì)的人都知道，當(dāng)年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劉孝邁武功霸道，出手死人，一向我行我素，不入流俗，是一個(gè)讓江湖中人談之色變的梟雄！
可在二十年前，就銷聲匿跡了。一時(shí)之間眾說紛紛，有的說是被正道人物合力殲殺，有的說是一生殺孽太重，而幡然感悟，遁入空門！
傳得最兇的一種是說他與“神州刀尊”姜刀風(fēng)比斗時(shí)同歸于盡。這種說法，也是最可信賴的一種，因?yàn)橐苍谕粫r(shí)間，姜家堡也整個(gè)莫名其妙地消失，“神州刀尊”姜大俠也跟著無影無蹤。
沒想到，二十年后會突然出現(xiàn)在華山絕頂。
雖然面目全非，但大家還是從來人的身材和眼神找到過去的劉孝邁。
不錯(cuò)！這老頭就是黑道梟雄“中原劍魔”劉孝邁！
一個(gè)黑道梟雄，居然敢冒險(xiǎn)出現(xiàn)在名門正派高手云集的武林大會上，簡直不可思議。
劉孝邁帶著姜古莊隱姓埋名，忍辱負(fù)重，歷經(jīng)千辛萬險(xiǎn)，好不容易才盼到了這一天，世間的一切喜怒哀樂，已在他心中激不起一絲波瀾。
劉孝邁淡淡地說道：
“莊兒，還不參見各位前輩！”
姜古莊身子微微一揖，說道：
“晚輩姜古莊，參見各位前輩！”
華山派掌門人孫鑄冷哼一聲，在他主持的武林大會上發(fā)生這等事情，確實(shí)令他丟臉，喝道：“不用了，劉孝邁，你是越活人越狂啊！”
劉孝邁聞言，毫不動怒，依然是淡淡地說道：
“恕我冒昧，我劉孝邁是個(gè)粗人，沒有請柬，只好硬闖，今日我來是有件事相求在座各位！”
群豪又是一陣嘩然，不知劉孝邁這個(gè)大魔頭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自古黑白兩道，水火不容，你劉孝邁有事相求，不是叫老鼠入貓?jiān)ⅰ詫に缆贰?p> 孫鑄冷笑道：
“自古以來，正邪不兩立，誰不知你劉孝邁‘中原劍魔’乃黑道梟雄，有什么事用得著求我們正道人物，不知是我們不夠格，還是你不夠格！”
劉孝邁說道：
“肯定是我劉孝邁不夠格，不過，我是代義兄姜刀風(fēng)相求大家的！”
群豪聽了面面相覷。
威震天下的“神州刀尊”姜大俠，竟然是這個(gè)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的義兄！
無一人應(yīng)答，大廳里一片寂靜。
劉孝邁接著說：
“我姜大哥一生義薄云天，磊落坦蕩，是我劉孝邁一生最敬重的人！”
姜刀風(fēng)的俠名在江湖上早就名聞遐邇，但經(jīng)這一代巨魔之口說出，竟更顯現(xiàn)其豪氣干云。
孫鑄說道：
“不錯(cuò)，姜大俠的俠義行徑為我們武林中人所標(biāo)榜，不知這和你有什么干系！”
劉孝邁突然提高聲音朗聲道：
“可是姜大哥一家都慘遭‘武圣門’的毒手，連他惟一的后人，也中了敵人的‘摧心掌’！”
說著，劉孝邁拉過姜古莊，撕開前胸，群豪之間，不乏見聞博廣的高手，此刻均是一聲驚叫。
倒不是因?yàn)閯⑿⑦~身邊所站的丑陋少年是姜刀風(fēng)的兒子——姜古莊，而是那少年的胸口已有一個(gè)巴掌大的血印。
識貨的人都知道，這就是中了“摧心掌”的印跡。
“摧心掌”是武林中一種極其厲害的慘毒功夫，所習(xí)之人，內(nèi)功非達(dá)到通玄境界不可。放眼武林，沒有幾人能使得出來，再說正道人物也不屑為之。
群豪驚道：“武圣門？”
孫鑄半信半疑地問道：“你是說，這中‘摧心掌’的少年是姜大俠的兒子？”
劉孝邁答道：“不錯(cuò)！”
群豪注視姜古莊手上的血刀，再看他眉宇之間的確有一股凜然正氣。
這時(shí)，少林寺掌門人悟性大師雙手合十，站了起來：
“阿彌陀佛，劉施主，姜大俠一家的不幸我們深表痛意，為使大家同仇敵愾，力斗群魔，也是本屆武林大會的中心，但不知劉施主要我們怎樣幫你！”
孫鑄沉吟了一會兒，怒道：
“姜公子，你父親歷來是萬人敬仰的大俠，我們一定會主持武林正義，代你追究此事！但你不能一時(shí)糊涂，聽從奸人的唆使！”
說著向劉孝邁狠狠地盯了一眼。
姜古莊情緒激動，急說道：
“前輩，劉叔叔同我父親一樣，也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我父親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劉叔叔，你……”
劉孝邁制止了姜古莊的話，說道：
“莊兒，不要說了，這一切并不重要！”
姜古莊無奈地望著劉孝邁，不再說話。
悟性大師白眉深鎖，輕聲說道：
“對，一個(gè)人一生做一件好事，也不能說他就很完美；一生做了一件壞事，也不能說他就很惡毒。所謂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劉施主，快將你此行的目的說出來吧！”
劉孝邁說道：
“我硬闖武林大會，乃不得已而為之，望大家海涵！”
說完抱拳四揖。
江湖上從沒聽說“中原劍魔”有認(rèn)錯(cuò)的時(shí)候，大家已看出他言辭甚是誠懇，顯然是肺腑之言。
大廳一片肅靜。
但還是有人對劉孝邁不信任，一個(gè)黑道魔頭，詭計(jì)多端，難保不會耍什么花樣，于是冷眼旁觀。
但大多數(shù)人不但相信，還解除了戒備。
頓了頓，劉孝邁掃視了群豪一眼，說道：“我劉孝邁這次來主要有兩個(gè)目的：第一是要求九大掌門看在姜大哥的面上，出手救救古莊；第二，我要告訴在座各位，‘武圣門’中也有各門派的頂尖好手在內(nèi)！”
劉孝邁的話音剛落，就有人叫道：
“放屁！我們都是名門正派，哪個(gè)不是俠義人物，怎會與‘武圣門’混為一談，你這不叫混淆是非嗎？”
劉孝邁平靜地說道：
“這一點(diǎn)，我只是隨便說說，大家信也罷不信也罷，我相信終究會有一個(gè)說法！”
武當(dāng)派掌門沖虛道長眉頭緊鎖，緩緩說道：
“劉施主，你所說的可有證據(jù)？”
劉孝邁答道：
“這是我和姜大哥親身經(jīng)歷，絕非虛言！”
大廳里群雄各想著心思，表情復(fù)雜不一，無一人開口。
微一沉吟，沖虛道長說道：
“劉施主，你所說的第二件事，事關(guān)重大，我們先放在一起，你所說的第一件事，是要我們九大掌門合力施救姜小施主，不知怎樣個(gè)施救法？”
劉孝邁說道：
“大家都知道，‘摧心掌’是一門極為霸道的內(nèi)家功力，如果被‘摧心掌’擊中，最多不過活到七年，莊兒剛好是中掌七年，我想時(shí)日不多……”
“我劉孝邁無德無能，雖然尋訪了天下名醫(yī)，但仍不能化解，后來不得不冒險(xiǎn)求助‘一代圣手’上官慈，上官慈聽說是姜大哥的兒子，才肯放我進(jìn)去，可已無回天之力，但他卻告訴我只有一個(gè)方法能救莊兒?！?p> 頓了頓，劉孝邁神情激動地說道：
“這就要聚九大門派掌門人的功力，將莊兒體內(nèi)的‘摧心掌’之毒逼出來！”
一陣騷動，眾人相互對望了一眼，議論紛紛。
悟性大師神功內(nèi)斂，語調(diào)平靜地說道：“劉施主，照你所說的，一定能有效嗎！”
劉孝邁說道：“‘回天圣手’上官慈所說，我想應(yīng)該是可行的，但只怕會對大家的功力有所影響！”
悟性大師說道：“我佛慈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劉施主，我想這樣也有一定的道理，只要能救得了姜小施主，我們的內(nèi)力大耗也是值得的！”
劉孝邁大喜，納頭便拜：“多謝悟性大師，只要大家能援手救得了莊兒，然后將我劉孝邁碎尸萬段，我也毫無怨言！”
群豪看到劉孝這一代巨魔真情流露，欣喜而泣，無不聳然動容。
突然，東道主華山派掌門人孫鑄站起聲來說道：“慢，我有幾個(gè)問題得請劉孝邁回答！”
說著冷冷地凝視著劉孝邁，語言充滿火藥味。
劉孝邁說道：“孫掌門，你請問，只要我劉孝邁能回答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孫鑄說道：“劉孝邁，我問你，‘神州刀尊’憑一口血光寶刀，縱橫江湖三十余年，行俠仗義，不屑于結(jié)交任何幫派，江湖中人無不敬仰。你說姜大俠全家慘遭‘武圣門’毒手，我們姑且不懷疑你和姜大俠交往的真實(shí)性，單問你為什么逃得出來！”
孫鑄在江湖上人稱“綿里針”，意思說他心機(jī)深沉，為人謹(jǐn)慎，說出的這番話馬上引起群豪響應(yīng)，眼光“刷”的一下，一齊注視著劉孝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