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屠龍劍法(4)
正當(dāng)他遲疑著想找一段枯木竹枝之時,為“奪命神尼”作一封回書時,黑雕突然低鳴一聲,抖了抖黑色的羽毛,雙翅一展,沖天而去。
姜古莊仰看黑雕的黑影越來越小,最后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天際之間。
忽然姜古莊有一種生生死死的感覺,仿佛人從地獄中回來一般。心想:譚劍鋒的竹石大陣將自己困住,等自己心回意轉(zhuǎn),可他做夢也想不到萬無一失的竹石大陣,卻讓自己乘雕沖天而去。等他發(fā)覺自己失蹤,不知將是如何的驚駭!
姜古莊試探著勉強站了起來,剛一用力,便覺陣陣心血逆升,眼前發(fā)黑。
他知道內(nèi)傷已是極重,如果再不及時運功療傷,勢必血淤心經(jīng),氣塞丹田,縱能保命,也是一個武功盡失的廢人。
于是,他不敢再用力,找一個清靜隱蔽的地方療傷。
慢慢地,挪動雙腳,一步一步探著,艱難地往前走。
不遠處就是一片樹林,但此時在姜古莊的眼里,不異如天涯海角。
好不容易,姜古莊在太陽高升的時候,才進入那片密林。
此時正值中秋剛過,已是清秋,但樹葉還未盡落。
進入密林,從樹葉的空隙中,姜古莊發(fā)現(xiàn)林里深處竟有一座紅磚綠瓦的廟宇。
他收住腳步,掃視了一會兒,發(fā)覺那是一座年久失修,山門已半倒的古寺。他微微放下心來,立刻扶著密密的樹干,一步一步向古寺挪去。
姜古莊困難地跨入寺門,只見寺院里面荒草過膝,大殿中積塵寸厚,神像東倒西歪,一片殘破蒼涼。
他已無暇多顧,心想這等荒山破廟,絕不會有人來的。
當(dāng)下費力爬到一座聳立著的佛像后面,掃了掃積塵,立即跌坐下來,開始閉目調(diào)息。
他受譚劍鋒畢生一掌,震傷之后,沒有及時自療,又拼力奔波,一驚一嚇,氣血大損。
故每一運氣,都感到莫名的痛楚。
但他強忍著慢慢地運息,過了約半個時辰,方才感到氣血漸平,丹田之中慢慢溫?zé)崞饋怼?p> 一個時辰過后,他已經(jīng)呼吸通暢,氣貫丹田,血行百脈,逐漸進入忘我境界。
此時天已正午,陽光從漏洞百出的瓦上照射下來,使這香火久絕的破廟更顯得凄涼殘破。
不知過了我久,姜古莊忽然被一陣輕微的響聲驚醒過來。
睜眼看時,只見頹殘的大殿,又恢復(fù)了朦朧昏黃之色,原來不知不覺中又過了幾個時辰,天已黃昏。
他趕忙試著運氣,只覺得胸腑之間還有氣滯現(xiàn)象,顯然所受的內(nèi)傷還未痊愈。
姜古莊不由得大吃一驚,因為他明明聽到異響之聲,如果沒及時醒來的話,有人突然進來,那便是毫無武功的人輕輕地推上自己一把,也會使自己血離心經(jīng),失去治愈內(nèi)傷的希望,而且必然會成為武功盡失之人。
他此時不但毫無抵抗的能力,連動也不能轉(zhuǎn)動一下,只好聽天由命,繼續(xù)運功調(diào)息,一切順其自然。
只聽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這次姜古莊實實在在地聽到有人朝這破廟走來。
雖然來人腳步極輕,但在這靜寂的荒林中,聲音卻清晰入耳。
姜古莊心中怦怦直跳,一分心神,血氣上涌,趕忙凝神,不再受外界干擾。
他雖不畏死,但肩頭重任重重,如今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卻由于自己的疏忽,而又陷入生死一發(fā)之間。
所以一面調(diào)息,一面從神像的縫隙中,向外看去。
不一會兒,只見兩個身著白衣、瘦如竹竿的人,并排走進大殿。
兩個人俱都白發(fā)披肩,手長過膝,兩眼深陷,但卻目光炯炯,一看就知道身負(fù)上乘內(nèi)功的人。
姜古莊不禁呆了一呆,心想難道自己大白天遇上鬼不成。
那兩個人如鬼影一般,就像小時候聽劉叔講的無常鬼,根本沒一絲人氣。
兩人并肩站在一起,一般高矮,相貌也差不多,也不說話,看也不看,就默坐在神案之前,閉目不語。
此時,姜古莊無法能看到兩人面上的表情,但依據(jù)兩人的坐式,可以判斷兩人正在閉目調(diào)息。
不知道是和自己一樣受了內(nèi)傷,還是蓄聚功力,等待強敵。
姜古莊起先惶惑不安,見兩人運氣,久坐不動,心頭才漸漸平定下來。
兩人在神案之前坐著約有一頓飯的工夫,始終一言不發(fā),不知是什么來路,像個啞巴一樣。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殿里光線更暗,一切變得模糊起來。
就在這時,在夜空之中傳來一聲低沉的長嘯。
那聲音低沉震耳,令姜古莊心弦大震,內(nèi)息微微一岔。
憑感覺,那嘯聲至少在十丈之外,長嘯一收,好快,已到古寺門外。
兩個白衣白發(fā)鬼魅般的怪人,聞聲同時站起,身形一斜,蓄勢待發(fā)。
來人并沒馬上進門,他在古寺外微微遲疑一下,旋即一縱身躍了進來。
姜古莊屏聲斂氣,作壁上觀。
忽然,姜古莊感到氣血上涌,渾身熱血沸騰。
因為在微微的光亮之中,姜古莊看到來人身形碩大,一襲黑衣,寬袍大袖,臉上罩著黑色的面具。
姜古莊對這身打扮太敏感了,那天突襲他的人就是這身打扮。
他頭腦中的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武圣門”的人。
兩個白衣怪人冷笑一聲,雙雙拱手道:
“天人妖僧,我們崆峒雙怪在此等候多時!”
姜古莊聞言不由大吃一驚,他雖是江湖閱歷極淺,但也知道崆峒雙怪的名頭。這兩個縱橫江湖數(shù)十年的怪物,行徑介乎正邪之間,一向獨來獨往,與各大門派中人無大的糾葛。
至于兩怪所稱的天人妖僧,使姜古莊更感震驚,定神看去,來人并非光頭和尚,但天人之名,姜古莊覺得十分眼熟。
驀然,他想起以前劉叔說過,少林上代掌門人的法名就叫天人大師,但二十年前還將掌門人傳給他的弟子悟性大師,再未聽說過他的動靜,難道這黑衣老者竟是……
過一會兒,只聽那被稱做天人妖僧的老者微微一笑道:
“兩位倒是十分守時……”
目光一轉(zhuǎn),又道:
“不過貧僧所邀的乃是鐵手老怪沙通天,你們兩位似不應(yīng)趕來湊這熱鬧?!?p> 崆峒雙怪中的一怪冷哼一聲道:
“家?guī)熓呛蔚壬矸葜?,豈能憑你一張請柬,就千里迢迢而來,我兄弟要不是看在你是少林上代掌門人的身份,也不會來的?!?p> 另一白發(fā)老者接著道:
“家?guī)熢缫阎闶苋怂鶔?,無奈之下,才做出助紂為虐、圖謀武林之舉。特命我兄弟倆轉(zhuǎn)告你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在垂暮之年,誤入歧途,毀了你一生苦修的功力!”
另一個又道:
“家?guī)熤皇潜M一個多年老友的心意,才勸你的!”
姜古莊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又驚又怒,那黑衣老頭果真是“武圣門”的人。
只聽天人妖僧沉聲喝道:
“鐵手老怪冥玩不化,我早就與他斷絕朋友之交!”
身形驟然欺近了一步,老僧又道:
“善惡功過,豈是你兩個怪物能知的……”
“崆峒雙怪”明知大敵在前,也不示弱,同聲喝道:
“武林大會一舉殘害百余名武林同道,難道這也是你所說的善緣嗎?”
天人妖僧大為震怒,但卻陰陰一笑道:
“貧僧等‘武圣門’人代天行道,整頓武林綱紀(jì),以求江湖萬世平安,怎不是一大善事呢?”
“崆峒雙怪”同時“呸”了一聲,冷笑不已。
天人妖僧緩緩又道:
“華山一戰(zhàn),已使中原武林一蹶不振,我‘武圣門’一統(tǒng)江湖指日可待。哈哈,到那時,我就要你們這些化外之人,一個不留!”
“崆峒雙怪”同時冷笑,其中一怪道:
“以天下之大,奇人能士多得是。你們這種逆天之行,遲早會惹火上身,后悔莫及……”
天人妖僧忽然一聲斷喝道:
“住口,貧僧不耐與人多說,你倆既已知貧僧的面目,眼下只有兩條路任你選擇……”
目光凌厲一掃,一字一頓殘酷道:
“順我‘武圣門’者昌,逆我‘武圣門’者亡!”
“崆峒雙怪”同時怒喝道:
“哈哈,好笑,好笑!堂堂的少林掌門人竟做了什么‘武圣門’的走狗。想威脅我兄弟倆,哼!我兄弟倆自忖武功不如你,但不是貪生怕死之人,就算不測,家?guī)熞矔槲覀儓蟪鸬?!?p> 天人妖僧大笑道:
“貧僧正愁鐵手老怪不來,看來你倆今天是死定了!”
說話之間,寬大的黑色長袍忽然鼓漲如風(fēng),周身擁聚一層層淡淡的罡氣,雙目藍焰激射,神情十分懾人。
“崆峒雙怪”中的一怪突然高聲叫道:
“堂堂一個名門大派的掌門之尊,如今卻要用旁門左道傷人,真讓我畢不大、畢不小兩兄弟大開眼界,嘆為觀止,佩服,佩服!”
說著拱了拱手。
姜古莊心想:這兩怪的名字也取得真是妙,一個叫畢不大,一個叫畢不小,到底誰大誰少,真還不知道。
但兩人怪是怪了一點,俠義之心卻令人敬佩,在強敵面前,這般泰然自若,更是令人心折。
忽然,大殿里火光一耀。
姜古莊大驚,就見剛才說的畢不大張口一噴,噴出一股紅光。
姜古莊大為愕然,不知他這算什么武功?見他噴出的紅光出口竟是一團烈火,在內(nèi)功的催逼下,向天人妖僧疾卷過去。
一時之間,滿殿通紅,灼熱炙人。
天人妖僧動也未動,放聲狂笑,震得屋瓦四落,灰塵掉了姜古莊一頭。
姜古莊內(nèi)傷未愈,極力忍耐,他想起劉叔的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此時不能意氣用事。
那團烈火眼看就已燒著天人妖僧,但離天人妖僧一寸之距時,就被擋在外面。
原來“天人妖僧”的全身彌漫著一層罡氣,正是他逼出來的護身真氣,有如在周身罩了一層水幕,以至那團烈火卷了兩卷,頓時熄滅。
天人妖僧狂笑聲中,突然欺身上前,左右雙掌一施,閃電般分向“崆峒雙怪”拍去。
“崆峒雙怪”眼見自己“三昧真火”竟未傷得天人妖僧半絲寸縷,已現(xiàn)驚懼之色,分向左右兩邊,飄忽一閃,身如鬼魅一般躲了開去。
天人妖僧怔了一怔,但旋即高聲笑道:
“崆峒雙怪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可在老衲面前,你倆這點雕蟲小技,無異于飛蛾投火?!?p> “崆峒雙怪”并不答話,身形電轉(zhuǎn),已分別撲到天人妖僧的身后。
畢不大兩手后揚,兩蓬銀針有如滿天花雨,向天人妖僧疾射而去。
畢不小同時左掌疾揮,掌心之中忽然激射出一道寒光。
兩人配合得天衣無縫,如一個人同時發(fā)掌一般。
天人妖僧畢竟曾是少林前掌門人,功夫自是了得,應(yīng)變奇速,大喝一聲,身子突然平飛而起,竟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有如大鵬一般,閃電般拔起一丈余高,巧妙地避開“崆峒雙怪”聯(lián)手一擊。
“百芒毒針”和“玄陰掌”是“崆峒雙怪”的絕技,要不是面臨強敵,志在拼命,“崆峒雙怪”還不會使出來。
但天人妖僧竟在兩人前后夾攻之下,輕易拔地而起,躲了開去。
“崆峒雙怪”一時駭然失色,臉露怯意。
天人妖僧身子平飛而起,待躍到大殿的橫梁之下,突然身子一翻,背上面下。
“崆峒雙怪”驚恐未定,但還是提起全身之力,欲待妖僧身形下落之時,同時雙雙擊出。
可天人妖僧凌空翻身,居高臨下,看得清清楚楚,背貼著橫梁,使了一個“吸”字訣,竟貼著橫梁而不下落。
“崆峒雙怪”不由又是一呆,天人妖僧的奇學(xué)絕技及出神入化的武功,已高出他倆許多,不由得方寸大亂。
天人妖僧微微一停,立即電掣而下,有如流星疾墜,快捷絕倫,雙手同時向“崆峒雙怪”凌空拍來,發(fā)出兩股疾勁的掌風(fēng)。
姜古莊大驚,差點驚呼出來,因為他識得這是折磨他七年的“摧心掌”。
“崆峒雙怪”蓄勢待發(fā),但雙掌尚未劈出,前胸已然中掌,頓時灼骨炙膚,奇痛難當(dāng)。
畢不大發(fā)出一聲嘶啞的厲吼。
畢不小臉上的肌肉已扭曲變形,顯然忍受著極大的痛苦,雙唇外翻,仍向天人妖僧劈出兩掌。
但這兩掌卻已軟綿無力,隨著人已砰然倒地,口鼻流血,嘴歪眼斜。
姜古莊看得冷汗直冒,情緒激動無比,只覺得陣陣心血不住地逆升而上,微微一驚,趕忙運氣壓了下去。
一眨眼間,天人妖僧將“崆峒雙怪”斃于掌下,怎叫他不大為驚駭。
當(dāng)年他也是被這“摧心掌”所傷,只不過,傷他的人故意留了他一條命,沒讓他立即死亡而已。
天人妖僧巍然立于負(fù)傷倒地的“崆峒雙怪”之間,冷冷笑了一陣,沉聲說道:
“老衲讓你們死得不留一絲痕跡,就讓鐵手老怪沙通天慢慢查訪去吧,再來找老衲報仇,哈哈?!?p> 仰天一陣狂笑。
“崆峒雙怪”雖已被“摧心掌”震得心脈俱裂,但還有一口氣在,仍未死去,目光恨怒地盯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