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巨大水箱靜靜地矗立在臺上。道士伸手從籠中隨手扯出一個幼兒,幼兒渾身上下僅著一件紅色肚兜,胖胖的手臂和小腿在空中胡亂踢騰。
道士將幼兒猛地扔進了水箱,幼兒迅速沉入水底,他撲騰著小手小腳,臉上是十分驚恐的表情。
看客們看得十分入迷,看到幼兒在水底慌亂地撲騰,并不斷嗆水時,這些看客甚至爆發(fā)出了陣陣笑聲。
幼兒嗆了好幾口水后,好不容易浮到了水面,他的小手剛抓住水箱壁,想要緩口氣,一只大手又將他的腦袋摁回水下,再放開,幼兒再浮起來,大手再往下摁,如此往復。
“這孩子是什么妖怪?怎么這么傻?”地下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臉上則帶著嘲笑的神情,
仿佛臺上正在上演一出傻子的滑稽劇。
令狐青分明看到這孩子眼睛開始翻白,皮膚也被水泡皺了,顯得有氣無力,他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折磨還有多久,只是一次次無力地抗爭著。
周圍是刺耳的笑聲,此刻,令狐青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怒氣,她甚至認為這些看客比臺上施虐的道士更為可恨!
如果施虐者是惡魔,那圍觀者便是幫兇,如果施虐者是風暴,那圍觀者便是不散的烏云,這些看客將別人的屈辱當有趣,將施虐者的殘暴當刺激,天下蒼生,眾生平等,即便是妖也有血有肉,有情感,而不是任人宰割的牲口。
“居然是只兔子精!”看客們一陣驚呼,剛才的幼兒已變成了一只奄奄一息的灰毛兔子,渾身濕透,躺在鐵籠中害怕到渾身發(fā)抖,他睜著驚恐的大眼睛,望向臺下那群瘋狂的人們。
道士已經準備好一個火圈,他正要再從籠中拖出一個幼兒鉆火圈,此時,一陣風過處,數(shù)十只鯨魚油火炬一齊熄滅,廳中頓時黑暗一片,亂作一團。
黑暗中,只聽得“喵嗚!喵嗚!”幾聲凄厲的貓叫聲,房梁上出現(xiàn)了幾十只黑影,“喵嗚喵嗚喵嗚!”此起彼伏的貓叫聲讓人心里發(fā)毛。
“貓妖來啦!”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妖怪抓人啦!”人們爭相逃竄,奈何出口太小,已是擠在一起,互相踩踏受傷者無數(shù),只見得黑影在人群中穿梭跳躍,很快人們臉上和肩頭便感到一陣火辣辣地痛。
“哼!被我老貓抓過,讓你臉爛身爛!”羽郎自言自語道,對于這些冷漠看客,就得這樣懲罰。
白影一閃,令狐青已飛至高臺之上。兩個道士知是有人搗亂,見有人過來,舉劍便刺。
令狐青只用劍輕輕一格,道士的劍便都斷為兩截。那赤心劍乃首山鐵精和銅精所鍛造,鋒利非常,削鐵如泥,豈是一般凡鐵所能抵擋。
令狐青手一揮,一條繩索便將這兩個道士捆得緊緊實實。二人還在兀自掙扎扭動,
狂妄道:“你是哪里來的什么東西?知道水月觀么?快把道爺放了,否則有你好看!”
此時大廳中的看客已經跑得一個不剩,羽郎踱過來說道:“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水月觀的臭牛鼻子啊?!?p> 羽郎在那張囂張的臉上甩了兩個耳光,道士臉上頓時多了幾條深深的血痕。
“現(xiàn)在告訴你貓爺爺,剩下的妖都關在哪里?”
道士嘴硬道:“你居然敢打我!我?guī)熥鹦麓髱煛?p> 可是還未等他將話說完,他的手臂已經被齊肩斬了下來,斷臂在地上靜靜地躺著,血流滿地。
令狐青手中一條雪白的絹子,慢慢地拭著劍上的血跡,不屑道:“跟這樣的人廢什么話!”
羽郎心想:這小狐貍真是人狠話不多??!
那道士這時才反應過來,驚恐地大喊:“我的手,我的手!”
“現(xiàn)在說還來得及,如果你還想保住另一只手的話”令狐青臉色冷峻,給人以巨大的威懾感。道士跪地哭喊道:“兩位爺爺饒命,就在……就在水月觀的地牢之中?!?p> 羽郎從兩人身上搜出來兩個腰牌,看了看,遞給令狐青道:“原來不過是兩個下等弟子,也敢張狂成這樣!”
令狐青將臺上的鐵籠打開,將里面的幼兒放出,這些幼兒都是被那玄月?lián)镏了掠^,被吸食了靈氣之后便將他們用來表演賺錢。
稍有不從,便被打得半死,他們無力反抗,只得逆來順受,只為活下來,興許有一天還能回到自己的家園,見著自己的爹娘。
幼兒們齊跪在令狐青面前磕頭道:多謝恩人相救,敢問恩人名諱,他日必當報效。
令狐青并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你等雖為妖族,但道法自然,眾生平等,渡人便是渡己,你等無需介懷!”
眾幼兒又磕了一回頭,千恩萬謝地去了。
到得后臺,見那狼女仍是伏在鐵籠中,手腳都被飛鏢所傷,籠內血跡斑斑。
狼女還在昏迷之中,眼睛緊閉著,看起來甚為虛弱。
令狐青見之心有戚戚,畢竟同為女流,便對羽郎道:“你,將外袍脫了與她穿上,扶她起來?!?p> 這狼女還穿著表演時的紗衣,十分不雅,令狐青有些難堪。
羽郎將衣服與狼女披了,憤然道:“為什么要我脫衣服,你不也穿著衣服么?”說到這里,促狹地看著令狐青道:“還是另有隱情?”
“閉嘴!”令狐青臉色有些不自然,居然還有點紅了。
“難道是我們的狐尊大人有什么難言之隱?”羽郎繼續(xù)打趣道,前幾日被令狐青關在地牢中,這口惡氣還未出呢,看到這只高傲的小狐貍慌亂窘迫他便覺得十分有趣。
令狐青已然生氣了,看來這丑貓嘴碎的毛病真得好好治治了。她將藥重重扔向羽郎,沒好氣道:“拿著,將丹藥喂她吃下去,藥膏抹在傷口上?!?p> 羽郎只得依令狐青所言,將狼女半靠在自己身上喂她吃藥,又細心的將藥膏與她涂好。
狼女服下回還丹不過片刻便幽幽醒轉,見自己正躺在一陌生男子的懷里,不禁又羞又急,
又想起了不堪的過往,甩手出去便給了羽郎兩個響亮的耳光。
被一個女人扇耳光這件事對羽郎來說尚屬第一次,他一時被打得懵了,竟呆住了。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一把鋒利的彎刀已經刺了過來。羽郎頭一偏,剛躲過去一刀,另一刀又沖著他的胸口扎了下來。
羽郎連忙跳起來,躲到了令狐青身后,伸出頭道:“哎呀,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是我救了你好不好,你不說以身相許吧,也不用這樣恩將仇報吧!”
哪知這狼女聽到此話不僅沒有停下來,招式還越來越狠了,只聽她恨恨道:“你休要花言巧語,我奎冷燕發(fā)過誓,此生再不受你這種登徒子哄騙!”
“令狐兄,你倒是說句話呀”羽郎被那狼女追得團團亂轉,他靈力尚未恢復,根本無招架之功。
令狐青對這場景簡直是喜聞樂見,看來惡人自有惡人磨,丑貓壞就壞在那張嘴上。那狼女一看便知功法很弱,招式看似兇狠,實則沒有幾分氣力,她朗聲道:“姑娘且住手,雖說他生就一副登徒子面貌,但我還是得說句公道話,剛才確實是他救了你?!?p> 令狐青又問道:“不知狼族奎木真是你什么人?”
狼女聽聞此言收刀入鞘,不再追趕羽郎,眼中流露出欣喜之色道:“公子認識我大哥?”
令狐青實話實說:“曾有過數(shù)面之緣,不知姑娘為何流落至此?”
不過她心下卻大吃一驚,原來這女子真是狼尊奎木真的妹妹奎木燕,她心說自己曾經拒絕了她的提親,可不能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不也太尷尬了。
“此事不提也罷!”奎木燕杏眼圓睜,瞬間眼里霧氣朦朧,此中有仇恨也有屈辱,她咬牙道:“我定要親自手刃了玄月那妖道!”
旋即又雙目垂淚道:“可惜我被那玄月暗算,中了他的“七絕如意散”,靈力盡失,若非如此,我也不會被折辱至此?!?p> 這奎木燕一向剛毅,適才被那道士飛鏢貫體都未曾哭過一聲,也未曾掉過一滴淚,此時卻是想到這段時日所受的欺騙和侮辱,竟是難過不已,一時又后悔自己所識非人,一時又對那玄月痛恨不已。
“姑娘莫要傷心”羽郎見到那雙圓圓的淚眼竟忍不住有些心疼道:“我們此去便是要取了那玄月的狗頭,姑娘若不嫌棄,正好可以一起?!?p> 奎木燕沉吟道:“水月觀中多機關,那玄月術法也是十分了得,而且此人心機頗重,要想勝他,須得想個萬全之策?!?p> “姑娘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呢?想那玄月也不過是一介凡人,有何可怵?”
羽郎說得滿不在乎。
令狐青幽幽道:“羽兄說得這般輕巧,那刺殺玄月之事就全權交于你如何?”
羽郎登時語結,習慣性地用手撓頭燦燦道:“我老貓可沒那個能耐,不過探聽個情報什么的倒是不在話下?!?p> 令狐青用手一指,青光閃過之后,羽郎登時又化為了一只黑貓。
“那就辛苦羽兄先去一趟水月觀了!”
“喵嗚!”羽郎不悅地叫了一聲,這小狐貍,算盤打得可真精,將我拐了來,竟是要我深入虎穴探聽情報,可誰叫自己剛才夸下海口呢,而且還是當著這姑娘的面。罷罷罷,自求多福吧!
幾個縱越,黑貓已是不見了身影。
奎木燕見到被捆在一邊的道士,舊仇新恨一起涌上心頭,拔出彎刀就要往兩人背心刺去。
“哐!”的一聲,奎木燕彎刀被令狐青的劍鞘輕輕一格。
令狐青淡然道:“對于這種豬狗不如之輩,何須姑娘親自動手?!?p> 只見令狐青手一指,青光過處,兩人便化作了兩只癩皮狗,其中一只還缺了一條腿。
“對待仇人最好的方式不是置之死地而后快,而是以牙還牙!”
令狐青的一句話讓奎木燕陷入了沉思。
玄月,你所賜予我的欺騙和羞辱我定會叫你百倍千倍地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