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谷的盡頭,有一間牢房。這牢房內(nèi)昏暗潮濕,空氣中彌漫著干涸血液的腥味兒。里面只有一盞油燈燃燒出微弱的光,連一扇窗戶也沒有,空氣沉悶而渾濁。
兩根胳膊粗的鎖鏈將一個人懸空掛在墻壁上,他垂著頭,看不清他的樣子。蓬亂的頭發(fā)散落下來,白色的衣袍早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上面滿是血跡。
“水……水……”,他舔舐著干裂的嘴唇,似是說著胡話,“渴……渴……?!?p> 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牢房中,她一身黑衣黑褲,連臉也蒙著黑布,完全看不出她的容貌,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這雙眼睛看著眼前的囚犯,閃過一絲心疼。
她在心底嘆息一聲,倒了一碗水,輕柔地將他面前的亂發(fā)撥開,正要喂給他喝。
“哐啷!”碗跌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隆力奇手持鞭子,站在黑衣女子身后。黑衣女子捂住火辣辣的手,跪在地上行禮道:“柔姬見過尊主!”
“誰允許你來這里的?!”隆力奇怒道:“這么多年了,看來你對他還是念念不忘!”
柔姬匍匐于地道:“尊主息怒,柔姬只是怕他死了耽誤尊主明日的大事罷了?!?p> “哼!虧你還記得明日之事!”隆力奇臉上陰晴不定,他一揮手,小妖便提來一桶水,將水往囚犯身上使勁潑去。
水濕透了囚犯的頭發(fā),胡子,衣衫,他渾身上下都在滴著水,他用嘴貪婪地接著從頭上滴落下來的臟水,形容極其狼狽。
“哈哈哈,你看看他這個鬼樣子,還是那個風(fēng)流倜儻的無云峰峰主嗎?”隆力奇嘲笑道。
柔姬不敢起身,她低下頭去,努力將眼中的淚水逼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也不能多說一個字,否則只會讓那個被鎖著的人遭受更多的痛苦。
可是隆力奇顯然不愿意放過這樣的機(jī)會,他就是要狠狠折磨眼前的這個囚犯。
戌道子被水一激,顯然清醒了過來,見到隆力奇,眼中噴出怒火道:“是你!”
“是我!沒想到吧,如今你成了我的階下囚,你說我該如何處置你呢?”隆力奇抽出蛇形劍,劍尖抵在戌道子的頸上,一縷鮮血噴薄而出。
“不要!”柔姬一聲驚呼,她深知這隆力奇素來喜怒無常,情急之下居然脫口而出。
“啪!”隆力奇惱羞成怒,反手便給了柔姬一個重重的耳光,咬牙切齒道:“你這個賤貨!
你就這般心疼他!你忘了18年前他是如何背叛于你的了!”
戌道子這才發(fā)現(xiàn)地上還有一個一直匍匐在地的黑衣女子,他也正是為了追查嬰尸蠱之事才會落入隆力奇所設(shè)的圈套。
“柔姬!”他急切的喚著,凹陷的眼中頓時充滿了生機(jī),“你真的沒有死?”
“你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我不是”柔姬捂著紅腫的臉,眼里含著淚跑了出去。
“柔姬,柔姬,我怎會認(rèn)錯”戌道子喃喃自語道,這么多年一直刻在心上之人怎會認(rèn)錯。
“該死,你們統(tǒng)統(tǒng)都該去死!”隆力奇似是受了天大的刺激,蛇形劍在戌道子身上胡亂砍了一陣,他仰天大笑道:“明天,明天便是我制成嬰尸蠱的日子,你就等著變成一具沒有任何感情的行尸走肉吧!”
“隆力奇,無論你我有什么恩怨,我都希望你不要做出這等傷天害理之事?!?p> 戌道子被蛇形劍刺得渾身是血,他虛弱地問道:“那些嬰兒難道你真的已經(jīng)將他們……?”
“不然呢?我千辛萬苦地?fù)屃怂麄儊黼y道要將他們養(yǎng)大么?明天還剩最后一道工序,嬰尸蠱便大功告成了,以后無論妖界還是人界都得聽我號令!哈哈哈……”隆力奇仰天大笑,眼中是熾熱的瘋狂“而你!戌道子,便是我制成的第一個兇器!”
“你不要癡心妄想了,嬰尸蠱只有放在活人身上才會起效,我寧愿死,也不會成為你的幫兇!”
“你大可以去死,只是你死了,你想想我會如何對待那個可憐的女人吧,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隆力奇靠近戌道子,用手揪住他胸前的衣服,眼中滿是嘲弄道:“你舍得再讓你愛的女人受苦嗎?”
戌道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兩行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來,他的臉上寫滿了哀傷。
“我已經(jīng)對不起過她一次,我……我……”
隆力奇放開手,冷哼了一聲“愚蠢而懦弱的人類!”
便心滿意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深夜,地牢中。在路上跋涉已久又累又餓的人們席地而坐,互相依靠著沉沉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間或有呼嚕聲和小孩的磨牙聲響起。
令狐青睜開眼睛四處看了一圈,她發(fā)現(xiàn)那個叫棠溪的女孩子居然不在地牢中了!她可以確定,剛才她假寐之前她還在的。
令狐青捏了個隱身決,便從地牢中消失了,外面守衛(wèi)的小妖還正睡得香甜無比。
她在偌大的山谷中一眼就看見巨大熔爐下站著一個小小的人兒,正是棠溪。
“你來了”棠溪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卻不是小女孩的聲音,而是一個老年女子的聲音。
“你是在叫我嗎?”令狐青十分吃驚,自己隱形了,棠溪居然能看見自己。
“你不用擔(dān)心,這周圍我已設(shè)了結(jié)界,外面的人進(jìn)不來,也看不見我們”棠溪淡淡地說道。
“你相信這世上有劍靈嗎?”棠溪睜著大眼睛望著令狐青。
“當(dāng)然相信,你不就是嗎?”令狐青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你很聰明,看來我沒看錯人,是的,我便是劍靈,我已經(jīng)活了太久太久,很多時候我都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誰了?!?p> 棠溪的眼中滿是滄桑,這眼神與她小女孩的面容格格不入。
“而你,便是我選定之人。”
“為什么選我?”令狐青有些不解,在這之前她和劍靈畢竟素不相識。
“因?yàn)樗碧南氖种噶酥噶詈嗌砗蟆?p> 令狐青將佩在身后的劍舉在手中疑道:“赤心劍?”
“對,就是它!你能借我看看嗎?”棠溪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赤心劍。
令狐青將劍遞與她手中,問道:“這劍有什么特別嗎?”
棠溪接了赤心劍,輕輕地?fù)崦鴦ι恚樕系纳袂槭謱Wⅰ?p> “呵……,確實(shí)沒什么特別的,如果要說特別的話,它是我親手鑄造的,算不算特別?”
“你親手鑄造的?”令狐青忽然興奮起來,“這么說,你認(rèn)識家母?”
她對母親的事情簡直是一無所知,所有知情人對她都三緘其口,比如她的父親和祖母。
她從不敢在父親面前問關(guān)于母親的事情,父親不僅會大發(fā)雷霆而且還會消失好幾天。
她也從不敢去問祖母,一向?qū)λ葠塾屑拥淖婺干踔谅牭侥赣H的名字都會好幾天不理他,
久而久之,她便再也不問了。
上次在天火鼎中,焱后差點(diǎn)就告訴她了,可是焱后很快便被妖王七煞圣君用“極上紫蓮凈火”誅殺了,她只能從妖王和焱后的只言片語中猜測妖王七煞圣君和母親應(yīng)該有些瓜葛。
“你母親?”棠溪有些奇怪道:“我并不認(rèn)識你母親?!?p> 令狐青眼中閃爍著希望道:“你好好想想,當(dāng)初找你鑄劍之人是誰?”
棠溪臉色暗淡下來,她垂下眸子。
“我記得,一直都記得!”
她的眼角滴下淚來,淚水滴在赤心劍上,這淚水竟然很快被劍吸收殆盡,劍身竟泛出了柔和的銀光。
令狐青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切,她不甘心道:“家母便是錦心仙子,這把劍也喚做赤心,是家母遺留給我的?!?p> “那個魔鬼鑄這把劍竟是用來送人的!可是他卻差點(diǎn)屠盡我全族,而且,而且……”
棠溪悲怒交加,她的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般一滴滴落在赤心劍上,赤心劍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緒似的,劍身微微震動,發(fā)出鏗鏘的錚鳴之聲。
令狐青是真的震驚了,她使用這把劍已有近一千年之久了,這劍從未像今天這樣奇怪過。
“你愿意聽我講講2000年以前的事情么?”棠溪輕柔地?fù)崦嘈膭?,赤心劍也慢慢平和下來,似是也要聽她講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