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雨色
“微微，醒醒?！?p> 耳邊傳來的沙啞的嗓音讓安式微如同喪尸一般直起身子，耷拉著腦袋，短發(fā)垂到臉頰的位置，額頭上還印出紅彤彤的印子。大腦昏昏沉沉的，在清醒和迷幻之間徘徊，一不留神便會被周公拖走。
“微微，別睡了。”楚翕溫和地說道。
安式微徐徐睜開惺忪睡眼，視線有些模糊，無力地揉揉眼睛，懶懶地開口：“什么？”
楚翕被她這幅樣子逗笑，壓低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韓誠來找你了。”
安式微猛地驚醒，睜大眼睛，愕然，“真的假的？”
說完扭頭往門外瞟了一眼，根本沒有那個熟悉的少年。
“又騙我！”安式微悲憤，白了楚翕一眼。
這已不是一次兩次被捉弄，可是一提及少年的名字便有了條件反射，明知他是不會主動來找自己的。
“真沒騙你，我發(fā)誓。”楚翕手做發(fā)誓狀，一臉正色。
“我，不，相，信！”安式微一字一頓，再翻了一個白眼。
“反正我跟你說過了，信不信由你啰?！背鈮男Α?p> 安式微瞇著眼，認(rèn)真端視著他的神情。
“安式微。”右耳捕捉到清亮溫柔的聲音，震動鼓膜，大腦識別是韓誠。
安式微愣了一秒，轉(zhuǎn)頭望去，少年站在門外，溫柔地笑著。
慌忙整理了頭發(fā)，沖了出去。
“韓誠，你找我什么事兒?。俊卑彩轿⑿Φ妹骼?，額頭上的紅印子還沒有消。
“下次出演話劇的服裝做好了，需要你幫忙跟我一起去取。”韓誠微笑著，眉眼溫柔。
“好啊好啊，什么時候去？”安式微笑眼盈盈，迫不及待。
韓誠酒窩深了些許，輕聲說道：“周六下午。”
“好呀好呀?！卑彩轿⑾褚恢蛔哪绝B使勁點頭，臉上滿是稚氣。
話劇社是學(xué)校組織的興趣社團之一，貫徹“體智德美勞”全面發(fā)展理念，培養(yǎng)學(xué)生興趣愛好，保證升學(xué)率這一量的同時，也要確保它的質(zhì)。這樣隨便拎一個出來，不只是學(xué)習(xí)成績好，其他方面也應(yīng)有閃光的地方。
盡管安式微對話劇表演知之甚少，但為了能跟韓誠多一些接觸的機會，便壯著膽子跟著他報名了。起初觍著臉去面試，以為面試只是一種形式，結(jié)果被一些關(guān)于表演方面的專業(yè)問題問得暈頭轉(zhuǎn)向的。懵怔了許久，胡亂說了一些她自己都聽不懂的回答，猶記得面試的社長和兩位副社長的驚愕的神情，然后就是某個表演小白捂著臉訕訕地跑出話劇室的畫面。
結(jié)果出乎意料，安式微竟然進了話劇社，因為對話劇的了解多于表演，則被劃分到道具組，成為了社中的道具小助理，跟話劇完全不沾邊。
“你們這次要演什么呀？”安式微問道。
“是曹禺的《原野》?！鄙倌隃\笑。
“哦，《原野》啊。”安式微水靈靈的大眼流盼，極力掩飾自己的無知。
回了教室后開始偷偷地查關(guān)于《原野》的一切，說實話，曹禺的作品她只讀過《雷雨》，他的其他作品讀得比較少，現(xiàn)在惡補知識還來得及。
“你們說了什么呀？”楚翕腦袋湊過來，假惺惺地關(guān)切詢問。
“不關(guān)你的事?！卑彩轿⑼兄掳?，心情大好，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著面頰。
“你們是不是要約會??？”楚翕見她歡喜的模樣，調(diào)笑道。
“你腦袋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呀？沒個正經(jīng)！”安式微昂頭，斜睨了他一眼。
片刻，淡淡開口說：“就是說話劇社的事?！?p> “啊，那你至于這么高興嗎？”楚翕垂著眼，有些失望。
“你懂什么，這可是他第一次主動來找我?！卑彩轿⒚虼酵敌?。
楚翕用嫌棄的眼神打量著她，無奈地?fù)u頭，花癡的女生最可怕。
本來稍微安靜的教室，因為練球回來的兩人變得烏煙瘴氣，鬧哄哄的。
“楚翕，你怎么沒給我順一瓶水回來？”老虎晃蕩著自己的空水瓶，嚷嚷著。
“去去去，我又不是你仆人，要喝自己去接。”楚翕似笑非笑。
“嘿……還是不是好兄弟了！”老虎鼓著腮，轉(zhuǎn)頭問蘇歐：“走，咱接水去?！?p> 蘇歐懶懶地?fù)P著手里的水瓶，得意地笑，“我有?！?p> “微姐，是不是差別對待了?！崩匣⑽?p> 安式微攤開手，有些幸災(zāi)樂禍，“你微姐只有兩只手，幫不了你啰?！?p> “我決定了，下次我要挨著微姐坐?！崩匣⒋蚨ㄖ饕?，悻悻然出門去。
“我會給你機會嗎？”蘇歐大聲對著老虎背影喊，隨即，手自然而然地溜進了安式微的課桌，順出了一包紙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了兩張又塞回課桌。
安式微還沒反應(yīng)少年猝不及防的一系列動作，紙巾已經(jīng)歸回原位了。
旋即扭頭狠狠瞪了蘇歐一眼，吼了一聲，“你們不能自己去買嗎？我一包紙都是被你們用完的。”
“不就兩張紙嘛，咱大氣點！”蘇歐挑了眉，斜嘴笑了。
安式微翻了白眼，扶額無語。
“這周六下午我們跟二中的決賽，你倆可要來看啊?！碧K歐擦著汗，平靜開口。
“好啊?！背恻c頭，答應(yīng)得爽快。
“我就不去了，你們加油！”安式微覷了蘇歐一眼，移開了目光。
“你周天再去你爺爺家不就行了，再說了，是下午的比賽，又不影響你睡懶覺?！碧K歐沉聲靜氣。
安式微搖頭，“我們戲劇社約好的時間是周六下午去取衣服?！?p> “那就取了再去唄?！背庑Φ馈?p> “東西比較多，我還得搬到體育館去，多麻煩呀。”安式微最怕麻煩了，堅定地拒絕，“我才不要。”
“讓楚翕幫你不就行了，不是還有唐甜嗎？”蘇歐輕描淡寫。
這可是難得的校外獨處機會，豈會讓你們再次破壞，堅定不移走保密的發(fā)展道路。
“不了不了，我還得拿回學(xué)校呢，一去一回，你們估計都比完賽了?！卑彩轿[擺手，表情里滿是為他們考慮、操心的無奈。
“楚翕，我不管了，你到時候負(fù)責(zé)把安式微帶過來，管你是用繩子綁還是硬拖?！碧K歐吊兒郎當(dāng)?shù)睾戎簧醯靡狻?p> 強盜??！
安式微冷哼一聲，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提前溜不就行了，爾等能攔我？
周六下午，安式微早早地出門，坐著公交車到服裝店附近，隨便找家面館應(yīng)付了午餐，找了個喝奶茶的地兒耐心等人。
風(fēng)吹著地上的落葉，旋轉(zhuǎn)飛舞，隨之飄向遠方。
安式微從背包里拿出那本從圖書館借的《原野》，開始認(rèn)真翻看，軟軟的椅子靠著很舒服，不知何時，眼皮越來越重，最后，沉入夢中。
韓誠透過玻璃，看到歪頭熟睡的女孩，酒窩深深，輕聲推門而入。
拾起掉落在她腳邊的書，韓誠看了一眼書名，笑得更深了。書里有一片樹葉，大概是當(dāng)書簽用，整本書已經(jīng)看了大半。
韓誠坐到了她的對面，邊看會書，邊看她睡覺，睡顏無他，溫柔恬靜。
少年不知，面對她，該是如何的悸動，漸漸沉淪，卻又心甘。
韓誠掐著時間，輕輕喊她的名字。
安式微揉揉眼，皺著眉醒了，定睛一看，才發(fā)現(xiàn)韓誠坐在對面微笑著看她，有些難為情地抿了唇回笑。
“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都不叫醒我？”安式微不自然地開口問，指責(zé)的語氣顯然無力，落在別人耳中，便是溫和平易。
韓誠眉眼含笑，低聲說：“也沒多久，看你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你?！?p> 安式微臉漲得通紅，訕訕地?fù)项^，眼神飄忽。
“你的書收好?！表n誠笑著把書遞還給安式微。
安式微伸出手，小心地接過來放回包里。
“我們走吧?！表n誠禮貌地移開椅子，慢慢地走在前面。
風(fēng)使著蠻力，用它全部的力氣橫沖直撞，天上的云堆滿了天空，厚密不透一絲藍色。
“看樣子要下雨了，我們趕緊去取衣服?！表n誠望著天，隨即看了女孩一眼，說道。
“好。”安式微跟著韓誠小跑在柏油路上。
兩人清點完衣服后，裝好袋飛速往學(xué)校趕去。
門衛(wèi)大叔只給了十分鐘，等把所有衣服掛好，再次清點了一遍，待所有確認(rèn)無誤后鎖門離去。
“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啊？”安式微詢問的語氣。
韓誠搖頭，拿不定主意，反問安式微想去哪里。
安式微苦惱，轉(zhuǎn)動眸子冥思苦想。
“喂。”韓誠接了一個電話。
“韓誠啊，是我，楚翕?！甭犕矊γ嫔倌晷ξ卣f明身份。
“哦，楚翕啊?！表n誠溫柔的嗓音，看了身旁歪頭出神的女孩一眼，隨即目視前方。
“微微在你旁邊嗎？”楚翕問道。
“嗯?！表n誠一字作答。
“她手機肯定沒電了，打她手機關(guān)機，不好意思啊，只能找你了。”楚翕壞笑，“籃球賽快開始了，麻煩你轉(zhuǎn)達一下，讓她趕緊來體育館，我們就等著她了。”
“好?！表n誠淡淡垂眸，說完掛斷了電話。
她，原來還有約。
少年頓了頓，說：“安式微，剛剛楚翕給我打電話了?！?p> 安式微詫異，楚翕是怎么知道韓誠的電話號碼。
“他，他說了什么？”安式微抿了一下下嘴唇，莫名心虛。
“他說他們在等你看籃球賽。”韓誠淡淡說道。
安式微心中忍不住叫喚，自己故意關(guān)機，就是不想他們找到她，結(jié)果，被他們猜到了心思，竟不安起來。
“我差點忘了，要不我們一起去？”安式微只能順勢拉著他去看籃球賽，心底泣血。
少年低眸想了想，隨后點頭答應(yīng)。
天空逐漸黑沉，伴有轟隆隆作響，窗外的風(fēng)更加肆虐，不多時，窗戶上斜打下點點雨滴，慢慢地，瘋狂地拍打，清脆灑脫。
到達體育館的時候，雨勢不減分毫，慶幸距離不是很遠，兩人一鼓作氣跑到了屋檐下，衣服倒沒有沾上多少雨水，只是頭發(fā)已是濕漉漉。
少年的細碎黑發(fā)和臉頰滴著水，安式微拿出紙巾仰頭替他擦拭。
驀地，少年倒吸了一口氣，將心里的不久前浮現(xiàn)的莫名失落慢慢壓下。
“好了，你也擦擦臉?！表n誠接過她手里的紙巾，溫柔地說道。
“好。”安式微點點頭，敷衍地擦了自己的臉，“我們進去吧?！?p> 體育館內(nèi)熱鬧非凡，賽事激烈，安式微環(huán)視一周，終于在前排找到了楚翕和唐甜，兩人不動聲色地坐到他們身旁。
楚翕余光瞥見身旁有人坐下，扭頭驚呼：“微微，你終于來了。”
唐甜往前側(cè)身笑道：“還是楚翕哥有辦法。”
“噓！”楚翕慌忙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安式微不理會，眼睛往場內(nèi)瞅，找到了場內(nèi)那兩個專注的少年。
接下來就是跟著大家瞎歡呼，總之，一中沒有懸念，以絕對優(yōu)勢贏了比賽。
體育館內(nèi)鬧哄哄的，安式微大聲問道：“韓誠，你喜歡籃球嗎？”
“我比較喜歡棒球。”韓誠聲音高了幾度，仍是溫和。
安式微迷蒙地點頭。
“微微，你快看。”楚翕激動地扯安式微的衣袖。
“干嘛呀？”安式微嫌棄楚翕的一驚一乍。
安式微順著楚翕指的方向望去，一個穿著啦啦隊服的女生跟蘇歐說著話，老虎在一旁傻乎乎地笑，不知道的誤以為是找他。
“那女生好像是?；??！背馍扉L脖子瞧。
“真的呀?！卑彩轿⒑闷妫稗D(zhuǎn)過來，轉(zhuǎn)過來……”
韓誠覺得好笑，女孩扶著欄桿墊腳張望，可對方終究只是背影，還想著用意念讓她回頭。
這一幕被場內(nèi)的蘇歐看見了，他瞇著眼，環(huán)起了手臂，眼底閃過一抹興味。
女生不解蘇歐的表情，眼光順著他看的地方往后轉(zhuǎn)身。
兩個貼在欄桿上注視著自己的奇怪的人。
安式微興奮了，女生果真稱得上?；?，轉(zhuǎn)眸瞬間流光縈繞，蠱惑人心。
“她長得真好看啊。”安式微自嘆不如。
“確實漂亮。”楚翕點點頭，扭頭看了安式微一眼，表情一僵。
“要是能近距離看看就好了。”安式微雙手合十狀，十指不規(guī)律地敲。
她似乎比男生還要愛看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