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頭被砍掉了,我眼睜睜見它滾落去眾人腳邊,嚇得他們大驚失色,紛紛躲避。其實我也很慌張,那張有黑白癩蛤蟆臉的腦袋,直愣愣的瞪著眼睛,瞧著我,似在對我說:走好。
等人群散去大半,運(yùn)尸人終于來了,跟扛大米一樣,肩腿部一用力給我翻丟在車上,落下之余我聽見有行人發(fā)出的驚呼。車輪開始轉(zhuǎn)動,我旁邊的老兄,脖頸處還在滲血,定睛細(xì)看還可見白骨,細(xì)小血管的跳動,要不是我也無頭,不然此時心里平衡不下。
有趣的是我在外人眼里看是無頭,但我感覺應(yīng)是頭部被“隱藏”,具體怎么個意思還得去問施旗人。我轉(zhuǎn)動“隱藏”的頭,集中注意的數(shù)著第二個路口。
終于,第二個路口到。運(yùn)尸車果然停下,我見運(yùn)尸人依舊面朝前方,并無異常。小心翼翼的扒開我的“同伙們”,“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邊念叨邊跳下車。我記著施旗人讓我下車就跑,可跑哪里去?不管了,一個沒有頭的人站在大街上必定引起騷動,哪怕這條路人較為稀少,還是先跑去小巷子中。想罷,撒腿開跑。
“喂!喂!跑錯了!去那里!施公子在那里!”,轉(zhuǎn)眼見運(yùn)尸人兄弟面不改色,手中繼續(xù)握著韁繩,但嘴里說出的語氣十分急切,我疑惑的站在路邊,“你是在跟我說話嗎?”,我對他說道。
“是!快!去那里!快去!”,他的語氣比剛才更加急切,還加上慌張,可面色依舊,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
“誒,好……謝謝!”,我抱頭而跑,假裝自己有個腦袋,飛速向運(yùn)尸人兄弟所指方向跑去。
這條路應(yīng)該是通向城郊的小徑,越往前去草木越為茂密,露出黃土的面積越小,大概有人從此路走行至中部便向左向右穿木叢而去。可離城區(qū)越遠(yuǎn),我感覺我漸漸四肢無力,眼目模糊,呼吸困難,頭腦暈眩,雖然暫時沒有腦袋。
“別跑了!再跑就沒命了!”
是施旗人的聲音,我猛得挺住腳步,心臟都快要從嗓子眼跳出,胸腔大起大伏恨不得把周圍空氣都吸進(jìn)去。
“在……在……在哪?”,我小心詢問道。
突然頭頂三兩片葉垂落下,一個極快閃過的人影被我捕捉到,幸好宋梨的眼睛視力極好,不然是見不到的,人影穿過快到樹葉都未完全落下。
“在這?!?p> 聲音從后方傳來,一個身著墨藍(lán)衣,袖子一為寬袍一為收緊,白發(fā)根根分明若白雪纏絲,密而均勻有光澤,高束垂下的發(fā)絲至腰上半寸。肩膀?qū)挾駥崳瑐€子高挑,估計放至現(xiàn)代應(yīng)有一米九。配上那雙……狐貍眼?嘴唇右上方還有一痣。嘖,整體看來,氣質(zhì)出眾,挑不出違和之處,看久以后狐貍眼在男子身上竟然也有別樣韻味。
“一模一樣?!?,我不自主的感嘆起來。施旗人是我初中時期,在宋梨之后設(shè)定的人物。才設(shè)定出后興致勃勃的分享給身邊朋友,但苦于那時文筆十分幼稚,畫工不精湛,沒有人看好,吐槽最多點便是男兒怎么可以有狐貍眼。后來人言相勸下,我將施旗人同宋梨放進(jìn)抽屜的最深處。未給設(shè)定背景以及性格,他便成了無人認(rèn)領(lǐng)。
值得注意的是他左右肩膀上的旗幟,正常巴掌大小,圖案像是瞠目結(jié)舌的無名怪獸,眼似銅珠鼻似扳指嘴巴如船型,舌頭直接為蛇舌。左右兩半臉分開一邊一個。
“哪個門派的圖騰?還是說是家族標(biāo)志?”,我不由得思考起來,虧得我沒有頭,他看不出我盯著他。
“你有病吧。”,施旗人開口了,他看著我不存在的眼睛。
“你…見得到我的頭?”
“廢話,我施的障眼法。你的頭暫時被隱形了……木離,你是在大牢里被打傻了嗎?”
他叫我木離?首先我又遭人陷害定罪,牽扯的是朝廷之事,得眼前人幫助死里逃生。說明宋梨可能在京城是某個勢力下的人員,也許“宋梨”一名是假,“木離”是真。館長不是說我是全知視角嗎?怎么反轉(zhuǎn)如此之快,我才回憶起一部分,下一部分出現(xiàn)直接幫我推翻先前的理解。在京城混下去還是得有依靠,不如先順著施旗人,把宋梨或木離的真實身份,以及背后牽扯的事情理清楚,不然什么時候又走在羅生門邊緣都不知道。記得押我上邢臺的兩人提到丞相,我原先設(shè)定的李朝只有一位丞相,景古芳。先大膽一搏好了,求上天保佑,觀音菩薩保佑,普賢菩薩保佑……
“喂!你是怎么了!”
“沒有。我們接下來怎么辦?!?p> “你中蠱了?!?p> “我?!如何看出?!?p> 才等我說完,施旗人向我走近,迅速扯開我右肩膀的衣服,我還沒來得及感到驚嚇,便見我右肩膀上烏青的印記。
“是城門口的那個老仆人!”,我猛然想起,那老仆人搭在我肩膀上時并無異常,但其感覺被我莫名記下,原因原來在此處。
“你是個傻豬吧,才進(jìn)門就被盯上,砍頭是注定的,因為留著沒用?!?p> 我竟無言以對,想回懟回去但也不可掉以輕心,萬一說錯話??墒┢烊苏f話真欠。
“先帶你繞回城找曉曉,看能不能解毒,后去找景爺?!闭f罷,他拽著我就踏葉而走。
我不免心中大驚,其一是他口中的曉曉。我猜是我高中畢業(yè)在云南旅游,沒聽導(dǎo)游勸告,把自己摘的菌帶回民宿煮了吃掉,而后中毒產(chǎn)生幻覺,幻想中有一個頭大身子小,可愛得像小熊餅干的女孩子飛在空中。清醒后我把關(guān)于她的能記下的記下,取名為玉罕曉曉,人小膽大,古靈精怪的女孩。
其二便是,我竟然也會武功,能自然而然的跟上施旗人的步伐!可我怕高??!超過五米就是我的極限。身體上沒什么問題,心里慌成萬匹羊駝?wù)也坏椒较蛟诨ハ鄾_撞互吐口水。
“你面色不太好?!保┢烊宿D(zhuǎn)頭對我說。
“能好嗎?沒有頭還在這里飛來飛去,萬一被人撞見,引起波瀾不是嗎?要不先把我的頭變回來。”,現(xiàn)在真是怕施旗人說的每句話,稍有不慎就暴露我是外來人,也許還會在歸西前被抓去做實驗,扔進(jìn)煉丹爐里煉個七七四十九天。
施旗人看了我一會,輕輕湊近:“你…有頭的時候比沒頭的時候更令人害怕?!?p> 我?!他赤裸裸的諷刺我長相丑陋!太可惡了施旗人這家伙,早知當(dāng)初給他設(shè)定個溫潤樸實的性格。他說罷故作正經(jīng)點點頭,表示讓我信他。我信你個鬼,你個臭不要臉的男人壞得很!
施旗人的輕功了得,他托著一個沒頭的我竟能在京城中來去自如,且不被人發(fā)現(xiàn),對此我還是為他豎起大拇指。行踏極快,過處極輕,都難掀起細(xì)塵。
我們落定在西城的一隅,抬眼見玉罕曉曉藏身的店鋪,古玩?好草率的名字……
施旗人推我進(jìn)入,可里面并沒有任何人。等門閉上的那一刻,我對面便出現(xiàn)一個七八歲孩童的影子,可見不到實人。
“阿離,你還好嗎?”,此聲音聽起來似成年女子之聲,語氣總體平靜,但能聽出略微的擔(dān)憂。
“曉曉……”,我話還未說完,人影撲在我懷里抽泣,能觸摸到卻看不清真面。
“阿離,我怕你回不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這聲音聽得著實違和,七八歲的女娃有一個成熟御姐音,不過我心中涌起些許感動,在異世界能有人在乎是彌足珍貴的一事。
“沒事,我不好好的嗎?”
“你騙人!”,她突然大喊一聲,掙脫我的懷抱。難道我說錯話了?“你中了千刀蒜的蠱!能好好的嗎?!”
千刀蒜,這名字是那個老仆人的。怎么眼見忠厚老實之人行事如此陰險,還擁有這般令人耳目一新的名字。聽玉罕曉曉的語氣,千刀蒜是個厲害人物。
“千刀蒜在你身上設(shè)下纏身蠱,此蠱中下,便會限制活動范圍。一旦超過限制范圍則逐漸喪失行動,不出一刻鐘便斷氣身亡。而且此蠱有時限,三月內(nèi)解不開也會暴斃身亡!”,玉罕曉曉哭得更加大聲,我一下手足無措起來,我并不擅長安慰人,只能眼神求助施旗人??赡羌一镌谒奶幏坪?,沒心沒肺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阿離,我…我解不開此蠱……”
身后傳來酒壇破碎的聲音,我轉(zhuǎn)頭看,施旗人只是默默踏過碎陶片,走向另一處繼續(xù)找酒。
“可阿離,我不會治你于不顧的。當(dāng)初我被霸刀門派的酥榮害得面容盡毀,是你與我換皮,我才活至今日。我們一起,抓住白面清,逼千刀蒜給你解蠱!”,玉罕曉曉又撲過來,可這一次她身上的陰影逐漸褪去,從腳部開始。
“別忘了我們的任務(wù),推翻榮王。”,施旗人發(fā)話了,漫不經(jīng)心的口吻,端起一壇,仰頭張口,使勁的與最后幾滴酒做斗爭。
“怎會!可阿離……”
“行了,你解不開也會有人解開,我覺得木離死不了的?!?p>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我覺得我的狀況很危險。
“阿離!小心!”,玉罕曉曉猛得將我推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巨響,回頭一看,門店破開大洞,煙霧散起,隱約見一人影在外。店內(nèi)施旗人長槍在握,與來人對峙。
“跑!”,施旗人大喊一聲,我慌忙起身,玉罕曉曉抓住我往店后沖去。
店后樓梯下有一木板,掀起來是一地道,只能一人通行。玉罕曉曉麻利打開,我還沒來得及詢問我該何去何從時,她的頭部從后往前被刺穿,鮮血在我臉上留下大片痕跡,雖看不到但感覺不會欺騙。那一瞬間她猛力推我進(jìn)入,關(guān)門剎那,我看清她的面容,明媚姣好,是宋梨的臉,裂開口子中間卡著刀刃。
若沒猜錯,是天忍派的月刃。
我順勢往地道里翻滾下去,樓梯還磕破我的嘴,我感到一顆牙齒的松動。待我滾定起身,兵器碰撞聲劃進(jìn)耳里,不由的寒顫。顧不了那么多,扭頭奮力奔跑。我覺得我擅長的技能也許就是疾跑了,等我離開這個世界我要參加全國馬拉松比賽!
突然,腳下不穩(wěn),我確定不是我的腿抽筋或怎樣,是地道在震動。墻面開始不停且快速的落灰,越跑震動力度越大,身邊落下的東西體積也越來越大。
地道要塌陷了。
不行,我見到微光,說明出口就在前方,我要出去,我要活著出去!
還差一丈,快到了!
“轟隆!”
我身后一塊半米厚的巨石砸下,若我再慢一步就會被壓到。
震動幅度加大,我眼前的景象已經(jīng)渾然不清。出口觸手可及了,馬上……馬上就到了!
光,我感受到來自光的溫度,我的右手伸向前方,指尖上泛出顏色。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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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地霓散
男主角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