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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談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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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談世事 阿地霓散 4864 2020-01-22 01:28:54

  “砰!”

  這一聲來得巨大,似要把腦后震裂?;腥换厣?,施旗人給我施下的障眼法已經(jīng)消失,我丑陋的頭顱又回來了。

  “木離!”,施旗人像在撕心裂肺的吼叫,“木離!你在哪!”

  “……”

  想發(fā)聲卻吐不出半字,因是許久未發(fā)聲,整個人被重壓下,難以吐出整氣。

  突然,月刃劈下,恰在我右手處一寸的地方,才下落畢又被施旗人的長槍挑開。兩兵器對抗,速度極快,刀槍無眼,我瞟見白光閃過,手掌及手臂上盡是震出的傷口。一陣兵器碰撞聲緊而密,像是豺狼猛獸步步緊逼一個退路的豬鼠,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

  停止。

  身旁的世界突然安靜,呼吸聲不斷被放大,可除我之外感受不到另一個人的存在,沒有身體倒地聲,沒有血液涌出砸落聲,安靜得如同此時眨眼聲都是罪過。

  “施旗人……?”,我像在拉破舊二胡一樣拉開我的嗓子小心詢問道。

  無人應(yīng)答。

  “施旗人!施旗人!”

  我連喊幾聲,驚落的灰塵嗆進嘴里,淚眼朦朧下想象出不好的結(jié)果。

  不行,我十幾年前就因外界眼光辜負(fù)他一次,再重逢下我決不能再錯過他,無論他是什么背景,是何人何派。

  只是此時,感言說起來太無力,幻化作一句句詢問和對他活下去的期盼:“施旗人!回答我!你在哪!”

  “你在哪?”

  “轟隆——”

  當(dāng)我還沉浸在施旗人生死的內(nèi)心掙扎中,壓在我身上的巨石全部被掀開,光,終是照進來了。

  “叫你個頭,跟烏鴉老奶一樣,難聽死了?!?,施旗人的額前多出好多碎發(fā),隨他高束的白發(fā)在微風(fēng)中飄著,衣服上不少灰塵和斑駁血跡,他長槍背后,單手伸向我:“想在這里打地鋪嗎?!”

  我被埋了許久,身體起來時筋骨如掰斷牙簽一樣“咯吱咯吱”,“嘶~”,一時忘記表情管理,像塞了十幾顆酸李子一樣對著施旗人,他嫌棄的嘴臉要跑到后腦勺去。

  “天忍的那家伙呢?死了嗎?”

  “別管。去東欄閣尋一個叫畫白的女子,跟她說:年少尋前塔,她會帶你找景爺。還有懷王給的鑰匙還在嗎?”,施旗人問。

  鑰匙?是砍頭那天早上黑芝麻糊里的鑰匙,我回想了一下,在頭發(fā)里摸索一陣把鑰匙找出:“在的!”,因為我穿的囚服沒有口袋,反正好幾日不洗頭,牢房天花板滴下的液體,被打時疼出的汗水,還有頭皮磕出的血幫我的頭發(fā)作了個很好的“雞窩造型”,最適合藏東西,且打結(jié)的頭發(fā)更不容易掉。出門在外再也不怕忘帶鑰匙了!

  施旗人的臉?biāo)查g陰沉下來,我想必是惡心到他了,我把鑰匙上的污垢擦擦又笑嘻嘻的放在手心給他看,他推回給我示意我好生保管。

  “先去找景爺,他會跟你說明當(dāng)下情況。之后找懷王,你的劍在懷王府?!保f到這他停頓了片刻,我又些不解,問他是否是有更大的困難出現(xiàn),可他猶豫不決,欲言又止,突然不似先前瀟灑淋漓,話不過腦的風(fēng)格。

  施旗人猛推開我:“跑!”

  我大驚,條件反射的向前奔跑,回頭看只有施旗人一人站在原地,以為被他戲耍想要停住腳步,可他又一大聲的命令下達過來,我鬼使神差的向前跑。

  “木離!活下去!”

  回望離我越來越遠的他,其實想奔回去問個清楚問個痛快,可下一秒他便以我難捕捉到的速度離開。帶著疑惑還有多日未停休的身體,又在這倘大的京城無目的的奔跑。跑出一段距離發(fā)現(xiàn)手中有他剛才塞給的紙條,上面寫道:“是真是假,都會護你。”,閱完眨眼間紙條消失,想來也是他施下的法術(shù)。明了他已知道我不是真正的木離,可我究竟是自己筆下的宋梨,還是他們口中的木離,更或是宋梨的靈魂木離之身。這些怕要等見了景爺懷王才得知。現(xiàn)在覺得他很可愛,直爽不善于修飾言辭,灑脫萬事不留心,是施旗人。

  恍然驚覺,已近黃昏,不禁害怕起來,怕光被山谷吞噬天色暗盡。經(jīng)歷牢獄后,我知道什么叫不見天日,什么叫耗干心神,戾氣與哀怨無聲蔓延,靜靜籠罩在身旁,學(xué)會冷眼觀看暴打與麻木目送生命消亡都是在牢獄的必修課。身在內(nèi)時覺得我還行,我也能司空見慣,可沒想到,但凡見一見外面真實的光,便再不想回去了。異世界的那些苦日子和現(xiàn)實里流言蜚語充斥的生活有異曲同工之處,只不過是言語換成了切切實實的拳頭和棍棒。

  唯獨不同是,現(xiàn)實里喜歡在被窩里逃避,與黑暗為伴,在這里,我不愿意黑暗再次降臨。

  得快些找到景爺。

  東欄閣,我記得我在設(shè)定李朝時還為方便自己能敘述路徑,畫了一個京城的俯視圖,回想起來東欄閣應(yīng)該是在京城最大的兵器鋪“乒乓”后面,雖然當(dāng)時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要取“乒乓”這一名,可能因為兵器相撞“乒乓”聽起來溫柔些。

  可我現(xiàn)在在哪呢?當(dāng)初只設(shè)計了標(biāo)志性的建筑,沒想到來了這個世界竟補充的如此詳細,且內(nèi)容填充的多而復(fù)雜,我感覺每個路口,每條街巷都似曾相識卻又極其陌生。

  等一下,把腳步回轉(zhuǎn)到方才一條街,前面好像很熱鬧的樣子,仔細聽還能聽到吹鑼打鼓的聲音。奇怪,今天是什么節(jié)日嗎?反正還得硬著頭皮去問路,索性往這邊走走,我真的不是因為好奇,我是一個非常沉穩(wěn)的女子。

  “哇撒!?。∵@才應(yīng)該是六點多吧,咋就放起煙花了!咦?這個糖豬做得好逼真啊!”

  路上行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我就全當(dāng)看不見,嘗試找一個面善的人問個路。

  “誒大哥,請問一下東欄閣怎么走?!?p>  被攔下的大哥四十出頭,粗布麻衣身材矮頓,看起來挺實在的一人,他不覺得蓬頭垢面?zhèn)劾劾鄣奈移婀郑吹故钦J(rèn)真聽完我的問題,操著一口濃重中州話說:“你往內(nèi)里面走,就是有一個包子鋪的地方,包子鋪叫小二哥包子鋪,之后從那個角角拐過去,再看見……”

  大哥十分熱心,生怕我找錯,說了很長一段的話,細致到每家店鋪的名字,更甚有店內(nèi)小工的標(biāo)志穿著。我聽到后面便有些聽不動了,裝出一副“啊,我曉得了”的模樣想結(jié)束話題,感謝大哥之后趕忙出發(fā)上路。

  “多謝大哥,我已清楚,我先行一步?!?p>  “誒,我還沒說完你怎么就知道了?”,他突然抓住我手腕,讓我感覺并不好,牽制住手腕的行為在我心里認(rèn)為對方有刻意想留住我的意思。

  “是這樣的大哥,你一說我便想起來怎么走了……”

  “你問路說明你不認(rèn)識路,怎么會才說一半便清楚全部呢!”

  糟了,這人不懷好意,得盡快脫身。待我想去扒開他的手時,他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想抓住我的右手。我快速躲開,其空隙中用兩指戳向他的眼睛,沒想到被他猜到,他的手更快一步,把住我的指頭向后扳。“咔嚓!”,一陣刺痛傳來,右手食指與中指骨斷,怕惹更多行人注意,咬得嘴唇滲血。下一刻,他翻轉(zhuǎn)我的左手,左臂斷,疼得我單膝跪地??蓯?,怕又撞上什么仇人。

  隨后他輕笑一聲說:“逃不過的?!保渥右粨],變出另一副面孔。

  老仆人!千刀蒜!怎會如此,竟天降大霉于我!

  “姑娘你沒事吧?”,一位青衣女子走近小心詢問。我大驚轉(zhuǎn)頭告訴她快走,可快不過千刀蒜,他一彈指那姑娘便被啞住,身體抽搐向后退步。

  狗老頭,老娘和你拼了,我宋梨要你死!想著我便起立沖向他,他想給我一掌被我躲過,我彎腰再抬身,側(cè)著一個手肘關(guān)節(jié)向他頭上撞去。這一擊雖然功力不大,但至少讓他小退幾步,緊接著我忍住疼痛握起拳頭向他心,肺,胃的地方打去,打下去疼痛不已可以升天,愈是這般愈是猛力擊打,還攜帶怒氣,老頭連連后退,瞠目怒視著我。吼!緊急之下逼出宋梨本體的武功技能,果然故事里寫的沒錯,紅牛說的也對,潛力要激發(fā),潛力無限呀!

  現(xiàn)在我距離他五步左右,此時逞強要不得??焖偻撕笤俎D(zhuǎn)身猛力奔跑,心里對著青衣姑娘不停的道歉,日后再見我定加倍奉還恩情,雖小之舉也稱為大情。

  老頭也快跑追上我,古代人一般命短而千刀蒜怕有五十幾,跑這么快還臉不紅心不跳,緊閉嘴后背手腳下生風(fēng),是個毒物。

  本想學(xué)電視劇里邊跑邊利用街市旁邊的攤子給千刀蒜設(shè)下障礙,可還是算了,無冤無仇這般糟蹋他人東西,而他們到時候也沒人說理,我只能故意往人多處鉆。前面有一長橋,橋?qū)Π度顺备用芗也华q豫的沖著過去,俯身在人與人之間跑過,感覺自己像是地上的小飛機,拖著一只斷翼。轉(zhuǎn)頭看老頭還在跟,我們到底什么仇什么怨?為何對我緊追不舍?呵,此時心情氣也不是罵也不是。我魅力真大,才來幾天便有男人追我跑過十幾里長街。

  橋?qū)Π哆^節(jié)的氣氛更加濃重,行人個個都是精心打扮,攤位大多賣起燈籠,福袋等喜慶的玩意,小吃也豐富了好幾種,甜的咸的酸的辣的,湯的干的涼拌樣樣盡有,隔十幾步就有像猜燈謎,抽福簽的游戲攤位,還有街頭耍雜技的。好一副人間煙氣盛況,像是上元節(jié)一般。

  “春奈日可真好,明年我還要來京城過……”,我快速跑過一個男子身旁。他的一句話立馬讓我反應(yīng)過來,今天是春奈日,是我曾設(shè)定迎接初春的節(jié)日,大家從立春的頭一天晚上歡慶到次日清晨,且春奈日每家每戶都有做甜粥,一碗喝下去祈福新春美好,許來年心愿。哎,恐不是腦袋被打壞了,過往許多都忘記,緩沖好久才能想起來。

  春奈日,還是尹清皓給的靈感。我以前或說我生前經(jīng)常和他嘀咕,南方冬天又濕又冷還無暖氣護體,好不容易過了冬,又匆匆入春開始忙碌。長大后離家打拼,某天的立春他特意為我煮甜粥,白米加紅糖,他廚藝的最大極限。

  尹清皓說:“喝了粥暖了心,別冬迎春,經(jīng)歷嚴(yán)寒后也能好好告別,懷抱希望眼中燦爛?!?p>  他其實想耍個浪漫,但一頓忙下來也不知道最后到底干什么好,不如偷個空閑和喜歡的人吃最簡單又不錯的食物。“剛好是立春呢。”,那天我們都很開心,并堅信下一個季節(jié)輪回,我們一定能奔向更美好的未來。

  可惜當(dāng)初我沒有加“一起”這兩個字。

  回神發(fā)現(xiàn)老頭逼近了,心一下緊起來,手腳冰涼,額頭冒汗。幸好不遠處人聚集更多,又別見斜前方的面具攤,心里打下小算盤。死命的加快腳步,沖向面具攤對老板說:“對不起下回來雙倍賠你!”,奪下一個紅臉牛角面具帶臉上沖進人群中。

  此刻,身邊的人大多都帶上面具,正當(dāng)我暗自竊喜時才反應(yīng)過來,我這一身白衣囚服遮不住。正著急時,老頭抓到了我的肩膀,我也不甘示弱,用好幾天不剪的指甲生生扣進他的肉里,把他扒開,他力氣還蠻橫,拽出我肩膀一個口子。

  “好!”

  “再來一個!”

  “好??!棒!!”

  慌亂下,我沖進正在圍觀表演的人群中,闖入人群時,表演者們正在哈腰求打賞,我被一個小孩絆住,他以為我要給錢,還嘴上說著謝謝。過分!哪有人穿著囚服帶著面具沖進來抓著你,之后說:“我要給你錢!我要給你錢!”的。這下好了,被千刀蒜逮住機會,他一掌擊中我,震開那要錢的男孩,又接著給我來上一腳。老娘這些時日受的拳打腳踢不少啊,尤其是橫腿猛踢,留下的傷痕每個小半年消不了。

  我以為我會被他抓回去,在旁人的不敢相助下,如牢房里看人被毆打拖拽送刑一般離開此地。可背后有人托住了我,抬起我的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順勢轉(zhuǎn)身,我靠在他身上透過面具見火光沖出,將千刀蒜與我阻開。

  霎時間人聲嘈雜起來,話語都在指罵千刀蒜在春奈日當(dāng)街出手打人,但我在千萬種聲音中聽見,死寂的軀殼有了裂縫出生的動靜。

  這個人環(huán)在我腰上的手臂與我身體有一指節(jié)的距離空開,他背對千刀蒜側(cè)頭問:“老人家,有什么事為何不能好說?當(dāng)街動手打人不對,雖敬老但也不能倚老賣老?!?p>  “與你無關(guān),閃開?!?,千刀蒜現(xiàn)在氣急了,他眼神緊盯著我,恨不得想當(dāng)場表演手撕人肉。

  “不行。”,這人回答的干脆。

  “閃開?!?,千刀蒜的語氣加重,感覺字眼便是針。

  “不?!?p>  千刀蒜不再答話,而是一掌拍來,而護我人輕推開我,喊一句:“川湖河海?!?,兩個小男孩包括攔住我的那位“嗖”一下跑到我身邊,扶穩(wěn)我后又擋在我面前像門神一般,嚴(yán)肅且背手挺直的站著。

  那人轉(zhuǎn)身間從袖中抽出一把細劍,感覺只有兩指寬,劍身薄如蟬翼,一劍斬過去,千刀蒜胸前竟裂開深深的口子,吃痛的千刀蒜行動慢下來,但沒收回掌法依舊打來,被那人反掌震回,隨后那人又快速出劍,巧妙躲開千刀蒜的身體可能不想再傷他,只是將千刀蒜逼開。

  劍停,那人三兩步退回原位,輕而快發(fā)絲都未被驚擾。千刀蒜愣住,遲疑片刻抬手看了看,便賭氣一般,碎了一口掏出一粒藥丸猛力朝我們丟來。而藥丸被那人單手抓住,突然化開散出煙霧,他立馬感受到強烈的灼燒感,可發(fā)現(xiàn)藥丸有毒,隨意扔開容易讓旁人遭殃,便拿出一個金絲編織成的口袋,快速裝進去系緊。抬頭又對未散開的人群說:“驚嚇到大家了,還請原諒。方才老人丟的東西帶有劇毒,我會盡快帶離,不會讓大家受影響,也請大家散了吧。”,還想看熱鬧的人也識趣的走了。

  而后,他終于轉(zhuǎn)身對我,我也終于看清他的面貌。

  “姑娘,要不先和我們?nèi)ド宵c藥,我看那老人下手挺重的?!?,說時他把接過藥丸的手背在身后,可我還能看到血跡滴落,在他兩腳之間,灰土上的斑駁深紅。

  “尹清皓……”

  “嗯?”

  

阿地霓散

我們一定要奔向美好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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