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的簡單，里面的兇險太大，原本只是以為楊家是為了東征的事情，是為了幫漢民大族度過災(zāi)禍的物品，如此他們承擔(dān)的兇險并不是很大，頂多也就是楊家，或者是那個石日歸“阿爺”想要控制兵甲器具。
可當(dāng)楊嗣宗說出究竟是哪些人要這些盔甲后，陳啟國就知道自己和陳家寨老弱要面對如何的兇險，哪怕乞活軍面對整個石趙也只有躲避一途，更何況，他們已經(jīng)脫離了乞活軍。
如此兇險，他也沒必要弄什么“胡人”來糊弄人了，更不能將狄家、各乞活軍寨子牽連進(jìn)來，所以，他不能再留下狄忠讓，而這些態(tài)度反而讓劉啟很是滿意，對他提出的征召些青壯做工也全力配合。
打造盔甲是個門檻很高的技術(shù)，為了讓人活動靈活，魚鱗甲所用的甲片各有不同，就如魚身上所覆蓋的鱗片大小不一一般，不僅如此，既然確定是為石趙大王石虎鍛造，原本的設(shè)計也被棄之不用。
“吱呀……”
房門響動，陳啟國沒有抬頭，依然低頭在紙張上畫著重新設(shè)計的盔甲，九娘沒有打擾，將食盒放在桌案上，正要把飯食取出，看到正在設(shè)計的黃金龍鎧，不由被紙張上的圖案驚住。
“大郎，這……這是咱們要做的盔甲？”
陳啟國以為她對剛剛畫出的效果圖不怎么滿意，撓了撓頭，說道:“這還沒圖上金粉，如果用上了金粉，金光閃閃尤為漂亮，應(yīng)該可以讓石虎滿意吧？！”
“還要用金粉？”九娘更加驚愕。
陳啟國直起身，笑道:“皇帝么，自然是要用些金粉的，當(dāng)然，這件黃金盔甲也就好看些，是個樣子而已。”
九娘看著紙張上黃金盔甲，很有些不樂意，又知道他也沒太多選擇余地，還是說道:“可……可咱們哪有什么金粉?。俊?p> “呵呵……咱們窮，沒有金粉，不代表楊家沒有，不代表石涉歸、石日歸也沒有，放心吧，他們會拿出金粉的?！?p> “大郎……能不能……別給石虎造這么好看的盔甲？”
九娘低聲揪著衣角，見她如此，陳啟國一陣沉默，輕輕拉著她小手。
“九姐若喜歡，以后俺給九姐造件更好看的盔甲。”
想了想，又說道:“石胡一族都是殘暴一族，不僅對別人兇殘，對自己人同樣殘忍無比，石鑒若真的被發(fā)配長安，為了重回長安，必然極盡殘酷對待關(guān)內(nèi)之民，必然強逼著修建長安百姓加快進(jìn)度，只有如此，才能在石虎面前證明自己能力，才能有重返襄國、鄴城的機會?！?p> “可一開始，石鑒就沒能入長安呢？長安百姓不僅可以少死一些，鄴城內(nèi)反而還多了一個爭奪皇位的皇子，石胡皇子間爭斗廝殺會愈加激烈，這比把他們放出牢籠，為禍天下要好的太多。”
“一件只是看起來好看的盔甲，卻可活民無數(shù)，可讓石趙各胡人之間廝殺不斷……”
“九姐……”
“別說！”
九娘一把捂住他的嘴，又低頭扭捏道:“九姐……九姐沒想這么多，只是覺得……覺得大郎不該給別人打造更好的盔甲……”
陳啟國不由一笑，說道:“這也只是看著好看而已，你看啊……這頭盔是龍頭形狀，若利箭射來，自然是圓形的更容易將箭矢打滑射偏，還有這雙肩獅頭，胸前虎頭，作戰(zhàn)廝殺，更講究身體靈活，這些設(shè)計增加了不少重量，對雙肩、脖頸、胸腹都有很大的負(fù)擔(dān)，也就看著好看罷了，并無太大實際用處，興許一不小心，石虎摔倒在地，沉重頭盔折斷了他的脖頸還不一定呢？”
“呵呵……”
說著，兩人不由笑了起來，九娘才想起他還沒吃飯呢，忙將食物一一拿出，看著桌案上的黃金盔甲，眼中又是另一副光景，心下還真想著石虎折斷脖頸，一命嗚呼呢。
重新設(shè)計的黃金盔甲，頭頂龍首，雙肩怒獅，胸前猛虎，裙擺紋山川大河，甭管三七二十一，能想起的蘊意名頭全給整上去，并附帶一張專門解釋紙張，什么龍首意味著什么，什么山河啥的，全往大里吹噓，與效果圖一同扔到劉啟面前。
“劉兄，這封信件頗為貴重，若真的辦妥了，或許劉兄前往鄴城成了大將軍也不一定呢，希望劉兄能夠親手送到阿爺手中，就說……俺需要百斤黃金，若無如此之多黃金，恐怕難以達(dá)到想要的效果?！?p> “對了，別忘了跟阿爺說，就說俺都快餓死了，盧氏縣俺想拿來種田養(yǎng)家?！?p> 陳啟國一開始話語讓劉啟心下一陣狂喜，等到直接討要百斤黃金時，下巴都能砸在地上了，至于最后一句話語，心下又有些忐忑不安。
種田養(yǎng)家，啥意思？豈不是說他劉啟要餓死上洛郡奮武將軍、郡守大人嗎？
盡管陳啟國一再表示與他無關(guān)，在劉啟回了府邸后，偷偷打開信件看到極為風(fēng)騷的黃金盔甲后，差點把眼珠子都瞪了出來，二話不說，連夜籌集了千斛糧食，又拿出百萬錢送入郡守府，不收下都不成，糧食、銅錢全扔在府門口。
劉啟根本不讓任何人送這封要命信件，帶著百十精銳連夜趕往長安，臨行前還特意囑咐留守將領(lǐng)孫耿忠，萬萬不可得罪了郡守大人。
孫耿忠，聽著挺忠義之人，可若知道他還有個“孫扒皮”諢號，就知此人如何，當(dāng)然，這些對“不聞窗外事”的陳啟國也沒有任何意義，只是在他登門拜訪時，才囑咐了一句莫要太過欺民了事。
黃金盔甲，看起來風(fēng)騷的緊，卻不如真正戰(zhàn)甲制造麻煩，反而要簡單了不少。
爐子建造不用他插手，自己徒弟虎子可以獨立完成，在他忙碌著打造黃金盔甲事宜，劉啟的信件也一路向北，在陳啟國開始打造鐵片時，信件終于八百里加急送入長安。
襄城公石涉歸、上庸公石日歸兩人正頭疼石鑒之事，朝廷傳來的消息，越來越偏向三皇子前來長安，主持長安宮廷建造，正當(dāng)他們不知該如何時，劉啟進(jìn)入了國公府。
劉啟不過是一小將，甚至連進(jìn)入廳堂的資格都無，直到石日歸看到紙張所畫盔甲。
“快喚送信之人！”
石日歸大急，石涉歸有些好奇，問到:“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竟讓老兒你如此失態(tài)？”
說著，石涉歸一把搶過薄薄紙張，眼珠子猛的一突。
“這……這是哪個混賬……嗯？不會是楊家尋來的小娃吧？”
石日歸嘆氣一聲，點頭道:“正是楊家所尋之子，上一次的兵甲你我也是見了，比你我所用不知要高明多少，沒想到此子竟然還弄出如此兵甲，換了他人，老夫定斬了他之狗頭！”
“這副黃金兵甲……大王欣喜必是欣喜，可……又該如何呈現(xiàn)給大王??？”
石涉歸眉頭緊皺，最后又笑了起來，說道:“你我又何須憂愁這些，將此甲呈于義陽公，又何須我等憂愁呈現(xiàn)之事？”
石日歸細(xì)想后，點頭笑道:“沒想到楊家竟解了我等之困，不錯不錯！”
石涉歸卻微微搖頭，說道:“上庸老兒，不若把你新認(rèn)的義子送與老夫，如何？”
石日歸捋須笑道:“剛認(rèn)下的義子就轉(zhuǎn)送他人，你這老兒是準(zhǔn)備讓人戳老夫的脊梁骨嗎？”
就在這時，劉啟被領(lǐng)了過來，見到兩位國公當(dāng)前，兩腿都不知該如何站直。
石涉歸、石日歸是當(dāng)年代北胡人，后來歸順了石勒，這才有了“石涉歸、石日歸”之名，石虎取代了石勒，兩人也歸順了石虎。
身為皇子，若被遣派到了長安成為外藩，這就意味著石鑒放棄了石趙皇位爭奪，被排擠出了政治中心，但若大將外調(diào)，情況就不同了，而且還是龍興之地的關(guān)中，由此可見石虎對二人的信任來。
劉啟知道眼前兩位老人的權(quán)勢，根本不敢稍有隱瞞，將陳啟國所說話語說了一遍，但對他嘴里的“百斤黃金”還是皺眉不已。
石日歸看了眼石涉歸，捋須笑道:“既然是阿爺之子，自也不會虧待了他，給他上洛郡還不樂意，竟想著小小盧氏縣……”
“臭小子太小家子氣，告訴他，給阿爺老老實實在上洛郡待著，至于百斤黃金……阿爺沒有，給他三十斤黃金，此事辦穩(wěn)妥了，阿爺另有賞賜?！?p> 劉啟不敢多言，忙叩頭退出房門。
“百斤黃金，臭小子還真敢獅子大開口，也不怕老夫惱怒砍了他腦袋，是個渾小子?！?p> “呵呵……”
聽著石日歸話語，石涉歸不由一笑。
“想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草吃，想要的盧氏沒得到，百斤黃金被你老兒砍去七成，你準(zhǔn)備拿什么給那小子，真的會給他上洛郡？你這老兒真不怕他換了門庭，鄴城不少人都在打聽大王手中甲胄之事呢！”
石日歸很是白了他一眼，笑道:“說朝中之人，老夫看你才是想要那小子吧？臭小子太過小家子氣，哪里像老子半分？若是你我，怎么著也要一個郡才能滿意！至于黃金……老夫沒有，但若那小子每月可為老夫造一副鱗甲、十柄橫刀，上洛郡就是他的！”
石涉歸微微搖頭輕嘆一聲。
“你這老兒確實下了大本了?。 ?p> “老伙計，這就是老夫與你的區(qū)別！”
“哈哈……”
石日歸不由仰天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