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各倉庫走了一遍,沒有理會大哥扯著虎子討要鐵甲,而是將一張手令扔到孫尚香手里,說道:“半身甲重量不是很大,卻也有一二十斤來斤,先讓黑鳳騎配帶適應適應,若覺得哪里不舒服、不合適再進行調整……”
“聽到?jīng)]?俺八弟都說適應適應了,你個混賬,當年還是俺跟八弟求情的呢,要不然你咋撈了這么個好差事?敢不讓俺提鐵甲?忘了俺的拳頭夠硬是不?”
牛闞一陣威脅,陳啟國微笑點頭,又拍了拍大哥牛闞肩膀,笑道:“見都讓你見了,自然是要給大哥的,三千重甲步卒,可以用大哥的夔牛旗……”
“八弟,剛剛虎子不是說有五千嗎?怎么才給俺三千?”牛闞一臉不滿。
陳啟國一陣好笑,連連拍打著他的肩膀,笑道:“大哥你把重甲步卒拉了出來,二哥呢,三哥、四哥、大力呢?總要也給他們一些當做親兵牙將吧?”
牛闞一陣皺眉,很是肉疼說道:“二弟、三弟、四弟也就罷了,大力留在晉陽又不出去,他那五百給俺算了?!?p> 陳啟國搖了搖頭,捶了下他肩膀,轉身走向過道盡頭。
“若是大哥喜歡,以后再多配些就是了,沒必要如此吃相,太難看了不好!”
丟下他們不管,孫尚香很是瞪了牛闞一眼,也不理他,將手令丟給副手后,大步跟隨在陳啟國身后。
重甲騎兵、重甲步兵都是消耗大戶,都需要輔兵相助,單純的重甲騎、重甲步兵,遇到輕騎那就是貓逗老鼠,最終都會死的很難看。
胡人與漢民不一樣,胡人騎射用的是軟趴趴騎弓,弓弦可以軟到一根手指旋轉打個結地步,之所以如此,還是因為可以套在身上,方便!
如此軟趴趴騎弓是沒辦法對付重甲騎、重甲步兵的,但是他們有個絕招,與石虎的絕技一般無二,就是善于使用飛蝗石,用馬鞭裹著石頭砸人,還會拴著石頭將人纏了個死死的,沒輕騎、輕步在旁,跑不快的重甲騎、重甲步卒遇到胡騎,最后也只能束手就擒,跑都跑不掉。
丟下吵吵嚷嚷的大哥不提,自顧自來到作坊專屬小院前,心下又是撓頭不已。
“狗娃,俺們?nèi)值苌嵯铝x父前來幫你不提,勇武營也是俺們?nèi)值苡柧毩舜蟀肽?,現(xiàn)在要給了牛大,俺們不服!”
狄忠讓率先不滿開口,孫尚香按刀就要上前,陳啟國抬手阻住,大步上前一步。
“狄三哥,先說清楚了,這些兵卒不是哪一人的,要一定說是誰的,那也是俺狗娃的!”
“你……”
狄忠讓正要大急,狄忠良忙一把按住,抱拳說道:“三弟魯莽,還請主公見諒……”
“狄大哥,當日在晉陽時……甚至再往前推,推到河東郡俺狗娃遇襲時,俺是不是也是說‘勇武營’著來?”
狄忠良頓時語塞。
“俺一開始就想著幫狄大哥你們立起一支勇武營,也正因此,在晉陽時,俺才把三位兄長從左右兩旗要了過來,若這三千眾……之前并非是三位兄長領帶,今日三位兄長領帶也還沒問題,這個道理,狄大哥應該懂吧?”
狄忠良一陣沉默……
“兩個選擇,第一個,三位兄長先在兵部待上半年幾個月,俺把三位兄長調去前軍將軍府、后軍將軍府任將。第二個繼續(xù)在中軍旗待著,先替俺管著一萬槍兵、刀盾手、弓弩手,等將來調大哥前往他處時,三位兄長再管著三千重甲步卒,即使將來沒了,俺也給三位兄長補上?!?p> “當然,不管去了哪里,三位兄長都需聽令行事,都需與大哥他們搞好關系!”
狄忠讓想要開口,狄忠良又一次拉住阻止,抱拳一禮。
“狄大愿尊主公號令,俺們留在中軍旗!”
陳啟國靜靜看了狄大片刻,上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氣道:“有些事,你我都是很為難的,過些日俺去鄴城,三位兄長就別跟著去了,狄叔見了俺或許會怒,見了兄長……心下卻不好受,惱怒死不了人,傷心卻能要了命,就留在大同郡幫俺守家吧?!?p> “諾!”
狄忠良沉默片刻,低頭答應。
“若沒事,狄大哥就回平城吧,留在這里也無大用,該如何還如何,九姐、曦兒也在平城?!?p> “諾!”
狄忠良再次抱拳,陳啟國臨轉身前,又捶了下他胸口,自顧自轉身進入小院。孫尚香卻不管外面是誰,在進入院中后,擺手之下,親隨女衛(wèi)冷漠著臉關閉房門。
“大郎,狄家兄弟不可信!”
陳啟國一愣,回頭看著她冷淡雙眼里的憤怒,一陣沉默……
“狄大哥他們不會反叛,有九姐在,他們不會有任何問題,之所以不滿,也是因為陳家寨所屬的興盛,還有……就是陳家八虎心下并不喜歡狄叔?!?p> “平時看不出來什么,但只要狄大哥他們與陳家寨所屬任何一人起了沖突,所有人都會將矛頭對著他們,狄叔當日未能前來,也造成了他們勢單力薄?!?p> 見她皺眉,不由笑了,伸手攬住她的腰身,毫不在意周邊女衛(wèi)們目光,笑道:“并州所屬復雜,有胡人與漢人私下里爭鋒不斷,胡人之間有原屬上洛郡北營出身、北宮衛(wèi)所屬、南苑衛(wèi)所屬、屠各五部所屬、雜胡所屬等等,漢民中有澠池乞活軍所屬和并州投靠的各村寨所屬,有原本各方私奴漢民所屬,從河北、關中搶來的漢民所屬等等?!?p> “各方都有將領居于軍中,有旗帥,有營帥、隊帥、什長、伍長,有郡守、縣令……等等,胡人與漢人私下里爭斗,胡人內(nèi)部各方的爭斗,漢民各方的爭斗,乞活軍內(nèi)部將領的爭斗等等……這是沒有法子避免的?!?p> 兩人攜手走向頗為簡陋的院房,陳啟國說著無奈、苦澀,看著并州是一體,僅胡民、漢民誰都難以壓了對方一頭,這種私下里的爭奪就無可避免,除非一者占有絕對優(yōu)勢,而現(xiàn)實幾乎就是不可能的。
這種情形也決定著并州無法一敗,一次戰(zhàn)敗,所有的一切就會轟然倒塌。
“胡人性野,若居于軍伍更是霸道難訓,所以主將不能是他們,而更多的被兵、民、律三部所納,甚至任職郡守、縣令都是可以的,讓胡人以文為主,而漢民則相反,則以軍伍為先,看起來是公平的,實際上卻有弱胡而強漢之意。”
“漢人中,無論如何傾向狄家兄弟,都無法繞開陳家寨,這是俺的本部,但是呢,適當時候也要打壓,不能讓陳家寨以為,并州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們的功勞,會讓他們自大難制的?!?p> “呵呵……”
“表面上大家都過得去,都覺得還算不錯,自長安入并州,起家的是過萬漢民私奴,之后無論是祁縣攻打晉陽,還是俺帶著祁縣五千老弱北上雁門,以及后來之事,所用的核心都是漢民,盡管后來軍中胡民多了,尤其是騎卒,但這些大多都是后來被征服的胡民,核心還是漢民,漢民是并州的征服者,盡管人丁并無胡民眾多?!?p> “如此胡民天然的自覺感到低了一頭,而咱們給了他們權利,軍中司馬啥的,各郡縣官吏啥的,感覺上還算不錯,至少會覺得俺是公平的。漢民將領呢?一地將軍,一旗之帥,也覺得俺公正,論功行賞,不怎么插手他們練軍,給他們足夠尊重,除了軍紀外,俺幾乎就是他們的輜重奶媽,沒啥、缺啥,全都理直氣壯問俺要,受了委屈也一個個找俺……”
陳啟國苦笑,孫尚香感覺了他心下不滿,擔憂道:“大郎,這會不會出了大問題啊?”
“不會,現(xiàn)在每個人都很滿意,胡人不用向鄴城繳納難以承受賦稅,漢民得以安穩(wěn)種田養(yǎng)家,將領們、權貴們都得了自己想要的,至少現(xiàn)階段是沒人愿意壞了眼前局面。”
“隨著時間推移,三五年后,科考為吏、一成賦稅、軍戶們?nèi)兆雍昧?,都習慣了俺定的規(guī)矩,胡人與漢民合在了一起,甭管是誰,想鬧也鬧不起來,下面、底層不樂意,他們還能如何?”
陳啟國咧嘴一笑。
“放心吧,論功勛,咱家最大,南征北戰(zhàn)咱都是贏,還給了百姓農(nóng)具,給了他們安穩(wěn)的家,不讓他們餓肚子,讓他們可以人人穿暖,雖不怎么管著他們,他們也難以造反作亂,會被最底層軍卒毫不猶豫砍了腦袋!”
“嗯!”
孫尚香重重點頭,眼中的崇拜讓他心下躁動,被大哥、狄家三兄弟整的一肚子郁悶也需要泄火,攔腰抱著她咧嘴走入內(nèi)室。
陳啟國時不時就打亂一次重組,漢民為將,副手司馬就是胡人,胡人為將,司馬就是漢民,將軍府只管著所屬軍戶在役正兵,在家務農(nóng)役兵、老弱皆由民部、律部所轄,訓練之事由軍部所遣人訓練,交叉之下,想要作亂很難,僅軍中胡漢軍將、胡漢司馬暗里的“私斗”就不允許作亂。
看著他不怎么管事,整日不著調,本來是軍中大將,卻每每做個后勤輜重官之事,只是為軍中提供輜重、兵甲,看著不直接統(tǒng)兵,實則哪一個都出不了他的手心,只不過,有些事情不是硬來就可以解決的。
九娘潑辣,孫尚香溫柔,總是可以讓他徹底放松,對兩人也是愛不釋手,至于石柔娘,那是至今也未有碰過,更別說府中那些養(yǎng)子的娘親了,今后會不會,他也不知道,或許會,或許永遠都不會,未來的事情他也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