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王冉閔大營，五萬什么都沒有的軍卒四處搜尋糧食，可趙軍百萬大軍就是自此處過河入的洛陽，民戶村寨早已被摧殘一空，人都沒了，又哪里還有糧食？
一隊又一隊外出尋糧軍卒返回，臉上除了失望冷漠，還能有了什么？
千騎前往天井口，這里是河內(nèi)入上黨郡谷道，整個山川谷道長數(shù)十里，最窄處僅三步，若不奪下此處，河內(nèi)是休想進入上黨，原本此處駐扎著三千卒，如今卻只有不到千人。
蘇亥陪著冉閔與陳啟國見面，兩人也從未說過給糧之事，對兩人談話很是清楚，自是不愿此時招惹了并州，可若不強行攻打，此處軍將就會給了糧食？
回頭看向拖拉著戰(zhàn)馬千人，蘇亥心下就是一陣氣餒，千人又能威脅了誰？
心下忐忑，他卻不知，關(guān)隘上營帥李四率眉頭緊鎖聽著探子回報。
李四率撓頭看向行軍司馬孫宮，說道:“老孫，主公決定與石虎硬碰硬，這石閔若來攻打，也不當用這么點人，還是沒半分用處的騎軍，你說他這是何意？”
孫宮撓頭想了一會也沒明白冉閔是何意，五萬大軍跑來河內(nèi)，一直關(guān)注河對岸情形的他們，五萬大軍剛過河就被得知了，可這來了千騎是何意？
腦中靈光一閃，孫宮忙看向探子，問道:“你是說他們的馬匹都帶著筐簍？”
“回司馬大人，是的，一匹馬馱著兩個空筐簍。”
孫宮這才點頭一笑，看著詫異不解的李四率笑道:“定是那石閔前來討要糧食來了。”
“討要糧食？想也別想！”李四率想也不想直接拒絕。
孫宮細想到了將軍府軍議，笑道:“都是乞活軍，又都是漢民，主公調(diào)各將軍府正兵、役兵前往河東郡所為何？還不是為了天下漢民？”
“趙軍無糧，咱們不給糧食，他們就是以人為軍糧，主公抽調(diào)所有軍卒前往河東郡，將軍留咱們在此也非要咱們堅守抵擋，也抵擋不住五萬趙軍，那石閔前來討糧，而不是攻打，用些糧食拖延些時間也算不錯。”
李四率細想也覺得不錯，將軍府軍議時就已經(jīng)有所決定，所有人將后撤入郡城即周邊衛(wèi)星土堡，若可多拖些時間也算不錯。
“行吧，千匹馬，頂多也就兩千斛糧，給了他們?！?p> 李四率又看向探子，說道:“派人將此處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去河東，稟報主公、將軍。”
“諾！”
探子抱拳，大步奔出廳堂。
李四率起身，孫宮也跟著站起，兩人一同走出廳堂。
“走吧，一起看看來人是來攻關(guān)的，還是討要糧食的。”
……
蘇亥來到關(guān)隘下，雙方僅交談了幾句，猶豫著說要糧食，結(jié)果關(guān)內(nèi)就將糧食給了他們，兩千斛糧食就這么到手了？
一路暈暈乎乎，用了三日才回了大營，兩千斛糧食進入大營，蘇亥立馬成了所有人眼里的怪物，沒有人能找到糧食，除了草根樹皮外，沒人能找到哪怕一粒糧食。
蘇亥不敢與他人多言，與冉閔說了一通，疑惑道:“末將也沒想明白，關(guān)上守將怎么就給了糧食呢？”
冉閔搖了搖頭，說道:“糧食分發(fā)下去，每人一日一斤糧，當夠五天食用，這次你多帶些人運糧，順便將此信送給守關(guān)之將。”
蘇亥疑惑道:“大帥，俺要是多帶些人，守關(guān)之人會不會誤會了咱們，陳將軍此時當還不知道大帥在了此處?！?p> 冉閔看了一眼，知道他了解的多一些，也知道此時陳啟國尚還不清楚情形，沉默稍許，微微搖頭。
“你只管前去，將信件給了守關(guān)之將即可，但不可私自偷看！”
蘇亥心下一驚，忙抱拳正色道:“末將絕不看上一眼！”
“去吧?！?p> 冉閔擺了擺手，蘇亥躬身退下。兩千斛，若是兩千人可以吃上一個月，可若五萬大軍，勒緊褲腰帶，每人只給一斤糧食用也才只能撐上五日，也只夠來回運糧的時間。
糧食剛分了下去，蘇亥帶著五千人，唯恐一干兄弟大將路途問這問那，他只是領(lǐng)著五千軍卒，或推著獨輪車，或趕著馬匹，關(guān)隘上守將也很奇怪，好像知道他會前來，唯恐守關(guān)將領(lǐng)誤會，距離關(guān)隘一里地時，其余軍卒全都停下，只讓千人前去取糧，五千卒輪流運糧，李四率也不多言，好像他要多少，天井關(guān)就會送出多少一般，而信件也送了出去。
五千卒，有獨輪車相助，比馬匹馱著的糧食還多，一次就運了一萬兩千斛糧食，也引起其他人更多好奇來，蘇亥不敢多說，只是一句“這是七德將軍答應的百萬斛一部分”，大將高崇、呂護、蔣干、董閏……大大小小百十人，紛紛請求多派些人，多拉出些糧食，萬一李農(nóng)那里打起來了，這邊恐怕也拉不出糧食了。
這么多兄弟吵吵嚷嚷，冉閔也不理會，蘇亥卻甚是頭疼，又沒法子與兄弟們多言，最后還是試探性多帶了些人，帶了一萬軍卒，依然不敢讓一干兄弟跟著摻和，唯恐出了岔子，而他還是帶回了糧食，一次性帶出五萬斛糧食，并且伴隨了一封回信。
蘇亥不敢多言，將信件送到冉閔案頭，不敢多留，直接出了大帳。
董從云察看了下信封，這才拆了看了一遍。
“姐夫，軍中有了五六萬斛糧食，暫時沒必要再去天井關(guān)運糧了，信上說，若弘農(nóng)廝殺后，咱們前往天井關(guān)自行取糧即可?！?p> 冉閔微微點頭，看向帳外。
“來人！”
帳外守卒走入。
“糧食有了，各軍都要嚴令整訓，從今日起，每日演武不得少于四個時辰！”
“各軍司馬監(jiān)督，本帥若見疏懶，先斬司馬，后斬其將！”
軍卒抱拳。
“諾！”
冉閔擺手，軍卒退出大帳，漠然面孔卻擰眉不散，好像在想著什么……
自五月得了陳九帶來的消息，并州、關(guān)中都動了起來，關(guān)中還罷，調(diào)動的只是軍卒，而并州調(diào)動的卻是數(shù)十萬百姓。
麥谷收割完畢，數(shù)百萬畝田地收獲，千萬斛糧食的收獲，足以養(yǎng)活百萬人丁，而這只是夏糧，入秋后還有更多糧食。
關(guān)中二十萬青壯男女，補足了并州收割莊稼的人丁不足，也補足了各郡縣防御人手青壯的缺失。
二十萬關(guān)中之丁七成以上漢民，在陳啟國免費供養(yǎng)、救助他們時，這些人就已經(jīng)成了死忠之人，極大的緩解了石虎“胡民奴役漢民”帶來的壓力。
陳九、陳啟國兩人說的再如何天花亂墜，胡漢兩族在石虎新的奴役政策傳入境內(nèi)后，多多少少還是帶來些不利影響，但隨著石虎遣派百萬饑民前來消息，所有不利于共同抵御外敵侵入因素，極短時間內(nèi)消失了無影無蹤。
百萬人出洛陽，他們不是輕裝騎軍可以短短十數(shù)日威逼潼關(guān)，即使最快，百萬大軍也需要二十余日，對剛過了漢關(guān)的百萬大軍，陳啟國并不怎么太過擔憂，孫尚香掀帳走入，手里還拿著一封緊急信件。
“大郎，剛剛天井口送來的消息，說是冉閔領(lǐng)兵五萬屯駐野王?！?p> 陳啟國一愣，不是因為她私下里稱呼“大郎”，而是冉閔怎么跑到了野王，不是說要前往冀州嗎？
稍微愣了下，隨后就又明白了是個怎么回事，拆開信件看罷，里面并沒有太多信息，只是提及到了冉閔名下大將蘇亥討糧之事。
信件交還到孫尚香手里，說道:“先存放了，順便給天井口、上黨郡去信，告訴他們，冉閔需要多少都給他，還有，咱們這里開打后，那冉閔可能會強攻天井口，告訴上黨郡各關(guān)隘，所有百姓留守軍卒全部撤入壺關(guān)城?！?p> “還有，給冉閔去封信，他所需要的，上黨郡都可以提供，如要前往晉陽，所需糧食也可以給他，但只有一條，若老子未有戰(zhàn)敗前，他不許攻打任何一個城池、土堡，演戲可以，不許殺戮任何一人，若老子戰(zhàn)敗了，整個并州全都給他，并州數(shù)十萬人以他為主，讓他替老子護著幾十萬百姓，可若他在老子未有兵敗前，攻打了任何城池、土堡，殺戮任何人，那就別怪老子與他不死不休！”
孫尚香一愣。
“就這樣吧，此人不管如何心思，若咱們真的戰(zhàn)敗了，或許也只有他可以護住了并州漢民?！?p> 沒有見面，沒有直觀親身感受，陳啟國是不會相信任何人的，雖沉默寡言，甚至可以感受到冉閔的高傲、冰冷，他卻隱約感覺此人可信，尤其是兩人分開時的最后一句話語，若真的戰(zhàn)敗，更愿意將所有一切托付給僅見了一面的冉閔。
為了自私權(quán)利也好，為了自保也罷，這個天下能真正還愿意護佑漢民趙將幾人？
乞活軍，廣宗上白是乞活軍老祖，陳留浚儀是他們澠池乞活軍本宗，兩支都早早投靠了石趙國，但在陳啟國眼里，兩者又有些不同。
廣宗上白距離襄國較近，與襄國隔了一兩百里，與鄴城隔了兩三百里，雖陳留浚儀部被安置在枋頭，與鄴城相距也是兩三百里，但卻與枋頭數(shù)十萬胡民隔河相望，如此之近，遭受的欺壓遠比上白要重的多，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陳留浚儀乞活軍要比廣宗上白一部更加仇視屢屢欺辱的胡人，身為陳留浚儀乞帥的冉閔，無論他愿不愿意，都會與胡人有著一道難以彌合溝壑。
冉閔年歲僅比陳啟國年長幾歲，廣宗上白乞帥李農(nóng)卻已年老，與年老奸滑各族頭人不知打過多少交到，若此戰(zhàn)戰(zhàn)敗，他是絕不會將所有一切交給混跡了石趙國幾十年的老政客的，即使老人身上都自帶著穩(wěn)重，此戰(zhàn)戰(zhàn)敗，石虎以所有漢民為奴，漢民能做的只有拼死一戰(zhàn)！
穩(wěn)重……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