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剛進門的方長老無奈地?fù)u頭說:“只能推算出此次山中地氣變動是因為出了一個精魅,但是具體情形卻完全無法推算。山神……”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才繼續(xù)說道:“山神說他修為未復(fù),難以完全掌握紫霞山的氣運,發(fā)生了什么他也不是太清楚,只是他認(rèn)為此次地氣之變并不會不利于我紫霞宗。”
眾人都是默然。
大家其實都明白,數(shù)年來這位生性極為耿直的山神已經(jīng)毫不掩飾對紫霞宗的怨氣,這兩年來更是事事拒絕與紫霞宗合作,只怕再難指望這位已與掌管紫霞山萬余年的山神和以前一樣與紫霞宗一條心了。
山神為什么這么大的怨氣大家都明白,只是都裝糊涂不說而已。
山水神祇與修行者不同。
修行者可以四處游歷采天地靈氣,但山水神祇的命運卻是基本上與一方山水的氣運捆綁在一起的。所以在天地異變時修行者可以逃,但不知有多少山水神祇為了維持一方山水的氣運而金身崩壞。
紫霞山有萬年來不斷加固的護山大陣庇護,有諸多修行強者的法力加持,最終沒有在天地異變中遭到破壞,而且挺過這場大劫難后靈氣反而更加濃郁,但紫霞山的護山大陣積攢萬年的靈氣幾乎消耗一空,山神更是遭到重創(chuàng)。
在這天地鼎崩壞引出的大劫中,紫霞宗扮演的角色自然不可能完全瞞得過作為土地爺?shù)淖舷忌缴缴瘛?p> 所以不說山神本身遭到重創(chuàng),就說看到周邊那么多山水神祇金身崩碎,從物傷其類的角度來說,若是山神沒有點兒情緒都不正常。
這次山神說了這次山中地氣劇烈變動不會不利于紫霞宗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于是朝天生干咳一聲說:“既然山神說了此事不會對我紫霞宗不利,那定然是沒有錯的。不過老祖圓滿在即,凡事還是小心些好。”
“既然觀山之術(shù)看不出什么來,我看只能在山中仔細搜索行測土之術(shù)。諸位師叔、師伯、師祖,你們看如何?”
那些長老級別的修行強者便紛紛點頭。
一個鶴發(fā)童顏的老修士說:“如此就讓莫文亨和陸定兩位辛苦一下吧。”
被點到名的兩位長老連忙領(lǐng)命。
送走了那些人后,朝天生便與五峰首座和兩位護法長老商議讓各峰自己派人查看本峰氣運有無異變,同時派人跟隨兩位長老在山中搜索,一定找出此次氣運變動的原因。
對于宙其的事,朝天生只又對杜衡說了一句讓他查清楚,并沒有放在心上,而是繼續(xù)猜測老祖的心思去了。
然后其他六峰的人便滿懷心腹事地各自散去。
松奇峰大弟子周強通過紫霞峰的傳送陣傳送回松奇峰半山腰的“聽松院”,從陣中出來快步走向正堂。
聽松院不大,里面靜悄悄,不見什么人影,只有當(dāng)門處一個年輕的青衣修士帶著一個低級的內(nèi)門弟子和兩個外門弟子練劍,見到周強回來便招呼道:“大師兄回來了?”
周強問:“師父呢?”
“在聽松堂指點蔡師弟?!?p> 周強便直向后走去,距離聽松堂還有一段距離就聽到一個柔和的聲音:“周強回來了?”
周強緊走幾步進入聽松堂,看到廳堂中央放著兩個蒲團,一個面容接近四十歲的修士和另一個面容二十多歲的少年修士相對而坐。
少年修士見到周強連忙站起:“大師兄回來了?”
看似四十歲的修士正是松奇峰首座袁萬方,他微微抬眼問:“今日都議了些什么?”
周強忙躬身道:“今日議的是這幾日山中氣運突變之事。早上諸位已經(jīng)久不理事的師祖與諸峰首座同去觀山,也沒有看出端倪來。后來方師祖去問了山神,但山神也并未見告,只說此事對我宗門并無不利。朝首座便命各峰自查周邊氣運有無變動,又命人在山中搜索,總要查個水落石出?!?p> 袁萬方有些意外:“喔?你是說幾位久不理事的長老也現(xiàn)身了?”
“是,琢玉境的除了閉關(guān)的都到了,可見對此事重視。朝首座也說了,老祖即將圓滿,宗門中決不允許再生差池。”
“朝師兄他是這么說的?”
見周強點頭,袁萬方低頭沉思。
周強又稟報:“今日還出了一件事情。大藏書樓的抄書宙其借著抄書之機私錄邪法,昨日在修煉之處要對他的弟子施展奪魂之類的邪法,不知怎么除了岔子,魂魄散盡,只留元神。人已經(jīng)廢了。”
“唯一蹊蹺的是宙其施法時手里拿了一塊鳳鳴宗的高等護身玉牌,也不知他如何擁有的?!?p> 袁萬方冷冷說:“能在大藏書樓作抄書的都是入門多年,根底清楚,為人可靠的,別的宗門幫派要想安插這樣一個人進來,難!別人要安插奸細也不會給他這么惹眼的東西。玉牌很可能是他某次下山歷練時得的。關(guān)鍵不在于此……”
袁萬方說到這里,他猛地沒有了聲音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事情。
周強倆人不敢打攪,只得等著。
半晌袁萬方才說:“去把你二師弟叫來,為師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給你們說?!?p> 不多時,松奇峰僅有的三個徒弟到齊,袁萬方一手掐訣,法力釋放隔絕了廳堂與外界聯(lián)系,然后才說:“為師決定這幾日便交卸了這松奇峰首座的職位,外出云游。”
三徒弟蔡黃華忙說:“師父便是云游幾日也不必交出松奇峰啊?!?p> 袁萬方默默看著蔡黃華,周強替師父解釋道:“師父的意思是很長時間里不準(zhǔn)備回紫霞山了。”
袁萬方聲音平靜卻透著堅決:“對,只怕幾十年都不會回來。也許我就在外面找一個地方繼續(xù)修行。”
蔡黃華驚問:“師父,這是為什么?”
“因為,紫霞宗后面可能會發(fā)生一些我不希望看到的事情,我若阻止只怕最后會被趕出師門,所以與其最后鬧得不歡而散,不如現(xiàn)在離開?!?p> 周強雖然也隱約感到宗門將有大事發(fā)生,但并不清楚到底將要發(fā)生什么,于是問:“師父,會有什么事?”
袁萬方臉上有些凄然的神色:“此次山中氣運變化,雖然突然,但并不明顯。長老盡出,行觀山之術(shù)有些小題大做了。這說明老祖對此事極為在意。他為什么此時如此在意如此小事?”
周強被這一點失聲驚呼出來:“老祖要借護山大陣助他對抗天劫?”
袁萬方聲音有些沙啞:“對。我輩修煉到高境界便是逆天,達到圓滿之時這天劫是少不了的。老祖之前我紫霞宗曾有前輩達到圓滿,未能逃過天劫,身死道消。前幾日不是還說神洛大陸也有人未能渡劫?這事老祖自然是清楚的。”
“天下修道宗門世家圍繞天地鼎之事勾心斗角,竟至顛倒黑白圍攻止劍峰劍宗,道義早已不存。后來為爭奪天地鼎殘片各家更是刀兵相見,再無任何規(guī)矩可言。老祖怎么會不擔(dān)心有人趁他渡劫時打他的主意?”
“這樣算來,只有在宗門內(nèi)渡劫,既不用擔(dān)心被人偷襲,又可以借助護山大陣對抗天劫。天劫不是那么好對抗的,那么護山大陣就不能出一絲紕漏。這樣是不是老祖對這次山中氣運的變動如此敏感就說得通了?”
三個徒弟面面相覷。
袁萬方繼續(xù)說:“護山大陣兩年前剛剛受到嚴(yán)重的消耗,如此一來,只怕耗費一代代前輩心血,護佑紫霞宗萬余年的護山大陣就此毀了!你們可知自祖師仙游后萬年來紫霞宗數(shù)次面臨滅頂之災(zāi),都是仰賴護山大陣退敵,宗門才得以延續(xù)至今。真不知道沒有了護山大陣的庇護,紫霞宗還能如此安穩(wěn)嗎?”
蔡黃華撓了撓后腦勺訥訥地說:“就算沒了護山大陣,若是咱們紫霞宗出一位通天境的強者,只怕天下沒有幾人敢冒犯紫霞宗?!?p> 袁萬方說:“你可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爭奪天地鼎時與老祖同境界人便不算少了,以后誰知道還會有多少人達到通天境?世事難料,不可小看天下人。”
“想來我現(xiàn)在如此說你是不服的,待到跟隨為師歷練一番你就懂得了。何況,為師可是知道當(dāng)年止劍峰劍宗老祖的戰(zhàn)力何等恐怖,那是當(dāng)時天下第一劍修。止劍峰老祖以下還有強大劍修百余人,可那又如何?止劍峰還不是在天下各大宗門世家的圍攻下毀于一旦?”
止劍峰被圍攻滅宗的事才過去十年左右,蔡黃華等人是知道的。蔡黃華再也無法辯駁,只得躬身受教。
袁萬方說:“所謂上行下效,以后宗門中類似宙其這樣的事只會越來越多。以為師的脾氣若是不管,這口氣便郁積在心里,管又管不到根子上,不如眼不見心不煩。所以這事就這么定了,這幾日我便辭了這首座,咱們云游去?!?p> “紫霞宗修煉有成又在宗門中能成一方勢力的都是聰明人,只怕他們早已經(jīng)開始為以后打算了,只有為師我現(xiàn)在才明白過來。這些事我現(xiàn)在說你們也許不信,等老祖渡劫之后你們就能看明白了?!?p> 他指了指廳堂外面:“咱們松奇峰就這么六七個人,總不好扔下他們不管,把他們?nèi)齻€也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