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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十二品

第八章 鸂鶒山的傳聞

長生十二品 盈門車前草 3373 2020-01-06 21:18:22

  山不在高,水不在深。

  傳言,鸂鶒山中有一方淺淺清池,池中曾有祥瑞之氣隱沒,偶有龍吟虎嘯之聲傳來。于是大約就有人斷言,鸂鶒山中應有神仙瑞獸居住。

  后來不多久,有一老翁上山砍柴,于池水附近發(fā)現一株葉脈紅彤色的蒲草,膝蓋那么高,抽著五色的花棉,老翁驚異于這蒲草的模樣新奇有趣,便將它采下。

  回家的途中,老翁不慎跌落山溝,摔斷了一條腿。當時深山人寂,渺無蹤跡。斷腿的老翁無法動彈,呼救無門,在山谷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饑餓絕望之際,他囫圇吞咽了那棵蒲草。不到一時三刻的時間,他的腿好了,嘴里焦渴,腹中饑餓也消失不見,渾身充滿了力量,煥發(fā)出勃勃生機。

  這個故事流傳開來,遠近得知消息的人紛紛進入鸂鶒山尋求這種神奇的仙草。據說有人找到過,從此人生遭遇了翻天覆地一般的改變。有人則去深山而不返,從此渺無蹤跡。

  牧青山腳踏飛斧,花費大約一個時辰的功夫來到了清水縣境內,這里人煙頗為繁華,他修習的道法不善飛行,難以掩飾蹤跡。為免在人群中引起不小的驚詫,便在無人之處散去身法,獨自前行。

  一路而來,他倒是聽聞頗多關于鸂鶒山的傳聞,心中不覺冷笑連連道:“小小妖邪,慣常作怪!”

  他神情冷漠的走在清水縣繁華的街頭,偶爾逢人,便出其不意的打聽一下鸂鶒山的具體位置。實在是師尊只告訴了他地名,具體方位卻全然不知。

  他腰掛一把黑魆魆模樣丑陋的斧頭,穿著粗布麻衣,形容狼狽。路人見他如此這般模樣,便都用冷眼看他,沒什么人搭理他。他不善打扮,加上常年勞作,無論多么結實華貴的服飾,穿在身上,不消一時片刻便破敗襤褸,所以更不會去講究什么,不曾想,這般模樣卻惹來眾多冷眼。

  “世人愚頑,以貌觀人!”他心中不平,憤懣低語!

  他這句話,恰巧被坐在路邊茶鋪里喝茶的一人聽到,此人姓柳名昉,是位江湖俠客。他慣于走南闖北,見慣了各色人等,也曾是不少達官貴人府中的坐上之賓,然而卻不曾見過如牧青山這樣的人物,憨厚中透漏著狡黠,貧寒中流露著孤傲,行走時,自然流露的灑脫不羈之意,倒有些神仙般的韻味。

  他所坐的位置是茶鋪夾角的一個靠窗位置,視野開闊,遠遠的就已經注意到一路而來的牧青山。先觀其人,后聞其聲,柳昉立刻知道這位樵夫模樣的壯漢不是凡人。見他一路打聽鸂鶒山的位置,不覺心中一動,哈哈一笑道:“世人果然愚頑,卻不知深山中也有神仙客,壯士神仙般的人物,何必在意愚頑之人?”

  牧青山聞言,驀然回首,卻見遠處的茶肆里端坐著一人,正拱手向這邊作禮。不覺心中一陣訝異,那人似乎在回應他的話語,但那邊距離此處不近,他不過喃喃低語而已,卻能被他聽去,由此可見,那人定然不是個普通人。

  仔細觀看此人的模樣,則見他三十左右年紀,方正臉型,天庭飽滿,眉宇間雖然頗多英雄之氣,但一雙眼眸里卻也多少有幾分愁悶郁結之情,倒讓人有種英雄氣短一樣的聯想。一身江湖打扮,灰撲撲的臉色看似經歷過不少風霜。

  猜測此人大概是個江湖客,定然有些非凡的見識,見他主動搭話,牧青山也不覺得訝異,徑自向他走去。

  來到跟前,大咧咧的在對面坐下,也不怎么回禮,便直接開口問道:“你剛才是在跟我說話?”

  見他如此直白,柳昉倒是驚愕了一下,稍后便微微一笑,輕敲著茶碗說道:“我觀壯士面相非凡,又恰巧聽到方才的感慨之言,不由自主,便隨聲附和了一句,壯士莫怪!”

  牧青山點了點頭,隨后問道:“你既然如此感慨,想必不是個凡俗之人,向你打聽一下,鸂鶒山在什么位置?”

  柳昉聞言,不覺再次一愕,按照習慣,來人不應該先客套認識一下,然后坐下一起吃杯茶,互相寒暄一番,簡短的聊一些家長里短,隨后才好意思打聽消息的么,這么直接無禮的樣子,倒真有幾分世外高人或者粗鄙野人的做派。他的秉性倒也不會因為這些小事而心生嫌棄,卻也不免多少有些芥蒂,于是端茶啜飲,笑而不語。

  牧青山倒也不是真的懵懂無知,只是多年來跟隨師父在深山秘境里修煉,很少接觸凡俗瑣事,習慣成自然而已。此刻見對方笑而不語的樣子,便隱隱猜測,恐怕是自己所言多有不當之處。便悶悶的轉頭對茶肆的伙計說道:“來杯好茶!”

  伙計估計是瞧不上這位樵夫打扮的粗野漢子,一連喊了幾聲才慢吞吞不情愿的端了一杯粗茶過來。

  牧青山雖然不懂分辨凡間茶水的好壞,但在秘境里,師尊所飲之上品靈茶,哪一杯不是他親自烹煮端上去的?所以但凡茶水,他看一眼便也略知好壞。

  眼前之茶,茶碗粗糙,顯然是從民窯里淘汰下來的粗陶制品,而且茶水渾濁,茶葉更是粗糙不堪,有許多蟲蛀和炒焦的痕跡。

  這樣粗劣的茶水,他也是生平僅見。好在他在山里伐木做苦力的時候,時??曙嬄愤吷赃@茶雖然粗劣,但至少好過路邊生水,所以也沒必要因此心生不滿。

  渾不在意的將茶水一飲而盡,抬頭看時,見茶伙計仍然拎著茶壺杵在那里,大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似乎害怕他隨時跑了一般。

  什么情況?牧青山一臉郁悶,多少有些不耐煩的問道:“你看我做什么?”

  “茶錢!”

  牧青山雖然很少在世間走動,但做生意最基本的規(guī)矩還是知道一些的,不都是等客人準備離開了,才好上來收錢的嗎?這剛剛倒了茶就收錢是什么道理?

  他雖然不滿,但也沒必要跟一個茶伙計計較,山中別的不多,就是那些求簽的豪客們貢獻的銀錢多的數不過來。說來奇怪,師尊平日里雖然俗事一概不問,但對于打理錢財這種瑣碎麻煩的事卻是事事親為,平常都不怎么讓摸錢,但凡用錢處,都要一一向他報備才行。當然,平常除了秘境里一應的吃喝花銷,他也很少有用錢的地方,所以他對于錢財的概念出奇的不怎么了解,口袋里積攢了師尊高興時賞賜的大把無用銀錢。

  索性從袖口里掏出一塊銀錠,隨手扔進伙計懷中道:“這些夠用不?”

  伙計伸手一摸,見偌大的一塊銀錠,足有十兩之重,他一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的銀子,摸在手中,一片豐實厚重。他愣了足足幾個恍惚方才反應過來,身子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不免期期艾艾的說道:“客官說,說笑了,小小茶水,哪能值這么多?”

  “夠用就好,拿著吧。這茶太劣,給我換一壺好的來!”牧青山不在意的擺擺手。

  茶伙計估計有生之年從未見過這樣的客人,明明一個渾身上下破破爛爛的樵夫,就喝一壺茶,眼都不眨一下的扔出十兩銀子,這是什么路數?他摸著手中滾燙的銀子,一時間左右踟躕,進退維谷,緊張的一張臉快要憋成醬紫色了。

  好在掌柜的及時發(fā)現了這邊的情況,他見多識廣,知道天下之客大多在乎臉面二字,估計是不開眼的伙計拂了人家的臉面,人家甩手打回來罷了。茶鋪雖小,大小也是個生意,客人打臉,他也只好舔著臉受著,于是一邊慌忙上來賠禮,一邊大聲喝罵伙計道:“不開眼的東西,杵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快快進去端一壺好茶來?”

  茶伙計激靈了一下,慌慌張張的將銀錠遞到掌柜手中,匆匆下去端茶了。

  不多時,一壺上好的毛尖端來,掌柜的親自續(xù)了茶,將銀錠放到牧青山桌前,再次賠禮道:“對不起了客人,伙計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您,您大人大量放過他一馬,今天這茶便算我請了。”

  牧青山被茶鋪這一連串的做派弄的錯愕不已,方才不給錢時急著要,現在給了錢,他們不僅不要了,反而送了好茶又低聲下氣的賠禮,簡簡單單的喝個茶,就這么難嗎?

  他用狐疑的目光看了看茶掌柜,又轉頭看了看對面笑吟吟的柳昉,這個家伙笑容意味深長,似乎對于一切都了然萬分的樣子。他似乎突然有某種莫名的明悟,不覺對掌柜的點點頭,勉強的收回了桌上的銀錠,學著對面江湖客的樣子,慢悠悠的微笑喝茶。

  茶掌柜長長呼了口氣,低頭問了一聲好,對身后同樣松了口氣的伙計擺了擺手,躬身退下。

  一杯茶飲畢,柳昉自顧再續(xù)了一碗茶,端起茶碗,輕輕吹了吹茶沫,淺嘗了一口,抬頭說道:“壯士果然是神仙客,江湖經驗甚淺,這錢財,還是不要輕易外露為好?!?p>  牧青山聞言,不覺皺眉道:“區(qū)區(qū)銀錢而已,世人卻以此輕視我,又以此畏懼于我。曾聽師尊說過,錢財如命,果然如此!”

  柳昉聞言,搖頭輕笑不已,用頗為驚異的目光瞄了他一下,笑著說:“壯士出手太闊綽而已,凡人碌碌,有些人一生恐怕都沒見過這么多銀錢,為一碗粗茶,你卻隨手擲出這么多,他人自然驚詫駭怖,這怨不得別人!”

  牧青山點頭表示了然,但依然為店鋪老板方才的舉動耿耿于心,隨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抹了抹唇角,忽然將心中的一絲雜念拋到九霄云外,看著柳昉說道:“不管他了,我觀你言談舉止,倒像傳說中的江湖俠客,想來對于這清水縣內的鸂鶒山頗有耳聞,還請告知具體位置。”

  柳昉雙眸忽的一閃,慢悠悠低頭放下手中茶碗,抬眼說道:“人在江湖而已,不敢稱什么俠客。至于鸂鶒山,說來也巧,區(qū)區(qū)此來清水,也是奔這鸂鶒山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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