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賤民如草芥,連問也不問,就判了這么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死刑。
“王爺,可否榮在下說句話?”小女孩的哭聲,讓我的心緊緊的揪在一起,翻江倒海的在我的心里掀起來波瀾。
生而為人,連一點(diǎn)人的尊嚴(yán)也不能有,匍匐在地,唯一能期盼的的就是那個主宰你命運(yùn)的人能可憐你,善待你。
女孩的悲楚讓我動容??墒?,決定女孩命運(yùn)之人連一點(diǎn)為之動容的跡象也沒有。
他就那樣靜默的看著我,變化萬千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良久,久的時間仿佛凝固成了冰,久的女孩的眼淚仿佛化成了永恒。
韓王在我和千鍾祥之間打量了良久,才終于開口了。
“苗公子請說?!?p> “她是有嫌疑,可是也不能僅憑她有嫌疑這一點(diǎn)就判了她死刑,連申辯的機(jī)會都不給她?!?p> 時間又一次凝固,但是只片刻,韓王就臉含笑意:“我倒要聽聽。”
“茶水是經(jīng)過了她的手??墒遣枞~,茶具,泡茶用的水,泡茶的時候是否離開了,這些都要查。經(jīng)手人的身份背景,有沒有利益牽扯。這次投毒的動機(jī)是什么,是不是都要查?要不然就算躲過這一次,還會有下一次?!?p> “苗公子說的很對,”韓王停頓了片刻,“好,就照苗公子說的辦。來人,先把人帶下去,關(guān)起來。”韓王隨后轉(zhuǎn)向了千鍾祥,“祥太子,等我查清楚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p> 馬車晃晃悠悠,周圍的空氣異常的沉重。
“你認(rèn)為人命是什么?”一直靜默不言語的我,打破沉默,很想問一問千鍾祥對于人命是怎么看待的。
千鍾祥:“你還在為剛才的那個婢女擔(dān)心?”
“她也是一條人命。在說不一定是她。”
輕輕的嘆氣聲,輕飄的像空氣中的一縷微風(fēng),也如夜半三更的曇花一現(xiàn),那么的經(jīng)意間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
但是,我還是聽見了。
“不管你如何的阻攔,那個婢女都躲不了一死的命運(yùn)?!?p> “為什么?”我想知道原因,還是因?yàn)轫n王的武斷么?不問青紅皂白,也不管任何原由。
“北襄要給南嶼一個交代,嶼襄之間的關(guān)系重于一切。而這一刻,斬殺婢女是最好的辦法,韓王應(yīng)該比我清楚。北襄王年歲已高,皇權(quán)之間的斗爭越演越烈。關(guān)鍵時刻,半點(diǎn)差池也不能發(fā)生,用一個小婢女的命,平息南嶼的怒氣值得。假如,婢女今天不死,也會死于嚴(yán)刑逼供。或者,她真的是投毒者。她的主家為了在事情敗露之后不被牽連,也會采取殺人滅口。終究是一死,只是時間早晚而已?!?p> 這是千鍾祥給我的答案,然而我卻不能接受。
身份卑微的她是我來到這個世界時死于權(quán)利之下,第一個無辜者。她和蘇燦燦不一樣,蘇燦燦帶來的那些人是死有余辜,只可惜蘇燦燦跑了,留下的終究也是一場禍患。
所有人都愿意好好的活著,都希冀有朝一日能望見春暖花開,滿枝頭的碩果。
“一個婢女的命對你們來說就是這么的不值錢?”
“不是我,是現(xiàn)實(shí)本就如此,我也愿天下幸福,百姓安康。但是,這是亂世,有時候?yàn)榱撕芏嗳?,不得不有人犧牲。?p>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她一個小婢女和你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在我們的茶中下毒?能和你與韓王扯上關(guān)系,必定是與權(quán)利有關(guān)。這絕對不是一個小婢女能做的到的。就算她真的是下毒之人,那也是被利用的,幕后定有人指使?!?p> “這一點(diǎn),身在漩渦中的人都知道?!?p> “那韓王還要斬殺小婢女。”
“原因可以慢慢再查,但是這個時候,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dān)責(zé)任。”
“所以,小婢女就做了替罪羔羊?!?p> 千鍾祥沒有說話,但是他臉上的表情讓我知道,那個小婢女只有做替罪羔羊的份。
千鍾祥身上的那一塊被茶水潑濕了的衣襟也已經(jīng)快半干了。
我們說這話的時候都很心平氣和。應(yīng)該是從未有過的心平氣和,男女之間的懵懂曖昧,漸漸的被理智取代。
我和這個時代之人的理念畢竟格格不入,二十多年的自由,平等,博愛理念的灌輸,一朝讓我放下還真有點(diǎn)難。
原來這個世界,人命是如此的輕賤。
可是,我還是想親眼確定,雖然她和我非親非故,但是多少是一面之緣。
“祥太子手眼通天,如果小婢女真的死了,可以和我說一聲么?”
流芳閣陷入了平靜,一場大雪,封了紅梅,我們也可以安靜的休息一下。
屋內(nèi)的小火爐上的火苗吐著熱氣騰騰的小舌頭,把屋內(nèi)的寒冷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全都舔進(jìn)了自己的肚子里。
我把手放在爐火上,這兩天越發(fā)的冷了。冷的我都有點(diǎn)受不住了,放在屋內(nèi)的爐灶終于被我用上了。
還有一點(diǎn),我怕見到千鍾祥。我怕我真的有朝一日陷入無法自拔之中。我也一直在想:兩個理念不同的人,能幸福的生活么?到最后,我們是屈服于現(xiàn)實(shí)而不得不分道揚(yáng)鑣,還是我們彼此妥協(xié),某一方為對方改變。
這幾日,我也沒有見著千鍾祥,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故意躲著我。
屋門上掛著厚厚的遮風(fēng)簾幕。簾幕被從外面打開,一股冷風(fēng)吹歪了暖爐上的火苗。
我抬起頭看向來了人,是明福。
他手里端了一個托盤,用一塊明黃色的布蓋著。
“苗公子?!泵鞲9碚埩藗€安。
“你們主子讓你們來的?”無聊至極的我,問著無聊至極的廢話。
“是的。”明福把托盤放在屋內(nèi)的桌子上,“這是主子讓我送過來的。”
“水果?”這些天送的都是這些東西,我自然而然的問道。
“不是,這是膳房新做的梅花棗泥糕,主子讓我拿過來讓苗公子嘗嘗?!?p> “知道了,替我謝謝你家主子?!蔽夷闷鹨粔K放在嘴里,還真有梅花的香氣在里面,冷香伴著棗子的香甜,充滿了我的整個口腔。
“主子讓我把這個給您。”明福從懷里拿出一包東西。
“什么?”
“玉顏坊的錢?!?p> “這么快就拿回來了么?”我收過來明福遞過來的銀子,十分的感慨。這是第一次,掙得一筆比較豐厚的錢,還要發(fā)點(diǎn)給嚴(yán)如意,留作他的老婆本。
明福就站在旁邊,靜靜的站著。
“還有事情?”
“主子讓我告訴苗公子,小婢女已經(jīng)死了,就扔在西郊的亂葬崗?!?p> 看見食物和銀子的喜悅心情,我還沒有來得及體會的歡暢,明福接下來的話就如當(dāng)頭棒喝。
“我可以去看看么?”
“主子已經(jīng)在竹落里等著了?!?p> 心情一落千丈,吃了一半的梅花棗泥糕也被我放在了桌子上,零零落落的。
竹落里,好幾天沒有見到的千鍾祥就那樣靜靜的看著我。幾天的疏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體會到我的心里,故意留給我的時間。
他把暖手的湯爐放在我手里,率先往前走去。
我們都沒有說話,就這樣靜靜的走著,往祥居的大門口走去。
馬車內(nèi),千鍾祥就坐在我的正對面。
“真相查出來了?”
“韓王說查出來了,下毒之人就是小婢女。本來是想置韓王于死地,沒想到讓我們碰上了。但是指使之人沒有說,小婢女就畏罪自殺了?!?p> “這就是交代。我們也太幸運(yùn)了,毒殺別人還能被我碰見?!蔽液眯Φ恼f著,這要是在現(xiàn)在,我都想去買一張彩票。巧遇投毒的概率應(yīng)該被中彩票的概率還低。
“這個韓王倒是聰明,知道把禍水引到自己身上。現(xiàn)在這場投毒的事情,就只是北襄國的內(nèi)部事情。南嶼和北襄的關(guān)系還一如既往。”
千鍾祥沉默了片刻又接著說:“就我所知,小婢女是被冤枉的?!?p> “這怎么說?”
“還記得那天我身上被潑上的茶水么?我是趁沒人注意故意倒的,還有我走的時候,故意拍了一下韓王,你記得么?”
“記得,難道不是表示安慰去拍的,而是另有深意?”這么細(xì)小的事情,千鍾祥如果不提,我一定不會再回想這件事情。
“我抬手拍他的時候,袖子蹭了點(diǎn)韓王杯子里的茶水。這茶水,回來后我讓明福看了,我喝的那杯有毒,韓王的那杯沒有。而且毒是北襄的一種毒草,食蛇草。這種毒草只有北襄有?!?p> 明福會識毒?這也太出乎意料了??磥?,千鍾祥身邊臥虎藏龍之人很多呀。這沒見沒見就見到了兩個,不會千鍾祥安排在我身邊的四個隨侍也是什么高人吧,回去要好好試試。
先不管其他?,F(xiàn)在,眼前的事情更重要:“這?萬一被發(fā)現(xiàn)的話,這也太欲蓋彌彰了吧。所有的事情都指向北襄,想跑也跑不掉。只查出來這么多么?”
“就算韓王欲意殺我,也不會如此的笨,在自己的府內(nèi)動手。我要是真的在他府內(nèi)出了事,他難辭其咎。如果是北襄的人想陷害韓王動手的話,這也太不聰明了,簡直是不打自招。成不成功,光一種食蛇草,就和北襄脫不了干系。動手的人看來是想把這件事情和北襄聯(lián)系在一起。想破壞北襄和南嶼之間的關(guān)系。”
我連忙接了口:“所以,害我們之人應(yīng)該不在北襄之內(nèi)。”
“也不一定,不排除有些人反其道而行之?!?p> 這可把我搞糊涂了。這個世界太復(fù)雜,光想這個問題都不知道,要熬死我多少腦細(xì)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