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嬸兒就像說著別人的故事，沒有流露傷心的神色，似是看出了托萊德與寧琛的不解，補充說：“二狗子和我感情不好。他一直沒個正經(jīng)工作，十年前又染上了喝酒賭錢，醉了輸了就對我打罵。我這日子本來是過不下去了，結(jié)果他人沒了，我也算是解脫了。我權(quán)當(dāng)是佛祖的報應(yīng)?！?p> 聽到這里，托萊德與寧琛明白為什么李嬸兒對李二狗怎么死的、為什么死、是不是有疑點、治防部調(diào)查結(jié)果等等一概不關(guān)心。李二狗在世時，李嬸兒日子過得不好。李二狗過世后，李嬸兒日子過得雖然清貧但至少不必再擔(dān)驚受怕、受罵挨打。
房間內(nèi)的氣氛一時變得沉重，李嬸兒沒有說什么，似是回想起來過往被家暴的一幕幕，眼中依舊有怨恨與害怕。寧琛想勸慰些什么，可是嘴皮子罷工，組織不出什么具有安慰效果的話語。寧琛看向托萊德，本想使眼色讓他說些什么，可托萊德凝眉思考著，眼睛始終看向墻上的一團污跡。寧琛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啪，手掌重重拍在桌上，義憤填膺地說：“過分！打女人還算什么男人！”
這一拍的確具有一定的功效，拉回了李嬸兒和托萊德的思緒。李嬸兒忙查看迷你桌，“哎喲，這桌子時間長了，經(jīng)不起什么折騰，可別拍壞了?！?p> 托萊德從外衣口袋中拿出一個信封放在桌上，說：“李嬸兒，凡是接受我們詢問的人，我們都會支付一定的費用作為酬勞，這是按照規(guī)定辦事。您收下?！?p> 李嬸兒一開始明顯想拒絕，但一聽是詢問的人都有，又是規(guī)定，也就點頭答應(yīng)了。托萊德與李嬸兒著一來一去也化去了寧琛剛才那突兀一掌的尷尬。
托萊德問：“李嬸，請您想想，狗子叔有提到過百年雄鷹嗎？”
“百年雄鷹，百年雄鷹。”李嬸兒念念有詞，開始在記憶中努力地尋找，她得對得起人家付給她的錢吶。不知過了多久，李嬸兒開口了，“百年雄鷹沒聽說過，也可能是二狗子提過我沒在意。但是，我記得他死得前一年，有一次喝得死醉死醉，躺在家里發(fā)酒瘋，說過什么兇鷹，見鬼的兇鷹，這是他原話。還有說得好聽，不就是刨坑的？刨你祖宗十八代的大蘭國，蘭你爺爺?shù)?。這個，當(dāng)然有可能不是大蘭，具體我記不得了，但有個蘭字我是肯定的?！?p> ……
托萊德與寧琛告別李嬸兒，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倉庫樓。倉庫樓位于暗城內(nèi)圈與外圈的交界處，主要為外圈場所提供儲存與進出貨服務(wù)。從李嬸兒家出發(fā)大約四十分鐘的車程。
面帶狡黠微笑的寧琛說：“還真得感謝李二狗是個酒鬼，不然怎么酒后吐線索？兇鷹就是雄鷹吧？估計是李二狗醉酒大舌頭，李嬸兒聽差了。”
“應(yīng)該是雄鷹。”
“可刨坑和大蘭是什么意思？他們殺了一個叫大蘭的人，挖坑埋了？”
托萊德微微搖頭，他表情嚴肅，“祖宗十八代的大蘭，大蘭可能是一個朝代的名字。而刨坑，是掘墓?！?p> 寧琛剎車一腳踩到底，轉(zhuǎn)頭對上托萊德確定的眼神，“掘墓？李二狗沒讀過書，把掘墓理解成刨坑很正常。”接著一拍大腿，“是了，通了。科研勘探小組，顧名思義是勘測地質(zhì)地貌啊、原始森林啊、神秘動物啊等等。頂著科研勘探的帽子，做掘墓的事情，不就是說得好聽？”
“嗯。掘墓一般是挖掘王朝的陵寢，和科研勘探實在不夠匹配?！?p> “托萊德，你懂得多，烏特曼大陸歷史上有大蘭朝嗎？”
托萊德白眼，“烏特曼大陸幅員遼闊，我怎么知道歷史上的所有王朝國家？”
寧琛繼續(xù)狡黠微笑，“嘿嘿，那證明你在我心里知識淵博的形象是高大無比的?！?p> 托萊德在寧琛額頭拍了一下，“這個我查查看。百年雄鷹的目標陵墓至少應(yīng)該是在伽萊大國境內(nèi)，先從這里切入。再找找過去三十年公布發(fā)現(xiàn)的陵墓遺址，也可能百年雄鷹挖掘的陵墓已經(jīng)被保護和研究了?！?p> 寧琛再次啟動汽車，好奇地問：“對了，給李嬸兒的錢是你提前準備的？”
“當(dāng)然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她的生活境況。錢是書行一個月的收入，想送去倉庫樓的。”
“你這是聽著看著，覺得李嬸兒命不好、過得苦，幫一把。還說自己不是好人？”
托萊德沒有理會寧琛的挑逗，轉(zhuǎn)而望著窗外已經(jīng)昏暗的天色，面上是不理解，口氣中是無奈，“幫一時而已。我沒有想到李嬸生活的解脫是李二狗的死。他們生活在一起，不是因為愛么？”
“剛才你在李嬸兒家發(fā)呆是在想這個吧？”寧琛瞟了一眼側(cè)臉有些僵硬的托萊德，知道寧老師感情課堂需要開課了，“以前的人是父母、媒人說了算，看家里地位、條件等把兩人組合在一塊兒的，組合了以后再說有沒有愛。這種情況，肯定不能保證兩人是能產(chǎn)生愛情的?！?p> “原來如此?！?p> 寧琛進一步擺出高深的口吻，“再說了，人的感情就像，就像天上的雨，下到哪、流到哪、多久下一次是說不清的。你不能下個定論，某某和某某在某個時間認識相愛，并且一定會相愛一輩子?！?p> 托萊德轉(zhuǎn)過臉，把開著車的寧琛看了又看。寧琛平時看起來吊兒郎當(dāng)、玩世不恭、懶癌貪吃，說起感情問題倒是頭頭是道。寧琛是哪里來的這些理論知識和操作手冊？托萊德探身，腦袋幾乎碰到寧琛的耳朵，問：“你怎么知道的？從哪里知道的？”
“托萊德，你坐好。我這正開車呢！”寧琛見托萊德回到座位，這才緩和因托萊德靠近而悸動的心跳，說：“說實話，并不是我有多知道，是你這塊兒千年木頭，知道得太少。至于我從哪里知道的，專題小書、哥們兒情史……方法多了去了。你呢，也別著急，包在我身上，我來教你?！?p> 不久，寧琛在距離倉庫樓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你進去幫我問問吧。我在這兒等你?！?p> 托萊德明白寧琛的意思，說：“今天倉庫樓沒幾個血族。就算他們都在，也沒幾個血族能感覺到你是獵人。所以，一起進去吧。你的案子，你了解，盡管問?！睕]等寧琛答話，托萊德就開門下車，在車外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