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如救火,萬萬等不得。
“大人言之有理,小女子受教了?!惫耪Z邊說邊移步到王風(fēng)身邊,拔下簪子抵住了他的咽喉。
“小姑娘,凡事好商量,千萬別沖動?!?p> 剛說話頭頭是道的,現(xiàn)在怎么就沉不住氣?到底是年輕氣盛啊!茶攤老板好心勸解。
“女人頭發(fā)長見識短,我以為姑娘會是例外。”
為了不相干的人威逼捕頭,還用這么愚不可及的法子,別說她手上拿的是木頭簪,即便換了別的什么利器,王風(fēng)也有把握一招內(nèi)奪了來。
木簪雖鈍,卻有棱角:“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p> “你太自以為是了!”王風(fēng)沒好氣道。
他沒想見死不救袖手旁觀,讓人攔住郎中只是要提醒她。
人命關(guān)天,誰不希望二者都能活呢!
話說得再難聽點兒,城中百姓橫死街頭,他們還要負(fù)責(zé)收尸,這種晦氣事誰愿意沾?
王風(fēng)依古語意放了大夫去救治,眨眼間反手奪了她手里的簪子。古語在他面前毫無還擊之力,加之簪子在脫手之際,扯開了包扎的布條,簪尖雖只是劃過古語手心,卻是在掌上未愈合之處。傷上加傷,她的右手頓時滴血不止。
“你到底在耍什么把戲?”
王風(fēng)原以為是她的苦肉計,但她手上鮮血淋漓,真真是觸目驚心。
“風(fēng)哥冷靜,一個小丫頭,不至于?!?p> 他手下的人不明內(nèi)情,都以為是她惹惱了頭兒,這才被“廢”了只手。
“王風(fēng),你欺人太甚!”
小姐囑咐他不許隨便與人動手,眼下小姐受如此重傷,他難辭其咎,勢必要幫小姐討個說法,沈隨對著王風(fēng)的臉就是一記重拳。
王風(fēng)把孩子遞給身邊的小捕快,揉了揉自己有些青紫的半邊臉,若無其事地低頭“玩”起了搶來的那根簪子,說也神奇,那簪子還真“聽話”地繞著他的拇指不停旋轉(zhuǎn),眾人只見其影看得是眼花繚亂。
血性男兒,手底下見真章,任何解釋都多余。
當(dāng)簪子如飛矢般,穩(wěn)穩(wěn)射向“目標(biāo)”,落地斷成兩截后,王風(fēng)這才理直氣壯道:
“我王風(fēng)——從來不受不白之冤。”
此言一出,有沈隨作例,沒人再質(zhì)疑他,也沒人敢再質(zhì)疑他,因為沈隨臉上那道新鮮的血痕,就是他給長街百姓和手下人的“殺威棒”。
古語默不作聲撕下衣物,一圈一圈纏好手掌,因為單手無法綁系,又隔著面紗借牙口咬。
別人看她不費吹灰之力,只有她自己知道:掌連心,每動一下,都要承受鉆心的痛。而且,鮮血滴如穿石之水,消蝕了她的氣力,疼痛沿著脈絡(luò)不停游走,她像被人整扒掉了一層皮。
古語表現(xiàn)得越平靜,王風(fēng)越覺得自己是對的:
“沈總管覺得,斷手和破相,哪個更痛?”王風(fēng)屈身盯著古語,丟給了沈隨一個問題。
斷手的是小姐,破相的是他沈隨,是以這個問題,聽在沈隨耳中,視為奇恥大辱,沈隨惱他惱得咬牙切齒:
“王風(fēng)!”
第一次動手,他留了情面。
第二次動手,他十倍奉還。
沈隨使出“剪刀腳”,把他狠摔在地,對著青紫的臉,又補了幾拳。
“你的小姐狡猾得緊,苦肉計用得很逼真,可王某還是看出了破綻?!蓖躏L(fēng)一直躲閃讓招,遲遲不肯出手,想要跟他說清楚,沈隨拳腳功夫不弱,其結(jié)果可想而知。
王風(fēng)不說還好,一說被打得更狠,沈隨拽著他的衣領(lǐng)怒道:“紀(jì)王府家的小姐不是你牢里的犯人。”
不能讓他再這么瘋下去,王風(fēng)掙脫出一腿移向一邊,然后用膝關(guān)節(jié)朝他的側(cè)腹砸去,趁機把沈隨掀翻在地脫離了他的暴擊。
“人在真正疼痛的時候,會叫喊、退縮,或像沈總管這樣,握拳,憤怒,再看看你的小姐,重傷后面色如常,如此英雄氣,羞煞須眉郎!”王風(fēng)不想再和他陷入戰(zhàn)局里,躲在一旁說出了自己真實的看法。
大牢里,有懼刑罰加身而認(rèn)罪的,有受不了嚴(yán)刑而招供的。刑罰,說穿了,就是疼痛,意在訓(xùn)服。人分三六九等,痛亦同,上中下,在上訓(xùn),在下服。小小年紀(jì),既敢下狠手,又忍得了痛,此等狠絕心,七尺男兒都少見。
古語的暈眩感越來越強,即便她再強裝鎮(zhèn)定,身體卻是騙不了人的。她的面色愈加嫣紅,可手溫冷若冬雪。都說“冷暖自知”,她卻什么都不知。
她盡量讓自己呼吸平靜下來,使之如山間流水緩緩而行:“大人一番推論,民女有口難辯。先前冒犯大人,乃是救人心切。大人若要怪罪,民女悉聽尊便?!?p> 先前她在后山示弱,辛安已知她作假。此刻她在街頭逞強,他雖聽不出深淺,卻知她高估自己了!
辛安不住眼地向腳踝看去,那兒綁著一方白色手帕,帕角處還繡著一枝小花苞?,F(xiàn)在像極了她的主人——滿面塵灰,可憐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