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借刀
在海邊有一處自然形成的水塘,每晚漲潮的時候都會有些蝦蟹貝殼被沖上來,趙儀德的媳婦有了身孕,好東西太貴,所以他在水塘里下了簍子,每晚都有收獲,這不,又抓住了新鮮的海參鮑魚。趙儀德提著簍子正準(zhǔn)備回家,聽見不遠(yuǎn)處有動靜
“快,利落點兒”
耳邊傳來木轱轆聲和人聲,不用想,又是走私的。若按以前的脾氣,趙儀德一定按章辦事,可他也知道,寧波府的走私生意是家常便飯,不走私反倒不正常,本不打算理會,但接下來的聲音讓他停下腳步
嘩啦~木箱破碎的聲音
“叫你綁緊點偏偏不聽,弄響了都得死”
弄響了?什么東西摔不得?火藥。怪不得這伙人不點火把,趙儀德眉頭一皺,火藥可是要緊的東西,手上拎著魚簍子,人不得躊躇起來,思前想后,他還是沒拗過初心,貓在一旁,偷偷接近。而他接下來看到的聽到的,實在大出所料
“吳大人好久不見,近來可好啊”
“五峰船主貴人事忙,也不來府上坐坐,想煞吳某矣”
“吳大人貴人事忙,若無要緊事,王某也不敢打擾啊”
“哦,不知船主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勞?盡管說”
“吳大人爽快,汪某也不繞彎子。劉瞎子這條海上瘋狗實在討厭,時常與我作對,也擾亂了海上的的秩序,西洋諸國的大小商隊不勝其擾,已經(jīng)有許多商隊暫停了對雙嶼港的貿(mào)易,擋了咱們的許多財路啊”
“我在府中也有所耳聞,但據(jù)我所知,若說兵強馬壯,劉瞎子與船主比起來,如螢火之于皓月啊”
“你有所不知,這廝像泥鰍一樣溜滑,居無定所,在這茫茫海上想找到他,不比撈針容易。所以汪某想出一計,還需大人幫襯”
“是何妙計,在下愿聞其詳”
“劉瞎子勇猛有加,謀略不足,莽夫也。汪某將散出消息,與之和談,地點就在寧波城中,我和他同為朝廷欽犯,比的就是看誰不敢上岸,劉瞎子一向以膽量稱雄,必定來城中”
“屆時我便擒了他,也是大功一件,實乃一舉兩得之計”
“這么說吳大人是同意了”
“百利而無一害,可為,大有可為”
“哈哈哈~那就這么說定了,此事機密,事關(guān)重大,以后傳信還是影子武士單線聯(lián)系”
“嗨!尼日哈賽苦笑賽?。ㄈ照Z音譯:保證完成任務(wù))”
日本話!趙儀德從頭到尾聽的一字不差,也知道了和知府吳平見面的人就是傳聞中長得綠發(fā)紅眼三頭六臂的五峰船主,更可怕的是這里面還有倭寇的參與。那這些出自官方的火藥很有可能留到小倭子手中,然后反過來用在大明身上。資敵賣國!
想到此處趙儀德又氣又怒,忽略了身處環(huán)境,忘了壓制呼吸節(jié)奏
“誰在那?出來!”影子武士耳朵一動,從黑暗中逮捕了一絲氣息,手中的鏢飛出,方向正是趙儀德藏身之所在
趙儀德意識到不好,起身就跑,這下動靜大了,大家都知道還有第三方在現(xiàn)場,心不禁都提了起來,包括吳平
影子武士身隨鏢動,因為兩者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黑夜,等他找到趙儀德的藏身地點之后,趙儀德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可地上的線索還鮮活
“船主,讓他跑了,這是他留下的”
一個魚簍子,里面裝著蝦蟹貝殼等海邊常見物,一塊腰牌,鐵鑄的,正面有捕快二字,背面是一個大大的‘趙’字
“船主放心,今夜的事絕不會走漏消息”
“事不宜遲,還請吳大人早做準(zhǔn)備”
“船主盡管動手”
趙儀德一路沒敢回頭看,只顧狂奔,那手隔著一百多步把鏢釘進(jìn)身后小樹的功夫,不是自己能匹敵的,唯一的保命機會就是跑,還不錯,他跑的挺快
“相公,你怎么滿頭大汗的,出什么事了?”
“呼呼~沒,沒事~”
“哦,今天沒打到魚嗎?”
“啊~沒打到,水太大”
“相公,我知你好打抱不平,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你在公門中不易,以后有了我和孩子就更難,閑事莫理,我們娘倆還指望著你呢”趙秦氏挺著大肚子,一邊給趙儀德寬衣,一邊說
“你放心吧媳婦,什么事都沒有”趙儀德拉過妻子的手,把她按在床上坐好,自己蹲在地上說
“沒事就好,歇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趙儀德躺在床上,眼睛閉得緊緊的,一動不動,呼吸平緩,一點也看不出他內(nèi)心正波濤洶涌。吳平、汪值、倭寇,沒一個好東西,他們干的事兒更比人還壞,身為公職人員不能不管,身為大明子民,更不能視若未見??上胂肷磉叺钠拮?,和她腹中的孩子,他無法不顧一切,甚至今晚的事情不能對任何人說,那必定掀起不可預(yù)料的風(fēng)波,自己和家人能獨善其身嗎?可是不說,以后就能太平嗎?在忐忑不安中,趙儀德睡著了,睡得很不踏實,一陣氣悶壓的他想哭,想喊,此時,天也亮了
趙儀德惴惴不安,分外疲憊,他依舊想著該怎么辦,一人坐在床邊發(fā)呆
“相公,怎么起的這么早”妻子環(huán)住他的腰,朦朧的問
“哦,你最近辛苦,今早晚起些吧,我去做早飯,待會兒直接去府衙”
“嗯~謝謝相公”
趙儀德心事重重的做好早飯,穿好官服,走去衙門
“趙捕頭,早啊!”
“陳相公這么早”
“是啊,溜溜鳥,一起喝杯茶如何”
“不了不了,衙門還有事”
“是啊,最近衙門里忙得很,我姐夫也是日夜連轉(zhuǎn),趙捕頭辛苦啊”
趙儀德心里一緊,覺得姓陳的話里有話,面上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陪笑
“趙捕頭,嫂子快生了吧”
“有勞掛心,快了快了”
“哈哈,擺酒的時候可別忘了我,我一定包個大紅包,說到底,咱們還是一家人嘛。與人方便就是與己方便,家里有什么需要的盡管開口,我姐夫不管,我管!”
“那是那是,多謝多謝”
“行了,你忙吧”
“陳相公慢走”
趙儀德送走了陳荀,心里愈發(fā)的七上八下,這廝一向浪蕩慣了,紈绔慣了,話是從他口中說的,可又不像是他能說出來的。一天平安無事,轉(zhuǎn)眼到了傍晚,該下班了,趙儀德正準(zhǔn)備像往常一樣回家,突然來了任務(wù)
“諸位捕頭辛苦,新接到的消息,有一伙兒盜賊將在今夜流竄到寧波府,老爺吩咐,都在這待命,隨時準(zhǔn)備抓人”
“師爺,消息準(zhǔn)確嗎?怎么才通知啊?”一位捕快問
“當(dāng)然準(zhǔn)確,怕你們大嘴巴亂說,所以現(xiàn)在才告訴你們的,都檢查好自己的武器,該磨刀的磨刀,該練招的練招,別給老爺丟人”
“師爺,您這意思,我們還得真打呀?”
“?;屢残?,你會嗎?”
“哈哈哈哈哈~”
“我又不是戲子,您可別逗了”
“行了,都把腰牌佩戴好,晚上還有衛(wèi)所的兄弟支援,只認(rèn)腰牌不認(rèn)人”
所有人下意識往腰間摸索,趙儀德一摸,壞了,腰牌不見了,難不成落在家里了?準(zhǔn)是的,今早心不在焉的,準(zhǔn)是在家
“趙捕頭,您的腰牌呢?”
“哦,可能是落在家里了,我這就去取來”
“不必了,您看是不是這塊”
“哎?師爺,我的腰牌怎么在您手里?”
“嗨,您也真夠丟三落四的,我昨晚巡夜火患,見這屋沒關(guān)門,進(jìn)來一看,這腰牌就在桌上,我怕丟了,這才收了起來,可是您的?”
“啊,是我的,我還以為落在家里了,嗨~您看我這腦子,多謝師爺”
“無妨的~無妨的~”師爺笑著說。在他的笑容里似乎多了些不明不白的味道,這味道,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
殷歷
武漢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