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出發(fā)杭州府
眾人來到島上,劉瞎子的熱情自不必說,從他被救到現(xiàn)在,終于有對恩人當面感謝的機會了,又逢佳節(jié),島上的熱鬧更勝以往。說來也奇,劉瞎子島比岸上更熱,此時雖是冬天,卻有初夏般的溫暖
在島上團聚了半個月之后,眾人來到了寧波城,今晚是十五,有燈會,他們商量好了,游玩之后便兵分兩路,郁莊和鐵錚出發(fā)去汝州,剩下的人回劉瞎子島。有人問了,他們敢大搖大擺的進城,就不怕官兵抓他們嗎?當然不怕
盧鏜真的說話算話,在向上級報告戰(zhàn)斗經(jīng)過時,郁莊等人的名字和功勞他半分不落,一五一十的奏給上級千戶,千戶報給總指揮,總指揮報給巡檢使,巡檢使報給朝廷,就這樣一層一層,郁莊等人的名字出現(xiàn)在了內(nèi)閣上,金鑾殿上
托吳平的福,他們成了通緝犯,但也是托吳平的福,他們現(xiàn)在成了功臣。這是怎么回事呢?那就不得不提吳平的倚仗,當朝首輔——夏言,夏閣老。他因大禮議之事備受嘉靖恩寵,趁機誣陷楊廷和,位極人臣。如今,同樣的事也在他身上發(fā)生
閣臣嚴嵩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知道了吳平曾經(jīng)的身份,借著抗倭之事上報嘉靖帝,說:夏言任用盜賊為官,收受賄賂,排除異己,借手下之便利,冤殺抗倭功臣,勾結倭寇,謀圖造反。雖然嘉靖沒信,但也沒有不信,表面上還像以前一樣倚重他,可實際上卻在慢慢疏遠,而對郁莊等人的通緝也從各州府全都撤了,反過來通緝吳平
吳平也夠倒霉,當日城門樓子倒塌的時候砸傷了他,剛恢復一些就迎來了倭寇進犯,等手頭上的事兒忙完了,剛準備加大對郁莊等人的抓捕力度,朝廷的文書便下來了,好在他早早地聽見了風聲,連家都來不及搬,在某日突然消失,不知去向
若要趕到汝州,走水路最快,可從杭州出發(fā),溯長江北上襄陽,轉陸路,經(jīng)南陽,直奔武林大會舉辦地點——嵩山少林寺。滿打滿算,只消半個月??涩F(xiàn)在距武林大會開始的時間尚有半年,再加上師傅的囑托,郁莊和劉鐵錚決定水陸并行,用這半年時間闖蕩江湖,順便練習馬術。嘿嘿,大俠不會騎馬,說出去丟人
從寧波出發(fā),出浙江省,先到南直隸,再去江西省,經(jīng)湖廣省,最后到河南開封府找王立鑫共赴武林大會,如此算下來,有半年時間足夠用。早早的備好銀子,從走私犯手里買下兩匹好馬,二人先奔杭州府
三歲的小孩都知道‘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同為沿海城市,杭州的命運可比幾經(jīng)戰(zhàn)火的寧波幸運。杭州府盛產(chǎn)絲綢、茶葉,不論是在海禁前還是海禁后,不論走官方還是走私,杭州府從來沒斷絕過生意往來。海盜也好,倭寇也罷,都看著杭州流口水,幾次想到杭州劫掠,都沒能成功。原因無他,若是從海上搶占杭州,必須要同時應對嘉興、寧波、紹興、杭州四處兵力,不舉全國之力,任何國家都占不到便宜
雖說杭州就在家門口,可這么多年了,二人還是第一次來,眼看城墻就在不遠,正要快馬加鞭進城,卻被路邊的茶棚吸引住了目光
這茶棚只有一張桌子,盡管老舊,卻擦拭的光亮如新,哪怕就在路邊,也纖塵不染。爐子上的水壺呼呼作響,一口古井就在十幾步之外,水氣都是甜的。沸水靜置到八九成熱,沖上一杯春茶,苗鋒尖削,湯色嫩黃,栗香撲鼻,未入唇齒,舌底已然生津,對于像郁莊和鐵錚這樣長途跋涉,口喉正燥的旅人來說,實在難以拒絕。但真正吸引他們的還真不是這水,這茶,而是……
啪~
茶棚的老板是一位中年漢子,雖然穿著粗布衣裳,卻干凈利落,肩膀上的白條手巾如同天上落下的白云,此時他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捂著發(fā)紅隆起的半邊臉。在他身前的長條凳上,坐著一位穿著華麗絲綢長衫,手指頭上戴著玉戒指,腰間掛著玉佩,懷里插著折扇,正在品茶的年輕人,看樣子也就二十幾歲,頭發(fā)梳的油光發(fā)亮,半絲不亂,他身后還有一位家丁打扮的下人。茶棚老板臉上的巴掌,就是這位下人打的
“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家公子給的價格已經(jīng)很高了,你還不滿意?”
“不是我不滿意,而是那塊地真的不能賣,那是我陸家的祖墳,賣不得”
“窮酸!你們陸家早就敗了,要祖墳干什么?不如拿著錢享清福,足夠你后半輩子的花銷了”
“黃公子,求您發(fā)發(fā)慈悲,別買了”說著,陸老板抱住了長條凳上那位年輕人的腿
黃公子放下茶杯,被抱住的腿一抖,陸老板被甩開
“你個不識抬舉的,欠揍!”家丁又要動手
“黃福住手,咱們是談買賣,不是強盜,你動手干什么?”
“公子教訓的是”
“陸老板,坐下說話”黃福見了公子打眼色,把陸老板架到椅子上,和黃公子面對面坐下
“黃公子,您~”
“先別說話,買地的事兒暫且不提。你看看”說著,黃公子指了指自己的長袍,繼續(xù)說:
“我的衣服被你弄臟了,沾上了你的血,你說怎么辦”
“我,我給您洗干凈”
“洗干凈?說得輕巧,我這衣服是用上好的湖絲做的,價值千兩,洗過,可就不值錢了~”黃公子瞇眼微笑,一邊說一邊微微搖頭,陸老板被他看的直冒汗,比灶上的水壺還濕
“我,我,我賠給您”
“好!你拿什么賠?”黃公子扯過陸老板的衣領,兩人的鼻尖幾乎貼在了一起,陸老板一個勁的往后躲,脖子都彎了,緊張的嘴唇起皮,說不出話
黃公子用力一推,連人帶椅子,摔了個底朝天。黃公子站起來,背著手說:
“罷了罷了,你經(jīng)營這個茶棚,兩輩子也賠不起……”
“謝黃公子”
“我說什么了,你就謝我?”
“我~”
“穿過的東西,便是舊東西,折個價,五百兩,你拿錢,我走人”
“黃公子,我實在是沒錢,這是二十文,我整個上午的收入,我先賠給您,剩下的,我慢慢還”陸老板雙手捧著銅板,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
啪~
黃公子轉身就是一腳,正中陸老板的手腕,銅錢飛散,有一枚剛好落進爐灶里
“一天二十文,我這輩子怕等不到了吧。姓陸的,你咒我早死不成!”
“黃公子,我、我沒這個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我、我……”陸老板我了半天,不知道怎么開口好
“我不是個不講理的人,在買賣文書上簽字畫押,用那塊地,抵我的損失,咱們就兩不相欠,不然的話……”
咔嚓!
黃公子一腳把長條凳踩飛,挽袍鞭腿,長條凳一分為二
“哼!后果自負!”
“黃公子!”陸老板的眼白布滿血絲,高喊之后,嘴唇顫抖,言而無聲
“怎么樣,同意了”
“祖宗安眠之地,真的~不能~賣~”這句話似乎用盡了陸老板全身的力氣,說完已經(jīng)癱軟在地
黃姓公子閉目,深呼一口氣,緊緊咬了咬牙根,轉過頭來,又換上了和藹的面孔,正要和陸老板說話,抬眼看見火紅的爐火中有一枚銅錢,嘴角向上,眼珠一轉,拍著陸老板的肩膀說:
“起來起來,既然如此,我還有一個辦法,不知道你肯不肯答應”
“只要不賣祖地,我什么都肯”
“哈哈哈,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看,爐中有一枚銅錢,你只要徒手將它撈出來,衣服,不用你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