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就別打啞謎了!”
談修齡放下茶杯,端起一盅甜湯淡笑。
“施主知道老衲所說為何,又何必故作不明?”
方丈捻著佛珠,目光也放到了不遠處的花宴上,“昭恩寺自建立以來至今有近六百年歷史,只是現(xiàn)今的臨安乃藏龍臥虎之地,我昭恩寺也難脫于三千紅塵,為了香火鼎盛,也不得不做這種有辱佛門清凈之事。”
言語之間無盡的蕭索和悵惘。
他作為一寺方丈,盡管是聞名大時的得道高僧,可也不得不在權(quán)勢世家間游走,以保證昭恩寺幾百年的輝煌。
談修齡擦拭了一下唇角,問道,“那為何方丈不接受我的建議?”
老和尚搖頭。
“非也!看下面的花宴就應該知道老衲并非迂腐冥頑之人,大機遇一并伴隨的肯定是大風險,昭恩寺上上下下千余口性命,老衲豈能輕易決斷?”
“嗯,方丈說的對,這件事還有考慮的時間,您可以再好好斟酌一番?!?p> 老和尚再呼佛號,對面的一直談笑風生的人始終表情淡淡。
好似跟老和尚的商量的事情成功與否并不重要般。
可誰又能知道這幾句話間牽連了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賞花宴上,趙夫人端起茶盞,遙遙舉杯,“梅雨季節(jié),今天可是難得的艷陽天,多謝大家今天捧場,我這里就以茶代酒!”
“趙夫人這就見外了不是?反而是我們該感謝你的帖子,讓我們能出來賞花,還能品嘗這么美味的齋菜!”
“是啊,眼看著雨下了那么多天,好些事情都耽擱了?!?p> 話匣子被打開,一些胃口小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用膳。
本來落座的時候就是隨意的,關(guān)系好的夫人們大多比鄰而坐,此刻已經(jīng)傾身私語起來。
岑子衿喝完最后一口羹湯,也放下了碗筷。
看江氏也用完了午膳,岑子衿起身取過清口的溫水遞給她,江氏點頭接過。
服侍完江氏,岑子衿也自己用了一杯,剛放下口杯,就看見滿面春風走過來的趙夫人。
“**姐,今日花宴人太多,照顧不周的地方還望見諒!”
江氏起身搖頭,“哪里的話,今日你是主人,自然忙碌!況且這賞花宴帶來的花木眾多,都需要人精心照理,我今天也是借你的光開了眼界?!?p> “這可就折煞我了?。∵@些話哪有京都的名貴,姐姐自小在京都長大,見過的奇珍又怎么能是這小小的臨安能比?”
江氏謙虛,“那都多久的事兒了,我都嫁到臨安幾十年了,和你有什么區(qū)別?”
“說的是,不過**姐這一身氣度不管多少年也不是我們這些小地方能比的!這是子衿吧?一眨眼都長這么大了!越長越好看了!”
趙夫人抓住岑子衿的手夸贊。
“是,這是我們家三小姐。平日里出來的少,今日剛好是出來,我就把她帶上出來散散心。”
“應該的,應該的!我家慧兒還專門給三小姐寫的帖子,原想著……總之來了就好!以后有時間可以來趙家玩?!?p> 趙慧寫帖子的時候,她并沒有在意,再加上岑家三房剛辦完喪事沒多久,還以為今天岑子衿不會來。
“是我見這孩子除了學館就天天悶在家里,讓她陪我出來的。矜姐兒孝順,知道安兒早早嫁去了京都,怕我不舒服才請假跟我過來的。”
江氏不動聲色的替岑子衿解釋。
這種潤物細無聲的照顧讓岑子衿眼眶微紅。
趙夫人多精明的一個人,看兩人的神態(tài),知道自己說的多了,連忙換了話題,“這孩子可真好!以后啊,讓我們家慧兒多跟著學學!不過岑大小姐嫁了,**姐不是還有個宥哥兒在身邊嘛?兒女雙全,多好!”
提到岑子宥,江氏無聲嘆氣,“那孩子太不讓人省心了,一天天讓人操不完的心?!?p> “哪有少年人不讓人操心的?年紀大點肯定就好了!我可是見過宥哥兒的,那孩子長得一表人才,人又懂事守禮,姐姐可不能這么謙虛!”
岑子衿站在一旁聽著,眼角看了眼趙夫人原本坐的桌子前。
目光恰好和一直偷偷看著這邊的趙慧撞上。
趙慧大概沒想到岑子衿會忽然看自己,立刻低了頭,額前劉海擋住了她的神情。
江氏聽著趙夫人的話,也是一愣。
很快反應過來,清冷的笑里帶了一絲暖意,“這話可不能讓他聽到,不然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
趙夫人見她的反應,也更熱忱,兩個人坐在矮桌前敘話,一時間話題不絕。
突然,兩道人影擋住了岑子衿面前的光線。
“江伯母好!趙伯母好!”
來人溫婉地行禮。
江氏點頭,趙夫人笑問,“這是劉家小姐和賀家小姐吧?用完膳了?飯菜可還合胃口?”
“多謝趙伯母的款待,飯菜特別好!我們倆過來,是有個提議?!?p> “哦?什么提議?”
“賞花宴開始之前,我們這些小輩去了后山取了些甜泉水,這會兒看大家都用完了膳,想著剛好可以烹上一些好茶來,不知道趙伯母意下如何?”
趙夫人看了一眼江氏,贊賞道,“如何不好?品茶賞花,再好不過了!”
另一名小姐見趙夫人同意,立刻開口,“當時我們每人帶了一竹筒泉水回來,那就將所有人帶回來的泉水匯到一處,請個精于茶道的人來烹制?請誰合適呢?”
趙夫人被她問住。
今天來的都是有身份底蘊的內(nèi)眷,抬舉了誰,得罪了誰都不合適。
江氏在旁冷清開口,“既然每人都帶了一竹筒,就由你們各自烹制?!?p> “對,這樣最好!今天你們中茶道第一的,我便做主送她盆‘心愿’!”
趙夫人話音剛落,整個院落為之一靜!
不明所以的人因為別人的錯愕也心生好奇。
“趙夫人,你說的‘心愿’可是你那盆珍貴的重瓣粉茶花?”
有人張口詢問。
趙夫人見大家注意力都落在了自己身上,索性站起身,語帶驕傲,“正是,我那盆粉茶今年剛好可以分盆,既然諸位小姐在這賞花宴上切磋茶藝,我就給她們添些彩頭!”
一時間院子里到處都是低語聲。
多數(shù)都是長輩在跟小輩講這盆花的來歷。
“這株花是當年趙大人去南邊赴任時,一次追擊流寇的途中誤入了一處山野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知道趙夫人喜歡花,就挖了兩株回去。一株送給了趙夫人做定情信物,另一株則在今上南巡時被當今皇后娘娘看上,帶回了宮里。”
岑子衿聽得一陣咂舌。
兩位上前來的小姐眼中更是勢在必得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