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欺負人了!”
半溪閣內(nèi),明別枝坐在屋內(nèi)同碧砌念叨:“你說他們是不是有病啊,管天管地,還管別人房中事?要不要臉啊,還是長輩呢!”
碧砌瞥了眼房門,低聲道:“姑娘都說了一下午了,姑爺還在外邊呢,不讓進來了?他總沒得罪你吧?”
明別枝被江夫人叫進去時碧砌被攔在外面,沒能跟進去。后來袁嬤嬤遣散眾丫鬟時她更是被趕到了自得堂外,什么都沒聽見。
直到看見自家姑娘眼淚四濺地掀開簾子出來,她才知道這是被教訓了。又見江寒月滿臉愧疚,碧砌心里更是篤定。
幾個人各懷心思地吃了飯。明別枝借口想躺一躺,拖著碧砌進了門,轉(zhuǎn)身就把門閂上了。任憑江寒月在外敲破了門板,她也不許碧砌開門。
“他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留著那個在身上,也不嫌害臊!”
碧砌就知道,她這是遷怒了。這件事最無辜的就是江寒月了,兩頭受氣。況且若非他把帕子帶在了身上,這事還真說不清楚。
明別枝又怎么會不知這其中的道理。但她自小就沒吃過什么大虧,即便那次被葉姨娘害得半死不活,好歹沒受這種冤枉氣??!可自得堂那邊是婆婆,她難道還能打上門去,叫人家給一個交代?
既然不能,那么就只好江寒月代母受過了。
“姑娘,見好就收。你才剛過門就把姑爺拒之門外,萬一他脾氣上來了,轉(zhuǎn)身就去找了紅軒,那不是得不償失嗎?”
“他敢!”
明別枝瞧了眼窗外,此刻天已黃昏,淡淡的光從西邊斜照進來,染紅了粉墻。
“紅軒呢?”
她忽然想起那塊倒霉的帕子就是紅軒給袁嬤嬤的,這事必須問個清楚。
“我方才聽見姑爺喚她呢!”碧砌端詳著明別枝的神色,試圖找出些不悅來。
她失望了,因為明別枝的臉就好像鐵板一般,一絲痕跡都沒有。
“你當真一點都不擔心?”
明別枝撇了撇嘴,道:“有什么可擔心的,他先去問了,我倒省事了?!?p> “我是說那個,你別告訴我不知道她的小算盤?”
“你說哪個???”明別枝覷著碧砌,滿意地看到她臉色越來越紅,這才往后仰倒在床上,“他要是真看上了她,我也防不住不是?”
“那你也不能破罐子破摔。這世上沒有不偷腥的貓,任是哪個做正室的都的防著男人往屋里拉人。你看娘家太太那么厲害的一個人,還不是走了葉姨娘來了柳姨娘么!”
明別枝嫁入了江家,碧砌和紅軒就不方便再以往日的稱呼喚明夫人了,于是改口叫她“娘家太太”。
“倒也是,聽說絡(luò)兒還是母親做主給了父親的呢!不如這樣,肥水不落外人田,與其便宜了紅軒,不如你來做他的房中人......”
明別枝話未說完,碧砌便翻了臉,蹬蹬蹬地踢開門走了出去:“說話就說話,姑娘怎么又平白地拿人亂開玩笑呢!”
“哎,一會兒飯來了叫我,我瞇會兒?!?p> 明別枝蹬掉鞋子,就勢往床上一縮,會周公去也。
那邊江寒月在書房中找紅軒問完了話,“啪”一聲把一只墨錠扔了出去。紅軒不閃不避,墨錠正正地砸在了腦門上,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黑痕。
“紅軒真的是無心的,姑爺一定要相信紅軒......“
紅軒跪在地上,淚眼婆娑,委實可憐。她跪的姿勢也同旁人不一樣,身子微微扭轉(zhuǎn),顯出妖嬈的身段來。
“我當然知道你是無心的,你還沒蠢成那樣。”
江寒月怒色收斂,往書房外走去。那個小知了不知道氣消了沒有,他還得去哄一哄。
紅軒見他不像是要追究下去的意思,心中喜意上揚。眼見他就要走出書房,她膝行幾步抱住了那雙頎長的腿。
“紅軒知道姑爺都明白,紅軒既然進了半溪閣,事事當然以半溪閣為重。姑爺讓紅軒做什么,紅軒就做什么!”
江寒月頓住腳步,笑道:“你是你姑娘的陪嫁,又不是我的?!?p> 紅軒仰起頭,有些錯愕。他真的是在朝著她笑?她一向知道姑爺性情與名字一般冷峻,素來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她從來不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會是那么暖,令她的心在數(shù)九寒天也蕩漾了起來。
“只要姑爺喜歡,紅軒自然是姑爺?shù)?。?p> 她大著膽子扶著江寒月站起,一張秀媚天成的俏臉往他懷中倚去:“紅軒同姑娘不一樣,紅軒從身到心,都只屬于姑爺?!?p> “我方才說錯了,你非但不蠢,你還聰明得很?!苯锣皣@了一聲,道,“你知道我與她之間橫著尹爰息,所以才故意提到了身心?!?p> “紅軒說的都是真心話,若有一句作假,天打雷劈?!?p> 紅軒眉眼似水,望著江寒月的臉。她就不信,她這張臉連明老爺那樣畏妻如虎的都動心過,江寒月再是冷漠,終究還是個男人,會舍得不吃嘴邊的肉?
“第二個......”
江寒月?lián)u了搖頭,紅軒楞了一下:“什么第二個?”
她當然不知道江寒月指的是投懷送抱的第二個,第一個是明汀蘭。
“如果來日你真遇見了想要你的男人,記住一句話,太主動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苯螺p推了紅軒一把,神色從容,“你是她帶來的,只要她不趕你出半溪閣,我也不能多說什么,畢竟如今這院子由她說了算?!?p> 到了晚間,夫妻二人吃完飯準備就寢時,明別枝問道:“這院子現(xiàn)今真的我說了算?”
“嗯?”江寒月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你別是打算把我趕出去吧?”
“那倒不至于,我怕被人說我鳩占鵲巢?!?p> “那就好,畢竟除了這里,我也沒地方去。外頭那么冷,我可不想寒冬臘月地流落街頭?!?p> “我知道你其實挺希望紅軒出去的,不過你不方便發(fā)落她,就想著借我的手?!泵鲃e枝坐在妝鏡前,看著鏡子里的江寒月。
手上拿著梳子替她通頭的碧砌插嘴道:“姑娘,你可別再心軟了!誰家陪嫁才剛過來就想著勾搭姑爺?shù)??也忒性急了,能得手才怪!?p> 江寒月站起來敲了她個栗鑿:“你這意思似乎是她時機不對?”
碧砌訕笑道:“奴婢知道姑爺柳下惠再生,再來十個紅軒也能坐懷不亂?!?p> 明別枝在鏡子里同她扮個鬼臉,笑罵道:“馬屁精,他給了你什么好處了,嘴甜成這樣?”
又轉(zhuǎn)頭瞪了眼江寒月:“我的丫鬟,你動手算什么意思?”
“看看,也幸虧我沒動紅軒,不然這會兒怕是被你推下小池塘了。”
明別枝“噌”的站起來,邊朝江寒月?lián)淙ミ叺溃骸澳憧次疫@會兒敢不敢推你下去......”
她同江寒月推推搡搡,卻不防頭發(fā)還在碧砌的梳子縫里。碧砌生怕拉疼了明別枝,手忙腳亂地解著頭發(fā),一不留神腳上一疼,明別枝被她絆了下。
這下頭發(fā)是離開了梳子,明別枝人也倒了下去。江寒月眼明手快,把她往懷里一撈,低笑道:“這回可是你送上門來的?!?p> 雕花拔步床的帷幔放下,明別枝好像被水鬼拖入了煙波湖一般,消失在兩重簾幕后面。碧砌呆呆地看著晃出波紋的織錦紅帳,手上摩挲著梳子,一時有些回不過神。
過不多久,帳幔里邊傳出低語聲,她聽見姑娘柔軟得好似能掐出水來的嗓音透過簾縫吹來。屋子中好像瞬間熱了起來,炭盆爆出了一星火花。
“啪”一聲過后,結(jié)實的床架忽然晃了晃。
碧砌猛地醒悟過來,把梳子扔在妝臺上快步走了出去,悻悻地嘟囔了一句:“急不死你們,發(fā)髻都沒拆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