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我看見了那無限世界逐漸坍塌的畫面,壯美至極但又無比狹隘,如果我的認知沒有錯誤,那么數(shù)百光年才有可能體現(xiàn)出來的景物在我身邊蕩漾著。
那是由無邊無際的星河組成的畫面,無比清晰,清晰到讓我感到震撼,感到無比的寂寞。
模糊的視野能夠給予自己更多的慈悲,而愈發(fā)清晰的視野會給予自己更多的殘忍。
其他文明難以理解的殘酷反而是我現(xiàn)在認為的仁慈,當你知曉世上的許多東西時,你不會對那些東西保持著虛幻的敬畏與寬容,你只會看見那些東西與自身的矛盾點,并且想盡一切辦法去解決這種矛盾。
難以用科學表述的現(xiàn)實出現(xiàn)在我的手中,我的手上的血肉能夠觸碰到它,感到其中的嫣然般熾熱,感受到空無的寒冷。
更多的是我那窒息的空缺。
數(shù)兆億次的徘徊,迷茫,前行。
最后倒在一次又一次的解脫之中,有些我放棄了,有些我還在前行著。
那些放棄的我是因為那個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些前行的我是因為那個我什么都做得到。
原來死亡是如此痛苦,每一次死亡都需要無數(shù)次的掙扎去改變。
活著也是如此。
我不全是我,極光已然過去了無際年華。
無數(shù)的繼承,無數(shù)的傳遞。
大概人類也是如此。
或許早就無了,或許依舊存在著。
可是,太久太久了。
久到,我只能前進才能記得一切,只能不斷的前進。
久到,我甚至害怕我真正遇到他們。
久到我害怕人已不再是人。
“到最后,我會到哪里?極光?!?p> 我對著存在過的自己問到。
那些過去的我,斷離的我,不會給予我任何的答案,不過我知道他們都知道答案。
因為我就是他們,他們也是我。
一遍得到一遍失去的局限生命。
突兀之間,我輕笑起來,我能夠聽見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我為何發(fā)笑,我感受不到其中的意義,但它確確實實出現(xiàn)了。
出現(xiàn)在這里,在這個世界當中。
就如同我這副身軀,與我手上的極刃。
輕輕晃動它,我能夠感受其中的力量,每一份,每一個。
難以用現(xiàn)有科技表達的產(chǎn)物,它是一個整體,不僅在物質(zhì)上,能量上是如此,甚至在信息和數(shù)學上也無法將其剝離。
它的存在足以把我過往那些知曉的真理破損殆盡,但我卻無比清楚它由什么組成,由什么開始,由什么結(jié)束。
真是有趣。
是的,極刃它并不是靜止的,而是運動著的,以遠超這個世界所能夠到達的速度運動著。即便整個宇宙所有粒子的數(shù)量作為指數(shù),以億光年每秒為基數(shù),也無法到達的速度。
在它面前,整個世界都和虛幻無異,只有它無法判斷,因為它又和世界契合,和這個遠遠無法與其相提并論的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是虛擬的,那么處理這個世界的計算機在真正的現(xiàn)實中可能什么也不是。畢竟真正的現(xiàn)實和虛擬出來的東西是截然不同,從根就是如此,更不用說是表面上的。
是的,虛幻的東西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一定超過真實的,反而更多的被真實遠遠超過。
無限的虛幻在唯一的真實面前一文不值。
或許我也是如此,在我拿起極刃時這樣想著。
它是如此的強大,所以我從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明白這份強大到底付出了多少才得到,才能觸碰到。
極刃的存在極大的提高了我所掌握的力量,現(xiàn)在我所面對的危機在它面前不值一提,但我不會去使用它,即便那是我的東西。
那并非現(xiàn)在的我,這里的我創(chuàng)造出來的,它帶給我的已經(jīng)太多了,無數(shù)的我看見了希望,無數(shù)的我遇見了絕望,但我絕不會停下腳步,不管我面對是何等的世界,是如何的狀態(tài)。
我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我也早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我緩緩松開手,極刃在此時瞬間消散,突兀地像是被擦去一樣,被它自己,從這個世界。
我不需要,就如同無數(shù)個我一樣。
它不是必要的,那就不算是我需要的,它終將會去到另一個我手中,直到另一個我死去,或者放棄。告訴我所經(jīng)歷過的所有,過去未來,現(xiàn)在永恒。
我見證著我,我注視著我,我記錄著我。
擁有這份余韻的我到底走到了何等的地步。
一切一切。
孤寂的世界再次降臨到我身邊,但那份孤獨伴隨著極刃的到來,極刃的離去,消散了許多。
“還有許多事情要面對,我還有無數(shù)的真理來填補我的渴望,我信念以得到詮釋,而我的現(xiàn)在依舊如此。”
即便已然面對死局。
我快死了,我無比清楚。
一個人是難以面對整個文明的,特別是體量差距極大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她們終究還是不會放過我,在許久之前就確定的事了。
我望著漆黑的空間,停滯了一會兒。
我已經(jīng)不需要了,不需要這些東西了。
半離子態(tài)結(jié)構(gòu)體科技組成的防御終究無法完全阻擋榨干數(shù)百顆恒星所到來的力量。
常態(tài)宇宙又一次宣泄著它那無法否定的現(xiàn)實,即便我做了那么多,那么久。
我終究還是要面對死亡了。
現(xiàn)在的我,這里的我。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反而有些急躁,就像千兆次死亡前的我一樣,想要在世界留下什么東西,但我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會留下來。
存在實在是一種無法改變的東西。
但我還是試圖做些什么,我打開了全部的艦隊防御,厚重的裝甲層在我的指令下緩緩剝離,裸露出那猙獰的半離子態(tài)結(jié)構(gòu)體組成的設備和我。
我再一次真正的用自己的雙眼注視著星空,一次又一次。
我曾經(jīng)渴望的星空在此刻開始變得如此的熟悉。
原來我看過。
我知道。
在那無限的過去。
我總是能夠看見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星空,甚至是不同的人類。
是的,我見過許多次。
但都差了好多好多。
有時候。
差的是我,差的是它。
很想,很像,但都不是,全不是。
但我都去做,都去救,都去教。
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每個人,每件事。
讓人成為人。
讓偉大成為平凡。
讓每個人都理所應當?shù)拇嬖谥?p> 但不是每個我能夠遇到人,更多的是其他無限的存在。
或善,或惡,或?qū)Γ蝈e,或長,或短。
我看著它們誕生,看著它們存在,看著它們消亡。
我,好多的我,走了好遠,好遠。
或許只要我真正的走到盡頭的盡頭才能夠回望到過程中的我,所有的我。
“到了那時候,我能夠做什么呢?”
“到了那時候,我已經(jīng)做什么呢?”
“到了那時候,我會做些什么呢?”
我突然有些期待起來,因為在我認知的范圍內(nèi)是沒有真正意義能夠滿足我的東西的。
不管是真理,還是難以企及的世界,都不能,甚至包括人類。
這些都是過程中存在的東西,而不是盡頭的我。
她們的攻擊已經(jīng)離我很近了。
而我再次陷入了虛元沖擊當中,這個徘徊在我思維當中的深淵,在我陷入自我認知中阻擋我的視野。
就在我看見星空的一瞬間,我的自我意志就被擊散了。
我的意志無比堅定,我的意志也因此無比脆弱。
我早就把自己給磨平了,把世界和我,把存在與不存在。
所以我會一直存在著,永遠的存在著,千兆億次的存在過。
在虛幻和現(xiàn)實的靜海之上,一個長滿枝芽的樹枝下,我與我相依相偎。
透鏡的星空中是樹下的海,海中的深邃是星空后的空透。
在之中。
我只能看見我自己。
極刃那是什么東西。
我又是什么。
極致還是極光。
兩者皆是,兩者皆否。
無數(shù)次叩響的大門后是無數(shù)次見過的我。
悠揚的鐘聲,鮮紅的楓葉,寂靜的小道,寂寥的庭院,空蕩的涼亭。
迷茫的我在其中,徘徊。
繞著鮮花錦簇的道路,一步一遍,走著。
“這就是永恒?!?p> “那就是無限?!?p> 我看著厚重的木門,敲擊著栓柱。
沉悶的聲音清脆環(huán)繞著。
不知,無識。
我看見。
夕陽下的光照耀著已經(jīng)有些銹蝕的晾衣桿,它的影子跨過擁有著些許清涼的古井。
錯位的石板組成了上山的路,但下山的路只有一個土坡。
曲折的僵直,油泊路沿著那條路流動著,我看著分岔口,走向兩條路上。
“一加一等于二。”
“祈禱后的奇跡。”
喃喃自語的詛咒,獨自一人的祝愿。
我祈求著我存在著。
我哭訴著為何存在。
我存在著看見世界。
她們來了,帶著無數(shù)的光,無數(shù)的熱,但我看不見,摸不著。
我卻存在著,就如同我還活著,我還死去。
恍然間,難以置信的光掩蓋了她們帶來的命運,那是處于半離子態(tài)結(jié)構(gòu)下的我留下的存在。
一塊超過八億光年的殘骸。
它取代了我看見的星空,星海在它的光輝下破碎,被它壓下。
肆無忌憚的向常態(tài)宇宙宣泄著力量,填滿了整片漆黑的世界。
相互周轉(zhuǎn)的洪流沖刷著世界,存在數(shù)十億年的河系在迸濺,和半離態(tài)結(jié)構(gòu)體相比,那數(shù)億度的高溫極為冰冷。
夢的海洋掉了下來,光在其中流動著。
我矗立在其中,看著海越來越近,海風吹來,接著是海浪翻滾的嘈雜。
散發(fā)著金色的光雨滴落了下來,漆黑的地平線上,一顆顆太陽正在升起。
世界被砸穿了,整個常態(tài)宇宙都被澆灌著,平衡的漏斗被我砸碎了。
天亮了,每一處都亮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