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前向來人流往來頻繁。不多時,就有不少人過來看熱鬧,還在不停地指指點點。
寧孝一張老臉掛不住了。
若只有自家那蠢婆娘鬧,他早就罵一頓拖回去了??善蟾缫苍?,他有些話便不好說出口。
都怪那個死丫頭!
要不是她,自己萬無一失的計劃怎么會弄成這樣?
寧孝惡狠狠的目光直射過去。
寧成君立即察覺。黑亮的眼睛毫不畏懼地看回去,神色間依舊一派從容。
這是在挑釁自己?寧孝眼神更加兇煞,就像毒蛇一樣狠戾。
他在心里說道:既然你一次又一次地坑害我,我便不必再念及叔侄情分。咱們不死不休!
寧成君嘆息地搖了搖頭。
本來,她看在父親的面子上,想著讓叔父一家受點教訓也就罷了。
可現(xiàn)在看來,人家根本沒有悔意,還一副要把她宰了的惡相。
兩家的梁子,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何人敢在衙門前喧嘩!”
一個全副武裝的梁國侍衛(wèi)來了,洪鐘一般的大嗓門響起。
圍觀的呼啦啦散了,蔡氏也停止了哭罵。
寧孝好不容易能抽身,急忙抓住那個侍衛(wèi)問:“大哥,劉大人在哪里?我要去見他,馬上!”
對方十分不耐煩,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瞎嚷嚷什么?劉大人正和謝將軍商談要事呢!哪里有空理你?”
說著,他就揮手趕人。
寧成君不禁好奇。那謝湛是謝婉婉的兄長,也是君無赦的心腹。什么樣的大事,值得他親自出面,來同一個小小的新寧城太守商量?
蔡氏哪里罷休,抱著那侍衛(wèi)的大腿就哭:“大哥,我要見我女兒。求大哥讓我進去!”
“滾開!”那侍衛(wèi)一腳踹在蔡氏心口。
蔡氏的身體就如斷了線的風箏,一下子飛出去了十幾步遠。又重重地摔在地上,頭破血流。
連尖叫都沒出口,就歪倒在了路邊,像一團破布一般。
寧孝慌忙來拉。
那侍衛(wèi)傲慢地冷笑一聲:“寧孝你要是個知道好歹的,就別在這節(jié)骨眼上討晦氣!劉大人現(xiàn)在臉色可不好,當心他拿你開刀!”
寧孝滿腹的怨氣瞬間收斂,垂著頭應(yīng)了聲“是”。
寧成君嘲諷一笑,這劉大人不敢得罪謝湛,倒會欺壓下屬來逞威風。
侍衛(wèi)走遠了,輕蔑地從鼻子里哼出聲來:“切,寧國人!”
寧忠聽見這話,簡直氣炸了,就要沖上前和他理論。
寧成君死死拉住他:“爹爹,現(xiàn)在不是置氣的時候。好漢不吃眼前虧吶!”
寧忠這才冷靜下來。但還是不解氣,狠狠地啐了寧孝一口:“都是你這個死小子惹的好事!”
罵歸罵,寧忠還是上前扶起了蔡氏,寧成君也搭了把手。
雖然蔡氏不值得同情,但并不意味著那侍衛(wèi)的做法就沒錯。
看到寧孝跟過來了,寧成君忽地一笑:“叔父,聽說你和那賈好仁神醫(yī)關(guān)系很好吶!不知道這次,他能不能給你免點藥費?”
死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寧孝氣得手指都掐進了肉里,臉上卻勉強保持著平靜:“侄女兒說笑了!賈大夫已經(jīng)病入膏肓,怎好意思再麻煩他?”
病得這么重?寧成君詫異,可這才過去多久?難不成錢沒了氣到昏厥了?
寧忠冷哼一聲。寧孝以為他又要打自己,眼神一陣瑟縮。
但寧忠根本不理他,背起蔡氏,就走向附近的醫(yī)館。寧孝連忙跟過去幫忙。
大夫檢查了說,不會危及性命,但起碼要躺一個月。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寧成君暗想,接下來的一個月里,便宜叔父總該消停一下了吧?
寧成君和爹爹幫到這個地步,已算仁至義盡,隨即轉(zhuǎn)身離開。
寧忠臨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狠話:“好好反??!要是再敢打我家丫頭的壞主意,我打算你的腿!”
寧成君心頭一暖。好久都沒有過這種被親人呵護著的感覺了。
想到家里碗碟壞了那么多,現(xiàn)在又不好找嬸嬸要賠償,只能自己再去買點新的了。
寧忠聽說寧成君要去集市,也要跟著一道。
寧成君怕耽誤父親的事,可寧忠卻搖搖頭:“不礙事的!那一批柴禾我已經(jīng)下到窯里燒著了,過個一兩天再去挖炭就行。再說了,你就那一點零用錢,哪夠買碗碟的?”
寧成君一想也是。
兩人來到賣碗碟的攤子,一看標價,嚇了一跳。
寧成君疑惑:“昨天來買時,一個頂好的碗也不過二十銅幣,今天怎么最便宜的都五十銅幣了?”
攤主是個中年大叔,他掃了寧成君一眼,“嘁”了一聲:“小姑娘,外面的風聲你就一點都沒聽到?
“上頭本來對咱們生意人就盤查得緊,又突然要加稅,好多商人都跑路不干了。
“也就我們這些生意做得久、底子厚的,還在這里撐著。你說這價格能不漲嗎?愛買不買,不買拉倒!”
寧成君皺起眉頭:“好端端的漲稅干嘛?”
梁國人若真想守住新寧城,就不該對無辜的普通百姓如此相逼。
“鬼知道吶!”攤主不耐煩了,“你要是不信,就去別家問去!價格都是一個樣?!?p> 寧忠拍拍寧成君,壓低聲音:“丫頭,漲稅應(yīng)該是真的。我聽以前共事的一個兄弟說,有大人物要來新寧城,上頭打算建造行宮,得花好一筆錢!”
寧成君不由得腹誹,真是勞民傷財!
但她眼下也操心不了那么多。
“真的不能便宜一點嗎?大叔您也知道,現(xiàn)在大家日子都緊巴巴的……”寧成君試圖還價。
畢竟,自己家里是真的窮?。?p> “不行!”攤主斷然拒絕,“稅那么高,價格不抬高點,讓咱們喝西北風嗎?”
“咦,這不是寧姑娘嗎?”
忽地,一個年輕女子從攤后轉(zhuǎn)了出來。
“夫人,你怎么來了?”攤主的語氣瞬間柔和了。
寧成君抬頭一看,這人好像是有點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寧姑娘不記得了嗎?之前在好仁醫(yī)館,多虧姑娘提點,小女子才沒有上那賈好仁的當去買假人參!”
寧成君這才想起來,是有這么一號人。
“行吧!”那攤主擺擺手,“夫人你也不必說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這樣,給這姑娘的價錢還像昨天一樣。便宜太多我們也承受不起!”
“那就多謝了!”寧成君也不貪,寧忠連忙掏錢。
“寧姑娘客氣了?!蹦桥有σ饕鞯?,“奴家娘家姓張,夫家姓李,街坊一般喚我李張氏?!?p> 寧成君同他們道過別,提著碗碟,同父親一道回家去。
“這倒真是湊巧!可見善有善報這話不假?!睂幹翌H為贊許,“還是我家丫頭好,有我們老寧家的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