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喝上一碗斷義酒
肖娜與晨曦脫離人群,快步走來。
“小師妹!”亞索那一直平靜的眼眸中首次有了色彩。
肖娜來到身前,抬頭看著他高大魁梧的身影,紅了眼圈,卻又下意識的笑了起來,“大師兄?!?p> “小妮子瘦了不少,這段時間受苦了吧。”亞索伸出手掌,撫摸肖娜的頭。
又道:“小師妹,全天下的看法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我不能不在乎你的看法。”
“師父的死瑞雯有一定的責任,但罪不至死,大師兄有難言的苦衷不能對你說,你能相信大師兄嗎?”
亞索眼神中透露著小心翼翼與緊張,看得出來,他很在意肖娜的看法。
“我相信你,大師兄?!毙つ赛c頭。
亞索欣慰大笑,看向晨曦,面露疑惑。
“大師兄,他是我的意中人?!毙つ刃Φ?。
亞索大為驚訝,“你是上次在朔極寺偷經(jīng)書的那個年輕人?!?p> 晨曦點了點頭。
“能得到小師妹的青睞,你肯定也是個厲害的人物?!眮喫鞴恍?,輕輕一拍。
這看似輕輕的一拍實則暗含玄功,晨曦只覺猶如有一座大山壓在自己的肩頭。
“六級巔峰,天階功法,不錯不錯,勉強配得上我小師妹?!敝贿@一瞬間,亞索就試出了晨曦的修為。
“好啊,亞索,殺害你師父的兇手就在你的身旁,你不殺她也就算了,如今又不知從哪找來一個野丫頭冒充先夫的女兒肖娜,你到底是何居心!”那美婦人忽然高聲開口。
眾人聞言,連連看向那美婦人,疑惑團團。
那美婦人怒道:“你這個孽徒,你師父收養(yǎng)你,將你養(yǎng)育成人,還傳授你疾風劍術(shù),讓你接任民幫幫主,你如今就是這么報答他的嗎!”
“雅姨,你明明知道我就是肖娜,你為何還要這樣污蔑大師兄?”肖娜看向那美婦人,悲傷與失望齊齊涌上心頭。
“笑話,誰認識你了。娜娜早在兩個月前就嫁給影流教派的大公子了,當時白幫主和枯木大師都做了見證人,你問問他們認識你嗎?”雅夫人故意抬高了聲音,讓所有人都能聽得到。
“我的確是做了見證人,但在此之前我一直居住于朔極寺中,從未看過素馬老幫主愛女的真面目。”枯木大師沉吟說道。
“娜娜從小就戴著面紗,這孩子也是天真的很,發(fā)了誓說有朝一日誰能讓她摘了面紗,就嫁給誰。這是整個普雷西典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毖欧蛉说?。
“一年前先夫不幸去世,娜娜傷心得很,整日以淚洗面。后來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影流教派的大公子,大公子英俊帥氣,溫文儒雅,在娜娜的黑暗時期給與了她極大的寬慰,她這才芳心暗許,嫁給了他?!?p> “娜娜從小不露人前,見過她真面目的,除了我還有白云清白幫主?!?p> “我一個弱女子的話大家可以不信,但白云清白幫主的為人如何,在場的各位應(yīng)該都很清楚,大家可以問問白幫主,他是否認識眼前的這個丫頭呢!”
眾人聞言齊齊看向白云清。
白云清一生鐵面無私,公平公正,從未包庇過任何人,在艾歐尼亞享負盛名。
“雅夫人說得沒錯,眼前這個小姑娘的確不是肖娜,肖娜已經(jīng)嫁給了影流教派的大公子。”白云清高聲說道。
眾人這才相信,竊竊私語。
雅夫人冷笑道:“大家可以想一想,這個臭丫頭如果不是亞索找來的,她又為何會如此之巧的出現(xiàn)在這里。”
“至于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想……”雅夫人微微一頓。
“他是為了包庇這個諾克薩斯女子,大家不要忘了,亞索也是諾克薩斯人,他們這么做指不定有著什么驚天大陰謀!”
在場眾人瞬間焦躁沸騰。
“對啊,我說難怪亞索非要死保這個害死了他師父的諾克薩斯女子,這一切說不定就是他一手策劃的!”有人接話。
“說得對,他們?nèi)绱颂幮姆e慮的殺了素馬老幫主,為的就是讓亞索這個諾克薩斯人,統(tǒng)一民幫,待得日后諾克薩斯再來入侵時,倒戈相向,從內(nèi)部摧毀我們艾歐尼亞的抵抗軍!”又有人幫腔道。
在場之人一想,無不冒出一身冷汗。
民幫作為艾歐尼亞第一大幫,人數(shù)眾多,如果諾克薩斯再次發(fā)兵攻打艾歐尼亞,在關(guān)鍵時刻亞索帶領(lǐng)民幫眾人突然發(fā)難,后果當真不堪設(shè)想。
“殺了他們,殺了這兩個諾克薩斯的狗雜碎!”有人高喊。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哈哈哈哈……”亞索忽然放聲大笑。
這聲音振聾發(fā)聵,宛似雷霆,轟轟隆隆的傳蕩開去,瞬間就蓋住了在場所有人的聲響,不少人更是急捂雙耳,被這聲音震得心神不穩(wěn),搖搖欲墜。
待得眾人盡皆閉嘴,亞索這才收起笑聲,睥睨環(huán)視眾人,不屑冷笑,“想殺我?你們可以試一試?!?p> “但恕我直言,就算在場的各位全加起來,也奈何不了我絲毫?!?p> 全場震怒。
枯木大師等一行朔極寺的武僧雙手合十,默念佛號。
“素馬老幫主一生義薄云天,宅心仁厚,怎么會收了你這么個忘恩負義,狂妄自大之徒,我呸!”民幫一位上了年紀的長老氣急大罵。
此言一出,群情激憤,紛紛破口大罵,各種難聽之言都罵了出來。
看著周圍所有人氣急大罵,口噴唾沫的丑陋嘴臉,肖娜只覺心中難受異常,極為委屈,鼻子一酸,“簌簌”的流下淚來。
“這些都是被表面蒙蔽了雙眼的蠢貨,不要理會他們?!背筷匾皇謱⑺龘нM懷中。
“你說,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呢?!毙つ仍谒麘阎袉鑶杩奁?。
“你要相信你的大師兄,我也會一直在你身邊?!背筷剌p拍她的后背,給予安慰。
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瑞雯驚嚇的躲到亞索身后,緊緊抓住他那破舊的藍色布袍。
四人被眾人圍在中央,猶如那大海之上的一葉扁舟,四周都是狂風暴雨。
“肅靜!”
白云清提氣發(fā)聲,試圖止住眾人罵聲,但此時所有人都罵得起勁來了,又哪里理會他,氣急之下再發(fā)兩聲“肅靜”。
“均衡由我重現(xiàn)!”
一道銳利的女子聲音響徹四周,配合白云清鎮(zhèn)住了場面,受到呵斥的眾人安靜下來。
那是一個穿著忍者服,帶著面罩的神秘女子,眾人不知道她到底是誰,只知道她是均衡教派派來的使者。
白云清道:“亞索,我和你師父是兄弟,年級大你許多,但你我二人也私交甚好,說是忘年之交也不為過,我也很敬佩你的為人。但艾歐尼亞與諾克薩斯勢同水火,當年的那場戰(zhàn)爭中,在場的人都有許多親人慘死在諾克薩斯的爪牙之下。”
“國仇面前,所有的私人恩怨都要放到一旁。你是個諾克薩斯人,害死你師父的也是這個諾克薩斯女子,如今你執(zhí)意要保她,自然是免不了一場惡戰(zhàn)了,拔出你的疾風劍吧?!?p> 亞索道:“我從小在艾歐尼亞長大,得師父青睞,帶我領(lǐng)會疾風之道,傳授我疾風劍術(shù)?!?p> “從小我便聽聞各位前輩長者述說諾克薩斯當年的種種惡行,自己也對諾克薩斯人深惡痛絕,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艾歐尼亞人,誰曾想到,我竟是個諾克薩斯人?!?p> 說到這,亞索忽然放聲大笑,笑聲中說不出的悲涼。
“來此之前,我就想到今日會與各位有一場惡戰(zhàn),然而在場之人有不少是我的昔日好友。”
說著手中白光一閃,十來壇美酒已出現(xiàn)在他的身前,又從儲物戒指中取出大腕數(shù)十個,一一擺在面前。
“正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大家對我這個諾克薩斯人有看法是應(yīng)該的?!?p> “既然如此,今日咱們便在此割袍斷義,喝上一碗斷義酒,從此之后,你我形同陌路,你們要殺我不算忘恩,我殺你們也不算負義!”
說罷,雙手各舉一壇酒,將數(shù)十個大腕一一倒?jié)M。
“誰先來!”亞索舉起一碗酒。
在場眾人無不面面相覷,良久之下,竟無一人上前。
“我先來!”
雅夫人走上前來,舉起一碗白酒,冷冷的道:“先夫瞎了眼,收了你這么個大逆不道之徒,實乃不幸。如今殺害他的兇手就在你身旁,你不僅不為他手刃仇人,還死保這個小賤人,與所有昔日好友為敵,想來只因你們都是諾克薩斯人罷,好好好!”
說著舉起酒碗喝了一口,隨后將剩余酒水倒在地上。
“你這種徒弟,不要也罷!”
亞索怔怔的看著她,只見她雖然已年近四十,但卻仍膚若凝脂,相貌極美。
又想到這一年多以來所發(fā)生的種種前事,一句話到嘴邊的“師娘”終究是沒能說出來,只得舉起手中酒碗,一飲而盡。
喝完斷義酒,亞索“唰”的拔出腰間的疾風劍刃,反握劍柄,在自己的藍色布袍上割下一塊。
雅夫人嚇得面色慘白,先前亞索突然拔劍,她還以為是要殺了自己,誰想竟是做那割袍斷義之舉,當下“啪”的一聲,將酒碗重重摔碎,憤然轉(zhuǎn)身回到人群。
“下一位!”亞索再次舉起酒碗。
有了雅夫人的帶頭,亞索的一位位昔日好友陸續(xù)上前,與他喝酒。
民幫之中有幾名‘天字輩’的弟子舉起酒碗來,聲音立時哽咽,“幫主……”
“啥也別說了,你們年紀還小,修為尚且不足,日后還是要多加勤奮修煉,盡量少參與江湖之事?!眮喫髡f完一飲而盡,將酒碗反扣,一滴酒水也沒有剩余。
這幾名天字輩弟子聽了,登時淚流滿面,含淚干了碗中酒水,也是一滴不剩,隨后傷心離去。
不消多時,場中酒水已所剩不多,與亞索喝酒之人也多是民幫之中的昔日好兄弟,連續(xù)數(shù)十碗白酒下肚,他此時也是面不改色,反倒越發(fā)顯得威風凜凜。
“亞索,我跟你喝一碗!”
一個賊眉鼠眼之人走上前來,端起酒碗,言語之中,極為無禮。
亞索斜眼瞥視,哈哈說道:“我今天在此與昔日好兄弟喝斷義酒,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和我喝酒?”
說完手掌一曲,狂風驟起,只眨眼時間那人便已落入亞索手中,手掌在他脖頸上一捏,當場氣絕。
眾人見他隨手便殺一人,勃然大怒,但己方那一眾高手都無人出聲,他們便也只得敢怒不敢言。
亞索忽然看向民幫中的一位長者:“馬長老,兒時我修為不精,落入狼妖手中,是你不顧性命的救了我。”
正說著,只見亞索手中白光一閃,已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一把短刃,“噗”的插入自己的左肩,短刃盡數(shù)刺進肉中,直至刀柄。
眾人紛紛驚嘆。
亞索又看向另一人:“宋長老,幼時得你教我做人道理,教我如何做事為人。”
說罷又是一把短刃插在肩上,血灑當場。
亞索便這般與眾人道別,凡事曾經(jīng)對他有恩的,肩上都會插上一把短刃,到得最后左右兩肩已是各自插了三把短刃。
“亞索,照你如此做法,只怕在場的有許多人都要刺上自己幾十刀吧?!笨菽敬髱熣f道。
在場之人受過亞索恩惠的實在太多,就連枯木大師早年也被亞索舍命相救過。
亞索淡然一笑,面向眾人,道:“師父明知我是諾克薩斯人,卻依舊將我養(yǎng)育成人,傳我絕世修為,我十分感激他老人家,如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說?!?p> 又看著雅夫人,雙膝跪下,“師父已去,我便拜師娘,感謝他老人家的養(yǎng)育之恩?!?p> 說罷‘噔噔噔’的磕了三個響頭,反握疾風劍,“唰”的一下,竟將自己的左臂齊肩卸了下來。
這始料未及的一幕令眾人齊齊心驚,待得他們反應(yīng)過來,斷臂已然落地,鮮血狂噴。
“大師兄!”肖娜失聲大喊,淚流滿面。
在場之人敬佩傾慕的有之,嘆息惋惜者有之,冷笑嘲諷者有之,幸災(zāi)樂禍者有之……
亞索自斷一臂,肩上還插著六把短刃,鮮血潺潺,卻仍是談笑風生,面不改色,哈哈笑道:“如今是非恩怨都已說清,各位,可以動手了!”
“等等!”晨曦高聲大喊。
所有人看向他。
晨曦快步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面,一聲發(fā)自內(nèi)心的“亞索大哥”隨口便喊了出來。
由于兒時的種種經(jīng)歷,晨曦一生孤高傲冷的很,從未有任何人能讓他心甘情愿的叫上一聲大哥,但亞索做到了。
很多時候,被一個人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往往只需要幾秒鐘。
“你小子要干啥?”亞索歪頭看他。
“亞索大哥,我想和你結(jié)拜為異性兄弟!”晨曦微微一笑,提氣高喊。
這一喊,聲傳四野,延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