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兒!”聽到尖叫聲,李氏一下子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快步跑向門外。
“蒲兒!”李沖也沖出屋子。
跟在二人身后的左冷的眉頭擰在一起,心中祈禱可別出什么事情。
還好,最壞的情況并沒有出現(xiàn)。
男孩正被李氏抱在懷里。
“蒲兒,怎么了?別嚇娘。”
男孩雙眼無神,呆木一般,似乎被什么震懾了心靈。
李沖見狀也失了分寸,蹲到男孩面前,撫住他的后腦:“蒲兒,怎么了?說話??!”
“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李氏六神無主的拍打著自己的孩子。
可男孩卻仿佛失了魂魄,怎么都不開口。
左冷挪動腳步,走到了男孩的背后,順著男孩正面的方向看到了被推開縫隙的木窗。
繞過三人,左冷來到窗前,向外望去。
“咕?!焙韲低萄士谒穆曇繇懫穑追糯蟮淖罄浣?jīng)過短暫的失神,反應(yīng)過來。
隨后他偏轉(zhuǎn)過頭,強壓住腦中不斷回放的場景。
一具被剝了皮的尸體正血淋淋的掛在門外的大樹上,隨風(fēng)擺蕩。
怪不得男孩會這般模樣,任誰受到如此的驚嚇都會陷入恐懼中吧。
強忍著胃部的不適感,左冷開口道:“不要再叫了,他是被嚇到了?!?p> “嚇到了?什么嚇到了?”李氏回過頭帶著哭腔問道。
左冷拉緊窗戶,對著李沖說:“你過來看一眼,就明白了?!?p> 李沖疑惑的來到窗前,向外看去。
當他轉(zhuǎn)過身時,臉色很難看。然后他先在娘子耳邊耳語了幾句,讓娘子把孩子帶到了另一個屋里,再向著左冷道謝:“謝謝道長了?!?p> “沒事,你去照顧他們就好?!弊罄浯藭r受到的沖擊更大,說話的力氣都小了許多。
“嗯”李沖點點頭,進了母子二人所在的屋子。
隨后,左冷緩慢的走下樓梯,強撐著坐在了棕紅色椅子上。
“嘔,咳咳。”左冷捂著嘴巴,把嘔吐的欲望強硬的憋了回去。
他不能縱容自己身體的反應(yīng),因為一旦被其他人看見或聽見,本就年輕的他很容易被人質(zhì)疑。更重要的是,他覺得自己要適應(yīng)這種感覺。
這個地方既然存在鬼怪和靈異,那么尸體和血腥就是之后必不可少的陪襯物,如果不能盡快適應(yīng),很可能下一個被掛在樹上的就是自己。
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這個世界就是這么殘酷。
要學(xué)會適應(yīng)死亡的氣息。
然后,努力活下去。
呆了一會,身體的反應(yīng)漸漸消退,左冷長嘆了口氣,站起身,杵著幡向著門外走去。
天空上的太陽懸掛于中央,陽光正好,一切都和眼前慘烈的場景涇渭分明。
好像并不在一個空間中。
左冷低著頭一步步走到了大樹下,纏繞在鼻尖的血腥氣味越來越濃烈,帶著腥臭和胭脂的混合氣息,令人窒息。
本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他此刻突然又失去了勇氣。
很想轉(zhuǎn)身逃開。
哪怕很狼狽,哪怕很膽小。
可這次能逃跑,下次呢?
難道要一直逃避么?或許后果沒有想象中的嚴重,但他不想懷揣著這種可笑的期待。
對于事物的發(fā)展,他一直是個悲觀主義者,未言勝先言敗,做好萬全的準備一直是他的人生信條。
所以既然能提前適應(yīng),就不要再拖延了。
想到這,左冷抬起頭,用目光直視著那具死相凄慘的尸體。
血肉、骨骼、內(nèi)臟、眼珠、心臟、頭骨。
頭骨?
左冷微微皺眉,尸體的頭骨上面有一道巨大的裂縫,露出黑洞洞的內(nèi)在,沒有想象中的白色腦漿。
而且尸體的扭曲程度很劇烈,這么看著都能感受到當時這個人的掙扎和痛苦。
具體的死因左冷分析不出來,不過只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是死于剝皮,第二種是被敲開頭骨吸食腦漿而亡。
無論哪種可能,他都能感受到那個厲鬼血淋淋的殘暴。
“草”
左冷失態(tài)的罵了句臟話,如此兇殘的死法說明這個鬼的怨氣極強。
再加上圍困望山鎮(zhèn)的大霧,這鬼的可怕簡直令人頭皮發(fā)麻。
到底生前遭受了什么,以至于死后如此恐怖。
左冷摸了摸鼻子,心中提醒自己冷靜。然后繼續(xù)看向尸體。
體型偏瘦小,身高大約一米六幾左右,分不清男女。
“嗯?”視線無意間掃過尸體的左腳,忽然發(fā)現(xiàn)了值得注意的地方。
左腳的腳趾只有四根,竟然缺了根小腳趾。
“是天生的還是……”
左冷正猜測的時候,一陣哀嚎突兀的從他身旁不遠處響起。
“師妹!”
一個披頭散發(fā),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子踉蹌著沖了過來。
“師妹!”當近距離看到那具尸體后,男子立刻崩潰了,他跌坐在地上,大聲嚎啕起來。
“師妹,是師兄對不起你??!我不該逞強的啊!都是師兄的錯啊!是師兄害了你??!”
“啪”男子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啪、啪、啪”他的臉眼見的紅腫起來。
師妹?左冷心中嘆了口氣,心中有戚戚然。但與此同時誕生的疑惑卻不得不問出來。
“道友,你的師妹是左腳少了根腳趾么?”
“?。俊被秀钡哪凶颖贿@句話驚醒,轉(zhuǎn)頭看向左冷。
“你怎么知道?師妹先天殘缺,左腳缺了根指頭。”
左冷點點頭,指了指尸體。
“那這確實是你師妹?!?p> 可惜男子沒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或者他聽出來了卻不想解釋。他只是自顧自又開始哭泣起來,嘴里念念有詞,似乎又在重復(fù)那些自我厭棄的話。
左冷默默的看了眼他的位置,這個所謂的死者的師兄,離大樹的距離竟然比自己這個外人還要遠,而且根本不敢抬頭,不知是害怕血腥還是心有愧疚。
從他剛才毫不懷疑就確認這是自己師妹的語氣,如果不是知道這里鬧鬼,左冷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
但如果是殺人者的話,既然能完成這么殘酷的殺人手法,就必然有冷靜的頭腦,不會這么大意失態(tài)。
所以左冷大致判斷這個師兄可能已經(jīng)提前知道了師妹死去的事實,只是沒見到尸體。
甚至更深入一些,這位師兄可能就是幫兇,在遇見鬼的時候讓師妹擋刀,自己落荒而逃。
這種情況可一點都不稀奇。
左冷從不會懷疑人類的劣根性。但懂得道理不代表就能不出錯,這個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眼高手低,以為自己很懂,實際根本狗屁不會的人。
這么說起來,難道他自己不就是一個例子嗎,輕易的信任了不該信任的人,以至于被人拿到了話柄,被踢出了公司。
左冷心里苦笑。
所以要更謹慎一點。
他看著那位已經(jīng)流干眼淚,只能干嚎的師兄。
他知道,現(xiàn)在這個人是最好的情報來源。
“福生無量天尊,道友,讓你師妹入土為安吧?!?p> 左冷對著尸體作了個揖,語氣嚴肅且沉重。
或許是他的冷靜和話打動了男子,男子抽泣了幾下后用衣袖抹了抹臉,緩緩站起身。
“道友說的對,是振華失態(tài)了?!?p> 說完,嚴振華走到大樹底下,強忍著心中的不適抬頭看了看紅綢的位置,然后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用力向上一扔。
“刺啦”擰成一股繩的紅綢被鋒利的刀鋒劃開,死者順勢掉在地上。
在一旁看著的左冷眼前一亮,這一手扔匕首的功夫頗有擲暗器的風(fēng)范。
看來此人有幾下子,這也正是他如今最缺少的東西。
畢竟他一個生于和平年代的普通人,實在對武力不擅長。
想到這,這位道友的重要性在左冷的心中立刻上升了一個等級。
“道友,稍等一下,我去尋兩個鏟子?!闭f完,左冷轉(zhuǎn)身走進茶鋪,找李沖拿了鏟子出來,遞給嚴振華。
“謝謝道友?!眹勒袢A接過鏟子,在大樹旁找了一塊空地,開始挖坑。
吭哧吭哧。
兩個人挖了大約有兩刻鐘左右,一個小土坑出現(xiàn)于眼前。
把尸體搬入后,開始掩埋。
吭哧吭哧又是兩刻鐘。
之后嚴振華找了塊木板,用匕首在上面刻下師妹李霞之墓幾個字,插在了土堆上。
看著眼前簡陋的墳?zāi)?,左冷心中突發(fā)世事無常,人生短暫的感慨。
于是他雙手合十,用凝重的語調(diào)道:“福生無量天尊,愿你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p> “安息,怎么安息?”眼神中有些迷茫的嚴振華輕聲開口問道。
“當然是把那惡鬼除掉,還這些因他死去的亡魂一個公道?!?p> “對,除掉她,除掉她!”嚴振華重復(fù)了幾次,眼神漸漸明亮,似乎下定了決心。
“所以道友可否告訴我你們究竟遭遇了什么?”
“你想知道什么,振華都告訴你,只求你能助我一臂之力,鏟除惡鬼!”說到最后,咬牙切齒。
“那就,從頭說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