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冷漠，語調(diào)平淡，就像這仲春的大地，嫩芽冒尖卻頂寒風(fēng)而生。
一時間，劉氓竟仿佛感受到來自寒冬的冷冽，少年的問話讓他瞬間仿佛墜入冰窟一般。
“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又何必要問?！崩潇o回應(yīng)，劉氓穩(wěn)步挪動著步伐，目光直直的盯著他。
兀自點頭，似乎劉氓的話并不是對他說一般，少年瘦弱的身體在木棍的支撐下，勉強(qiáng)屹立在那里。
“有何事，你盡管說吧，既然你已經(jīng)在此等著了，你我也正好做個了結(jié)！”
暗自滾動一下喉結(jié)，劉氓強(qiáng)自壓下心頭的緊張，他萬萬沒有想到在他被驅(qū)逐出村的這個落魄階段，居然還會遭受別人攔道截殺。
當(dāng)真是永遠(yuǎn)也無法預(yù)測下一秒的變化。
“你...準(zhǔn)備去什么地方？”
“天下之大，什么地方我去不得？難道你以為這小小的劉家村就能困住我了？”
“因為你要走，所以放了我？”
“我不知道！”目光警惕的看著他，劉氓當(dāng)下直接道：“但我聲明，既然能夠反殺其他惡徒，我就能...”
話說一半，劉氓卻愕然停在了那里。因為他正用言語對峙的少年，此時竟然跪在了他的面前。面上的驚疑不定，眼眸不斷在眼眶來回滾動。
低著頭少年并沒有立即抬頭看向他，而是自顧陳述了起來。
“我年幼時鄉(xiāng)里遭了蛾賊劫掠，因為阿母將我放在一口枯井里，我才得以活命。當(dāng)我爬上來的時候，村里的人都被蛾賊殺光了，沒有死的也從了賊。于是我偷偷的跑了出來。
由于沒有身份，沒有照料，我只能靠著偷盜存活下來，后來在萬家村遇到王刀疤，他很兇，村里沒人敢忤逆他，于是我就成了他的奴隸，一直替他打探消息，偷竊財物。
我知道他只是把我當(dāng)成一個使喚的工具，但我還是只能聽他的，因為他比我強(qiáng)。那晚，當(dāng)他在牛群中被踩為肉泥時，我沒有感到憤怒，恍惚間我感覺自己輕松了許多。
綁在牛身上跟著回來的路上，看著你們笑談，我才想起來我也是和你同歲的少年而已。我不知道以后會怎么樣，但我還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決定跟隨你左右！希望你能帶上我。”
俯身朝地上深深一叩，少年忽然變的格外鄭重起來，“拜托了，氓大人！”
神情呆滯，愣愣的對上少年眼眸中清澈的目光，這一刻，劉氓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來這個世界要收的第一個小弟居然是他。
不是沙場戰(zhàn)將，沒有文臣謀士，他遇到第一個想跟隨自己的居然是個小偷！
他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而此時他更不知道，他到底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你...你先起來，別跪在我面前，看著挺難受的，好像給我上墳一樣?！?p> 默默的看著他，少年并沒有起身。
“哎呀，你先起來，有什么話我們起來再說！”見他不為所動，終究劉氓是個性子爽朗之人，兩步上前將少年攙扶起來，“你不是我放出來的，你也別這樣看著我！”
直勾勾的盯著劉氓，見他上前，少年眼見又要叩首，劉氓一把攔住他，直接了當(dāng)?shù)馈?p> “眼下這個情況，我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再帶著你，還不得餓死?！?p> 弓著身子，低著頭，聽劉氓這么說，少年連忙擺手，“不用的，氓大人，我可以偷！”
呼吸一窒，劉氓無聲的看著他，隨后目光瞥見村內(nèi)不斷靠近，想要瞧熱鬧的村民。劉氓當(dāng)下拉著他就直接離開了。
兩個已經(jīng)被驅(qū)逐的人，又何必停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
“氓大人，是我說錯什么了么？”跟在劉氓身后，少年低著腦袋小聲問道。
一直往前走，直到周邊沒有旁人了，劉氓才停下來。
看著他，鄭重道：“我呢，沒有什么大本事，經(jīng)世濟(jì)民，安邦定國的大才呢，我應(yīng)該是沒有的。雖然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吸引了你。但你要是決定跟著我呢，以后你就得聽我的?！?p> “明白，小二以后就聽氓大人的?！?p> 撓了撓頭，劉氓頗為無奈，“這樣，在你沒有其他想法之前呢，你可以跟著我。但是，你以后不要把偷作為一種習(xí)慣，這不是好事，我們有雙手，完全可以自己去獵殺，捕獲食物的?！?p> “明白了，氓大人！”
“還有，以后不要叫我氓大人！”
“是，氓大人！”
深提一口氣，劉氓瞪眼瞧著他，良久，終究還是放棄了。扭頭轉(zhuǎn)身往北邊走去，見狀，小二連忙跟了上來。
“氓大人，我們現(xiàn)在去什么地方？”
“氓大人，待會我們吃什么？”
“氓大人....”
豁然停住腳步，劉氓直直的盯著小二，嚇的他也緊張的閉上了嘴。
“還有，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說話！”
一個時辰后
叢林深處的一株老樹旁，兩個少年貓著腰，擁擠的躲在樹根下的灌木叢中?？∏紊倌晔种形罩话咽皱?，精瘦少年在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不遠(yuǎn)處的一只兔子。
“小二，信不信只要我輕輕扣動這個手弩，就能將那兔子射死?！贝硕苏莿⒚ニ麄?，揚(yáng)了揚(yáng)手弩，劉氓驕傲的向小二說道。
半天沒有聽到回應(yīng)，劉氓扭頭詫異的看向小二，卻見他緊閉著嘴，無辜的盯著自己。
“哎，算了算了，不限制你說話了！”
“氓大人，兔子跑了！”
小二一張口便直接焦急喊道，迅速扭頭，劉氓心下咯噔一聲。兔子果真不見了！
噌的一下從灌木叢中，鉆了出來，劉氓連忙尋覓起兔子的蹤跡。
“氓大人，應(yīng)該順這里跑了！”指著地上一處不起眼的凌亂地方，小二判斷道。
跟在小二的身后，兩人循著兔子逃離的蹤跡，輕輕的追蹤著。沒有多久，二人便在一處青草地，看見了剛才那只兔子。
二話不說，劉氓可不能再遺失戰(zhàn)機(jī)，抬起手弩對著兔子就射了過去。鐵弩激射，咻的一聲，就直奔目標(biāo)而去。
“篤！”
“噗！”
然而就在弩矢射中兔子的同時，一柄短劍也同時插在兔子的身上！
“嘩啦！”與此同時，只見一健碩少年，從對面的灌木叢中一躍而出，“可讓我抓住了一個！”
目光盯著兔子，少年這就準(zhǔn)備上前撿起它。而此時，對面的劉氓二人也豁然站了出來，直奔兔子而去。
站在兔子兩側(cè)，劉氓與少年互相對視著。
“這兔子我們先發(fā)現(xiàn)的?！眲⒚ハ嚷晩Z人，直截了當(dāng)?shù)馈?p> 目光警惕的打量著面前兩人，少年人面容剛毅，頗有幾分英武之氣，然而此時卻是格外的警惕，“你們是什么人，怎么會在這里？”
“你別管我是誰，這兔子是我的?！睕]有回答他，劉氓再次堅持，這一次到最的兔子可不能飛了。
“哦？憑什么？”健碩少年也并非好欺負(fù)的主，當(dāng)下也有些杠上的意思。
“這是我們先發(fā)現(xiàn)的，一路追到這里?！甭勓?，小二在一旁證明道。
“若是誰先看到就是誰的，那我先看到這片叢林，是不是說這里就都是我的了？”
眼角瞬間收縮，劉氓默然的看著他，少年也同樣絲毫不弱的對視著他。雖然面前是兩個人，但一個俊俏，虛有其表，一個精瘦，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呵呵，閣下說話的口氣還真是大。怎么今天是想在這里比試比試了？”
“哼哼，不說單對比試，就是你二人一起上，我也不懼！”
這少年卻也機(jī)靈，還沒比試，就激將自己與他單挑了。倒是有點意思。
嘴角微微一勾：可你遇到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