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黃昏,車馬顛簸,剛剛還活蹦亂跳的陳曉雨此刻卻睡得深沉,趙夢杰注視著緩緩落下的夕陽,一絲傷感轉(zhuǎn)瞬即逝。
將至城西,路況漸好,淡色的青磚鋪地,車馬每走一步都能聽到清晰的轍聲。約莫半個時辰后,一行人終于來到了沈府前。只見門口兩只雄獅不怒自威,眼中像是有精光射出。樓宇重重,碧瓦飛甍,梁柱染以朱漆,恢弘的氣勢似乎在訴說著這個家族十幾代的榮耀,自沈家先祖遷至此處后,英杰輩出,在沈家遷至此處的第六代沈倫處時,他在前人基礎(chǔ)上總結(jié)自創(chuàng)了攝魂連環(huán)槍十六式,以一敵四,將前來尋仇的四大高手一一挑死,自那之后沈家的長槍便響徹一方,當(dāng)今的第十六代家主沈天雷據(jù)說便得到了攝魂連環(huán)槍的真?zhèn)鳌?p> 厚重的銅環(huán)不急不緩地拍了三下,片刻之后,便有一位穿著華麗的人前來開門,此人正是管家先生張家林,蒼蒼白發(fā),寬大的外套反而為其平添了一絲平易近人。小劉表明來意后,沈家林顯得有些吃驚,但還是去通報沈天雷了。
沈天雷的人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暴躁,眼中容不得一點沙子,當(dāng)他聽管家說自家的仆人可能卷入了一場連環(huán)兇殺案中時,直接從他的搖椅上跳了起來,罵道:“要是真是那畜生做的,我非扒了他皮不可?!?p> 沈天雷定了定神,問道:“那個家仆叫什么來著?”
張家林恭敬地道:“回老爺,此人名為周亮,五十有余,做的是掃地的活計?!?p> 沈天雷:“讓幾位公子進(jìn)來,我們一起去看看這個周亮?!?p> 張家林:“是?!?p> 盡管在小劉的介紹下,陳趙二人對沈老爺子的火爆脾氣又幾分了解,但見到真人時還是有不同程度的意外。沈天雷身穿白色短衫,上衣扣子解開了兩個,露出精壯的身軀來,一只手握住兩個鐵核桃,另一只手手執(zhí)搖扇,一副熱得受不了的樣子。
陳曉雨,趙夢杰,小劉齊聲道:“拜見沈老前輩。”
沈天雷揮揮扇子道:“三位位小友不必多禮,江州城中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我沈家自然也要義不容辭的協(xié)助破案?!彼^續(xù)對沈家林說道:“老張,前面帶路?!?p> 張家麟在前面帶路,。轉(zhuǎn)過回廊,清澈的池塘旁,有個正在踢毽子的小女孩,正是沈老的孫女沈娟,大概十二三歲,正值豆蔻年華。她身穿綠色長裙,裙子隨著毽子翻飛舞動,不時露出筆直纖細(xì)的小腿來,兩只馬尾同樣隨著她踢毽子的步伐在有節(jié)奏擺動。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看到趙夢杰一行人時,眾人才得以看到她的臉,洋溢著孩子的稚氣,卻難掩其清秀端莊,令眾人大跌眼鏡的是,她居撿起了地上的石子朝陳曉雨一行人扔來,似乎完全不把他爺爺當(dāng)回事。
一邊扔石頭還一邊罵道:“不許偷看我踢毽子!臭男人!”
沈老隨意接過石子,面色嚴(yán)肅地說道:“娟兒,不許無禮,這是客人?!?p> 誰知她居然哭了起來,一邊跑一邊說:“爺爺兇我,爺爺兇我,爺爺是壞人?!币幌伦颖悴灰娏巳擞?。陳曉雨心里嘆道:“好個喜怒無常的女子?!?p> 沈天雷賠禮道:“這孩子就這脾氣,請大家多包涵?!?p> 穿過花園和假山,才到下人們居住的一排廂房,周亮住的是最靠里的一間。一天的勞作已經(jīng)結(jié)束,用過晚膳后的人們紛紛回到自己的住處,除了負(fù)責(zé)晚上巡查的那部分人。來到周亮的住所前,只見屋子中漆黑一片,管家敲門也無人回應(yīng),把燈點燃后才發(fā)現(xiàn)屋內(nèi)空無一人。陳趙二人并沒有覺得有多奇怪,但這下沈天雷和張家麟?yún)s有些急了。
張家麟趕緊叫來住在他隔壁的下人來詢問,下人們說早些時候還在假山附近見到了他。顯而易見,他一定是看到陳曉雨、趙夢杰一行人后才匆匆離開的。趙夢杰有些惋惜,這次兇手已經(jīng)近在咫尺了,但還是讓對方溜掉了,不知道下次什么時候才能遇到。
此時一只白鴿飛來,落在了小劉附近,是王捕頭傳信回來了。小劉每到一個新的地方,便放出一只鴿子,這樣只要小劉還在那個地方,信鴿便可帶著王捕頭那邊查到的信息返回,依靠這樣的方式,兩邊實現(xiàn)了信息共享。眼下王捕頭會有什么新的發(fā)現(xiàn)呢?
信中寫道:“周亮尸體已于城南財神廟找到,至少在四日前死亡。”
趙夢杰看過之后,露出一絲微笑,陳曉雨似懂非懂。沈天雷和張家麟似乎很是好奇,但都知道辦案的規(guī)則,便不再多問。
沈天雷:“現(xiàn)在天色已晚,如幾位小友不嫌棄,請先在此歇息吧,明日再從長計議?!?p> 管家附和道:“正是?!?p> 陳曉雨:“恭敬不如從命?!?p> 趙夢杰:“多有打擾了?!?p> 沈天雷:“老張,快去準(zhǔn)備幾間上房。”
張家麟:“是?!?p> 看著張家麟走遠(yuǎn),趙夢杰悄悄對沈天雷說了什么,沈天雷顯得十分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說完后又走向陳曉雨說了什么,陳曉雨只是一個勁的大笑。
月出東方,繁星滿天,空氣中飄來月季的香味,為夜色平添了一份幽靜。一如此刻在沈家最高樓上的黑衣人一樣,他知道在行動中必須保持完全的平靜,若夾帶了一絲情感,不管是害怕還是激動,都可能會讓行動失敗,這也是他每次出手都一擊必殺的原因之一。
但沈家林卻不能平靜,躺在床上的他是如此激動,他甚至能感到自己驟跳的心臟。只要完成這次的任務(wù),他便會得到整整二十根金條。他想到了小春纖細(xì)的腰肢與聳立的雙乳,那時候莫說小春了,就連風(fēng)月樓的頭牌月月紅也會爭著來伺候自己了。想到這里他突然覺得很滿意,他相信自己的身手可以輕易地完成這次的任務(wù),何況對方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現(xiàn)在就等他們約定好的那個時刻了。
時間流逝,每一刻都讓他如此煎熬,終于,丑時到,行動開始。
張家麟躡手躡腳的起來,他對沈府是如此熟悉,此刻巡邏的守衛(wèi)們剛從東廂房離開,距離下一次到東廂房剛好有半炷香的時間。他只要在這半炷香的時間里完成對東廂房內(nèi)那個叫沈娟的小女孩的刺殺便好了,然后再待趙夢杰進(jìn)入那個房間后,叫護衛(wèi)把那個房間圍住,自己的任務(wù)便完成了。至于如何讓趙夢杰進(jìn)入房間,而且是剛好在護衛(wèi)再次到東廂房的時候,這些就不是他的事了。
東廂房已到,張家麟用匕首輕輕將門閂撥開,推門而進(jìn)??粗蛔又须[約的人影,張家麟輕聲說道:“孩子,你莫怪張叔,要怪,就怪你的命不好吧?!?p> 匕首刺下,張家麟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匕首刺進(jìn)了什么,但絕對不是人的身體。但已經(jīng)太晚了,只感覺頭后一痛,頓時便失去了知覺。房間內(nèi)的,赫然是陳曉雨,此刻念念有詞:“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臉上的表情完全可以讓張家麟再暈一萬次。陳曉雨圍著屋子轉(zhuǎn)了一圈,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道暗門,趙夢杰壞笑兩聲,隨即把暗門封死。趙夢杰果然沒說錯,卻不知道他那里現(xiàn)在發(fā)生了什么,陳曉雨心里說道。
趙夢杰半寐之中,屋頂?shù)耐弑唤议_了一片,隱約可以看到幾顆疏星,趙夢杰不敢放松警惕。果然,瓦片被揭開后,三只柳葉鏢飛來,趙夢杰轉(zhuǎn)身躲開飛鏢,開門上房,一個佝僂的背影隱約可見。趙夢杰追出,緊追不舍,二人相距不過十步之遙,但趙夢杰卻始終無法再將距離縮短,他前方的人似乎也無法將距離再拉開。
黑衣人雖然無法將距離再拉開,但他心里并不覺得緊張,到目前為之,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他向東廂房的位置奔去,暗道的位置他已經(jīng)熟知于心,看著不遠(yuǎn)處的守衛(wèi),黑衣人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他一下子便閃入了沈娟的房中,按理此刻這間房應(yīng)該布滿了血腥味才對,難道張家麟用了其他的方式殺的趙娟嗎?此刻來不及細(xì)想了,先脫身為妙。但令他吃驚的是,東北角的暗門居然打不開,黑衣人駭然。屋子的梁上傳來一人的大笑聲,笑得直從梁上滾了下來,但卻穩(wěn)穩(wěn)地落在地上。常無命此刻終于知道落入圈套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