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雨和楊羽芊走了回去,祝芳站在庭前,見二人回來,微微一笑示意,神色自若,方才的尷尬便在這淺淡的笑容中消弭于無形。
楊羽芊心想,這樣的女子,我見了也難免動心,何況是別人呢?
天空中滿是烏云,一陣?yán)滹L(fēng)吹過,便裹挾來一片秋雨,三人便一同回到屋內(nèi)。
祝芳:“不是聽聞趙夢杰公子和你們一道的嗎,怎么不見他人?”
楊羽芊有些遲疑,猶豫要不要告訴祝芳他們的計劃,對這個救了她和趙夢杰的人,說到底她到現(xiàn)在也沒有完全信任,只是憑借一種女性的直覺,她不太相信事情會如此簡單。
她正想給陳曉雨個眼色,而陳曉雨則完全沒注意到她,直接將他們的行程和計劃,包括魔教在金陵城的作為,寶藏的線索,趙夢杰潛入地宮,一股腦全部告訴了祝芳。楊羽芊此刻想把陳曉雨殺了的心都有,心想好歹你也應(yīng)該有些保留啊,這些事不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嗎,怎么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像個傻子一樣。
聽完后,祝芳嘆道:“原來如此,魔教一出,只怕整個武林又將不得安寧?!?p> 三人相談了許久才各自睡去,陳曉雨一覺睡到天明,而楊羽芊則一直未曾入眠,擔(dān)心有什么異動,她依然無法信任祝芳。武林中已有七八年不曾聽聞過萬萍蹤了,他應(yīng)該早就隱匿了才是,怎么如今突然出現(xiàn)?突然出現(xiàn)也就算了,卻偏偏出現(xiàn)得這么湊巧,如果是他人謊稱自己是萬萍蹤弟子,誰又知道真假呢?
但這樣說也有問題,如果說祝芳不是萬萍蹤的弟子,那她為什么要冒險從風(fēng)火同生手中救下陳曉雨和自己?一切現(xiàn)在都難以說通,楊羽芊輾轉(zhuǎn)難眠,只愿自己的擔(dān)憂是多余的。
第二天一早,陳曉雨和楊羽芊便辭別了祝芳,前往廬州和趙夢杰會合,臨走前,祝芳說道:“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她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若有若無的笑容,陳曉雨那時還不明白,這笑容中藏有多少殺機。
陳曉雨和楊羽芊走后,房屋遠處的樹林中潛藏的人群才走出,手中盡是長刀和弩箭,他們整整在那里蟄伏了一天一夜,不曾發(fā)出一點聲音。而他們之所以沒有出手,只是因為沒有得到一個人的命令。
那個人便是祝芳,準(zhǔn)確地來說,是謝江影,詩雨閣的副閣主,夢影無蹤中僅次于樊夢的存在。
人群中有一人朝謝江影走來,憤憤不平的樣子,那人正是常無命手下最為得意的弟子,馬超群。
馬超群抱拳,道:“屬下有一事不明?!?p> 謝江影:“講。”她此時出言冷厲,凌霜傲雪,眸子中的冷意,讓人不敢直視,和之前的溫柔綿軟,判若兩人。
馬超群:“屬下不明白,為何要放走陳曉雨和楊羽芊,要不是他們再三阻擾,趙夢杰又怎能活到現(xiàn)在?我們的任務(wù)不是早就完成了嗎?”
謝江影:“我自有辦法對付他們,而且我們不用出手。”謝江影補充道:“設(shè)法給趙家傳信,說趙夢杰在廬州遭遇魔教長老追殺,另外給魔教傳信,說趙夢杰和陳曉雨一行人,兩天后將在廬州老楊莊會合?!?p> 謝江影身前的屬下們瞬間明白了謝江影的用意,齊聲道:“是?!瘪R超群見此陣勢,不情愿地附和道:“是。”
陳曉雨和楊羽芊已經(jīng)走了很遠,有一句每一句地說著話,楊羽芊話鋒一轉(zhuǎn),詰問道:“和風(fēng)火同生對戰(zhàn)時,你是怎么回事?”
陳曉雨沒想到楊羽芊會問得這么直接,單刀直入,一點余地都不留,他還想否認(rèn),道:“沒怎么,可能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高手,有些難以招架吧。”
楊羽芊盯著他眼睛說道:“別騙我了,我看到你的手在發(fā)抖,從和許村山交戰(zhàn)后,你一直這樣。”
陳曉雨將頭低了下去,楊羽芊繼續(xù)說道:“如果今日我不點破,你還想瞞多久?”
瞞多久?陳曉雨自己也不知道,他其實也一直沒想過要瞞著誰,只是對他來說,這本就是一個難以接受的事情,所以他一直在逃避。而現(xiàn)在,他再也沒法逃避了。
陳曉雨囁嚅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楊羽芊倏忽出劍,抵在陳曉雨喉間,道:“難道經(jīng)歷了一次失敗,你就要永遠躺在地上嗎?”
陳曉雨:“對不起,我不配用劍。”他看著楊羽芊,艱難地將這句話說出,眼中蘊積了無數(shù)的悲傷。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對不起,我保護不了你了?!彼詾槭撬谋瘋亲鳛橐粋€劍客,不能像從前那樣用劍的悲傷。她不知道的是,他的悲傷其實是再也不能保護她的悲傷。
楊羽芊:“你說什么傻話呢?快拔出你的劍來,和我決斗?!?p> 陳曉雨神色戚然,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楊羽芊一腳將他踹倒在地,大喊道:“你出劍?。 彪S即用劍刺去,陳曉雨翻身躲開,但終究不曾出劍。
楊羽芊不停進犯,想逼迫陳曉雨出劍,而陳曉雨劍一直在鞘中,只是不斷格擋,且戰(zhàn)且退。不一會兒,便戰(zhàn)到一處懸崖邊上,陳曉雨無心應(yīng)戰(zhàn),身形遲滯。楊羽芊見陳曉雨這副模樣,道:“你從前的飄逸的劍法呢,瀟灑的劍意呢,都哪里去了?你出劍??!”
陳曉雨聽楊羽芊這么一說,應(yīng)戰(zhàn)更加消極,不一會兒,楊羽芊的劍又重新抵在了他的喉間。
陳曉雨:“能死在你的手上,總歸也是好的?!?p> 楊羽芊又氣又惱,道:“誰要你死了?我要你出劍!”
陳曉雨往前走了一步,楊羽芊趕緊撤劍,要是再慢一分,恐怕陳曉雨就一命嗚呼了,楊羽芊把劍扔在地上,情緒終于失控,哭道:“你就是死,也終究不愿意出劍嗎?”
陳曉雨看著哭泣的楊羽芊,越發(fā)難受,但終究轉(zhuǎn)身離開,道:“對不起。”他其實是多么地不愿就這樣離開,他是那樣地喜歡她,他又怎么舍得呢?然而他必須離開,一個連劍都用不好的劍客,連劍握在手里都會發(fā)抖的劍客,一個無能至此的劍客,那什么保護她呢?
楊羽芊跑過來從后面抱住他,道:“你既然這么想死,那我們便一起死好了?!闭f完便抱住他,跳下了懸崖,陳曉雨回過神來時,腳下已是萬丈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