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寧波歡迎你,歡迎你大爺……”
夕陽西下,一個衣衫破舊蓬頭垢面皮膚黝黑的少年,坐在一座小山半山腰上一座山神廟門前,雙眼無神的望著落日余暉中的繁忙海港,嘴里念念有詞。
額頭上還腫著一個青紫色的大包,在落日余暉的映照下,看起來有些閃閃發(fā)亮。
少年名叫趙頎。
或者說少年這具身體里面的靈魂叫做趙頎。
大約半個小時前,趙頎還是新中國一個古玩愛好者,和幾個朋友來寧波旅游。
游完了阿育王寺準(zhǔn)備去舟山,然后在海邊聽當(dāng)?shù)厝苏f附近的山上有一座廢棄的山神廟,聽說好像宋朝就有了,這一下就勾起了幾個人的興趣,于是在當(dāng)?shù)厝说闹更c下找到山神廟準(zhǔn)備游玩一番便撿個漏。
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
運(yùn)氣來了門板都擋不住。
在廢棄的山神廟中,他不過想爬上神龕看看,卻不想瞬間就發(fā)生了悲劇。
早已腐朽的神龕直接坍塌下來,半截神像重重砸在他的頭上,然后眼前一黑,等他醒來掙扎著從一堆磚石廢墟中爬出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四周一切都不太對勁。
本來剛才還是遍地荊棘野草殘垣斷壁的山神廟竟然還是完好的,除開神龕和泥像垮塌之外完全就和剛才不一樣,而且一起來游玩的幾個同伴全部不見蹤影。
更加詭異的是,等他呲牙咧嘴捂著額頭一瘸一拐的走出山神廟之后,眼前的景象讓他差點兒就以為自己撞鬼了。
眼前是一個巨大的海港,的確沒錯,寧波港也很大,但寧波港都是大輪船和一望無際的自動化貨柜碼頭,但眼前看到的卻是大大小小的木質(zhì)海船。
雖然隔著好幾里遠(yuǎn),但趙頎還是能夠看清簡陋的碼頭上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嘿呦嘿呦扛包拉纖的號子聲和此起彼伏的號角聲,讓他確信眼前絕對不是自己熟悉的時代。
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趙頎抱著頭在山神廟門前苦苦思索,任憑想的腦漿子爆炸,也完全沒有絲毫的頭緒。
眼前所見,唯一讓他還能夠確定自己還在寧波的參照物,就是大海上舟山群島的模樣。
接天連地一望無際的蔚藍(lán)大海上,大大小小的島嶼在夕陽映照下分外清晰,還是曾經(jīng)見過的熟悉模樣,不過島上那些現(xiàn)代化的建筑一點兒影子都沒有,那座現(xiàn)代化的跨海大橋更是魂都沒有。
難道這是穿越了?
發(fā)了半個小時的呆,感覺頭昏腦漲的情形恢復(fù)了一些,趙頎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準(zhǔn)備下山去看看。
山似乎還是那座山,但上山的路早已被荊棘灌木和野草淹沒,只剩下一條狹窄的小徑。
本來山下應(yīng)該到處都是綿綿不斷的林立高樓和倉庫廠房,但此時望下去,卻是縱橫交錯的阡陌農(nóng)田。
一座小鎮(zhèn),還有數(shù)百戶民居,就散落在小山腳下和農(nóng)田之間。
入眼青蔥翠綠,看不見半點兒工業(yè)文明的氣息。
扯著荊棘灌木順著小徑拉一步一步走到了山腳下,趙頎才真正確認(rèn),這的確已經(jīng)不是在熟悉的寧波碼頭了,因為不遠(yuǎn)處就是兩座農(nóng)家小院,破破爛爛幾棟茅草屋,古舊的仿佛中世紀(jì)。
這應(yīng)該不是異界,因為從剛才在山上看到的情形,這里依舊還是在寧波海邊。
至于時代,趙頎看著滿眼正在揚(yáng)花的稻田和茅草屋的樣式,還有剛才看見的海港的大量船舶以及鄉(xiāng)鎮(zhèn)的規(guī)模,確認(rèn)大致應(yīng)該在唐宋元明時期。
對中國歷史稍微有些了解的都知道,寧波在南方,開發(fā)成熟比較晚,而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已經(jīng)非常繁華,至少都是在唐朝之后了,而且海邊那么多海船,不太可能是明朝,因為明朝禁海,至于清朝,寧波早已繁華的不像樣子了,不會是如此簡陋的模樣。
趙頎一邊四周張望,慢慢沿著一條小路一瘸一拐的往最近的一棟小院走去,但還沒走到,就發(fā)現(xiàn)水田邊的泥溝之中,有四個光屁股的泥巴娃子正拿著竹簍在里面捉魚,小的約莫四五歲,大的七八歲,但全都渾身泥巴根本就看不出來樣子,放在后世絕對屬于回家要被老爹老媽爆錘的品種。
“喂,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四個娃子正低頭在泥溝中忙的興奮,聽見聲音一抬頭,然后嗷的一聲丟下手中的竹簍和工具便撒腿四散,同時嘴里還在喊。
“快跑啊,傻子來了!”
趙頎:……
“哇哇,救命,……我不想被傻子抓住??!”一個年齡最小的小男孩跑的太匆忙,噗通跌進(jìn)了稻田之中,掙扎哭喊,那撕心裂肺的模樣看得趙頎哭笑不得。
“別跑了,我不打你!”趙頎上前一把將泥巴娃子從稻田里拉出來,然后看著他糊滿泥巴的雀雀上掛著的一只小螃蟹,用手輕輕彈了一下。
“哇~娘吔,傻子要吃我!”泥猴一樣的小家伙直接就崩潰了,閉著眼睛大聲哭嚎起來。
“傻大,這么晚了還在這里干甚,快放了三娃子!”
不遠(yuǎn)處的農(nóng)家小院內(nèi)沖出來一個穿著圍裙的婦女,手里還提著一把鍋鏟跑過來對著趙頎大聲呵斥。
趙頎往后退了幾步,婦女一把將小娃子護(hù)在身后,滿臉警惕的看著趙頎。
“大嬸別激動,我沒有惡意,我就是想問問這是哪兒,是哪一年,還有……我家住哪兒?”趙頎連連擺手解釋。
“你……你不傻了?”婦女后退了幾步,如同見鬼一樣露出滿臉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爬到山上的山神廟去玩兒,沒想到山神像塌下來把我砸暈過去,醒來就什么都不記得了!”趙頎揉著額頭上的大包苦笑著解釋。
婦女呆呆的盯著趙頎看了許久,滿臉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下來,走到趙頎面前看了一下他的額頭又抬頭看了一眼半山腰的山神廟,然后抓住趙頎的手說:“跟我回屋去,讓我看看傷的重不重,山神廟好好的,神像怎么會塌下來……”
很快走進(jìn)小院之中,趙頎坐在房檐下的一個竹凳子上,婦女仔細(xì)看了趙頎額頭上的傷勢,確認(rèn)除開背上腿上有些擦傷之外沒有大礙,這才松了一口氣從附近找了一些草藥,用石臼搗爛了敷在趙頎的額頭上,還找了一塊布條幫他纏上。
“多謝多謝,大嬸,能不能告訴我這是什么地方?是哪一年?”
敷好藥之后,趙頎也感覺額頭上腫脹疼痛的感覺清涼舒服了許多,一邊感謝一邊詢問心中的疑惑。
“你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婦女比趙頎還疑惑。
“嗯,什么都不記得了,家在哪里都想不起來!”趙頎點頭。
“這里是慶元府的楊公鎮(zhèn),具體是哪一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寶佑……寶佑五年還是六年……”婦女也不太確認(rèn)。
“慶元府……寶佑……”
混古玩界的人自然對中國歷史上的朝代和年號都算比較了解,短暫在心中默念一遍,趙頎猛然站起來急切的問:“那皇帝是不是姓趙?”
“是啊,官家姓趙啊,大宋的皇帝都姓趙,錯不了!”婦女連連點頭,而且臉上也終于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容說,“看來你真的不傻了,今個兒說話都很清楚,也不像往天瘋瘋癲癲的,天晚了,你趕緊回去吧,出了院子順著小路往前走一里,看到一座破窯就是你們家了……”
于是趙頎便告辭之后順著山腳下一條狹窄的小路繼續(xù)往前走。
“少爺~少爺您在哪兒,嗚嗚嗚……”
前方隨風(fēng)傳來一個小女孩焦急哭喊的聲音。
轉(zhuǎn)過一個彎,很快趙頎就看到一個瘦弱的小女孩,順著小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哭,眼神還在樹林溝渠之中四處搜尋張望,蓬亂的頭發(fā)和破舊的衣服看起來如同一個小乞丐,臟乎乎的臉上還有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