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怎么鎮(zhèn)上的人都認識我?”
回去的路上,趙頎還在糾結(jié)這個奇怪的問題。
“因為……因為哥哥從小就愛生病,太婆經(jīng)常帶你來藥鋪看病,但一直都沒治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有時……有時……”
“有時怎么樣?”
“有時候發(fā)病急了,還會脫光了衣服在鎮(zhèn)上到處跑……”小竹低著頭小臉通紅。
“呃!”
尼瑪原來自己還干過裸奔這種令人賞心悅目的勾當,難怪在這鎮(zhèn)上名氣這么大。
而且瞬間也聯(lián)想到方才妓院門口一群妓女為何要看著他發(fā)笑了。
而一想到自己一個十多歲的少年,經(jīng)常光著在大街上跑,趙頎老臉有些發(fā)燒,看來這個傻小子干的破事,如今要讓自己這個大老爺們兒來承受,難道起點就這么不待見老子么。
“因為哥哥一發(fā)病經(jīng)常會跑的不見,我也追不上,太婆就會責罵我沒看好,就會生氣打我……”小竹緊緊的抓住趙頎的胳膊,似乎生怕一松手,趙頎又突然蹦的不見了。
“唉,讓你受苦了,放心,我以后都不會到處亂跑了,過幾天我就去碼頭上搬貨,這件事你別告訴太婆,等我攢夠了錢就到鎮(zhèn)上買一套房子,一起搬過去住!”趙頎摸摸小竹的腦袋安慰說。
“哥哥不想去藥鋪幫工嗎,還能跟著呂大夫?qū)W習醫(yī)術,若是以后哥哥成了大夫,所有人都會尊敬你呢,而且鎮(zhèn)上的房子也很貴,得幾百貫才買得起,在碼頭上搬貨一天也就一兩百文錢……”
面對突然轉(zhuǎn)性的趙頎,跟著出門一趟之后,小竹心情也開朗了許多,而且說話也很有條理,并不像普通的農(nóng)家丫頭那樣傻笨。
“當醫(yī)生可不容易,而且我也不想學醫(yī),何況當醫(yī)生也救不了大宋……這件事以后再說吧,對了,你還記不記得你老家是哪里的?”趙頎搖搖頭換了一個話題。
“我……記不住了,那時我才五歲,只知道很遠很遠,走了好幾個月,爹娘都死了,后來太婆花錢買下我……”小竹心情很低落的回答。
“記不住就算了,以前的事我也記不住了,我們就一起當兩個傻子好了!”
“哥哥才不是傻子呢,剛才還救了一個人,連呂大夫都夸獎你!”小竹的臉上露出一絲從未見過的輕松和笑意。
天色越來越暗,兩人牽著一路連走帶跑回到破窯,天色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不過遠處的海港處還是燈火通明,還能看到不少掛在海船桅桿上的燈籠,一串一串如同繁星一般特別明亮。
趙頎已經(jīng)完全餓的前胸貼后背了,也顧不得休息,讓小竹找來一個陶盆,打開今天楊大元送來的一袋米面,舀出來一大瓢面粉,加水和成面團,然后又讓小竹燒了半鍋開水,將揉好的面團用手扯成一張張薄薄的面皮丟到鐵鍋里面煮上。
這種面是重慶當?shù)氐囊环N特色面食,因為形狀看起來像被子一樣,而重慶人把棉被叫做鋪蓋,所以就叫做鋪蓋面。
這種面一般煮熟之后還要澆上一大勺紅燒牛肉或者肥腸、酸菜肉絲等不同的臊子才好吃,不過眼下趙頎一家窮的舔鍋,除開一點兒鹽之外,什么都沒有,因此趙頎也只能將就。
趙頎忙活的時候,小竹也勤快的在旁邊幫忙燒水加柴,很快雪白的面皮便在鐵鍋之中咕嘟嘟的開始翻滾起來,一股面食特有的香味在破窯之中散發(fā)開來。
“篤篤篤……”
伴隨著一陣拐杖杵地的聲音,一個佝僂而蒼老的人影從房間里慢慢出來。
“太婆~”小竹緊張的站起來,嚇的不敢抬頭。
“去把碗拿出來洗了!”老太婆說了一句,然后杵著拐棍慢慢走到柴草堆旁邊的一個破木凳上坐下來,一言不發(fā)的坐在旁邊看趙頎煮面,蒼老的臉頰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來有些怪異,忍了許久之后聲音有些沙啞的問:“孫兒這煮的是什么面食,怎么從來就沒見過!”
“太婆,我就是嫌面糊糊不好夾罷了,這樣煮著吃起來方便一些!”趙頎很麻溜的解釋。
“湯餅老太婆以前吃過,不過南方多產(chǎn)稻米,鄉(xiāng)下人面食吃得少,京城的人吃的稍多一些,聽聞都是搟切成條或者捏成馎饦,你這個煮法更方便,一張一張就像被子似的……”老太婆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那就按太婆說的,這就是被子湯餅!”趙頎也笑著附和。
“孫兒啊,你這突然就好了,我也感覺一下舒心輕松多了,只可惜你爹娘死的早,沒能看到你長大成人的模樣,等明日我去向四鄰借點兒錢,賣些香蠟紙錢,帶你去爹娘的墳頭認認位置,也免得他們成了孤魂野鬼,以后逢年過節(jié),也算是能夠弄點兒香火錢,咳咳……”老太婆咳嗽著說。
“我也正想問您爹娘的墳在哪兒呢,您明天也不用去借錢,我剛才還向大元叔借了兩百文會子去藥鋪給小竹買點兒藥膏,不過呂大夫沒收錢,明天我就去鎮(zhèn)上買些香燭,大元叔還說明天找里正商量一下,要把山神廟的神像重新修好,我也想去幫些忙!”
“嗯嗯,你去幫忙是對的,這些年也虧得大元他們照顧,我們一家才算活下來,老太婆經(jīng)歷的事多了,也算看透了,什么官啊,皇帝啊,都是些黑心腸的人,不值得敬重,只有這些鄉(xiāng)親才是真心實意的善良,你若以后發(fā)財了,切莫忘了這些鄉(xiāng)親……”
“哥哥,碗洗好了!”婆孫兩人嘮叨一些家常,鍋里面的面也快煮熟了,小竹把洗好的陶碗遞過來。
“賤婢,得叫少爺!”本來一臉慈祥的老太婆勃然大怒,手中的拐杖揚了起來。
“太婆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竹嚇的噗通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趙頎趕緊一把將小竹拉到自己身后擋住,同時抓住拐杖認真的說:“太婆,以后不要打罵小竹了,是我讓他這么叫的,不然出門到處都有人笑話,孫兒以前是個傻子還無所謂,但眼下病好了,還是要些臉面!”
老太婆愣了許久將拐杖收回來,重重的杵了一下地面說:“也罷,本來就是買來照顧你的,以后出門便叫哥哥,但在家還得叫少爺,不然尊卑何存!”
趙頎松了一口氣有些哭笑不得,一邊挑面一邊說:“太婆,您是不是還有什么事瞞著我?我們家好像不是本地人吧,以前是不是家里挺有錢的,說不定還是大富大貴之家?”
“瞎說些啥,要是大富大貴之家還能住這破窯,這被子面看著就好吃,快給我挑一些嘗嘗!”老太婆顧左右而言他,但語氣讓趙頎的確聽出了幾分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