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量不大還非得逞強。秦銳心中暗暗好笑,起身拍了拍尹文婷的肩膀:“好了,你歇會兒吧,別再喝了?!比缓蟊阕呋亓俗约旱淖弧Fü蓜傋揭巫由?,就聽鄭玉梅身邊幾名員工歡呼了起來,鄭玉梅放下手里的酒杯,拍著巴掌笑道:“好啦,酒喝得差不多啦,咱們抓緊吃點主食,過會兒唱歌去!”
那些年,卡拉OK無疑是湖山年輕人聚會時首選的娛樂方式,一大群人花少量的錢就可以打發(fā)大把時間,能喝酒、能聊天、能唱歌,私密性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男女老少都能樂在其中。
支行旁邊那家“千百夜”KTV開業(yè)時間不長,裝修風(fēng)格現(xiàn)代,音響設(shè)備也很不錯,是解放路支行員工平日里休閑聚會常去的地方。胡小東訂下了這里最大的包房,這是一個長方形的空間,被一張吧臺隔成一大一小兩片區(qū)域,他們二十多人坐進來也并沒覺得太擁擠。
“我宣布一下規(guī)矩:每人都必須唱一首,必須唱!輪流來,誰都不許少!”鄭玉梅今晚喝了不少酒,和年輕人在一起的熱鬧氛圍總能讓她感到開心。胡小東從外面用屁股拱開門,和兩個同事抱著啤酒走了進來,正好聽到鄭玉梅說話,高聲接口道:“把酒都擺桌上,誰不唱就喝酒,喝到唱為止!”
酒后的卡拉OK哪還顧得上什么輪流順序,平日里謙恭有禮的君子淑女紛紛顯出麥霸本色,走馬燈般的圍在點唱機前選歌。
明天是周日,但由于國慶節(jié)調(diào)休的原因還要正常上班,這種日子客戶經(jīng)理們?nèi)ネ睃c沒什么,會計柜員卻是必須早到接款車,所以不能玩到太晚。大家對此心照不宣,客戶經(jīng)理們在旁邊喝酒聊天,鼓掌叫好,由著柜員們先唱個痛快。
十點剛過,明天上班的柜員們已經(jīng)陸續(xù)回家了,房間里顯得更加寬敞,眾人連喝帶唱的熱鬧了一會兒,慢慢安靜了下來,打著拍子聽胡小東和宋大海摟在一起嘎聲嘎氣的用閩南話唱《愛拼才會贏》。秦銳走到吧臺邊坐下,孫偉和蘇洋也跟過去,分坐在他左右。
“你今晚喝這么多酒沒事吧?”秦銳拍著孫偉的肩膀問道。
“沒事,銳哥,我在家休息的時候也喝過幾次?!睂O偉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來也奇怪,出院之后感覺酒量好像比以前大了。”
“既然沒事,那咱倆再喝一杯?!鼻劁J倒了些酒,把杯子往孫偉面前一推,嘆口氣道:“這半年你受苦了,能健健康康回來就好。只可惜我之前答應(yīng)你的那些客戶和業(yè)績都沒法兌現(xiàn)了,感覺有點對不住你。”
孫偉雙手捧杯和秦銳碰了一下,滿臉誠懇的說:“銳哥,雖然你的業(yè)務(wù)都交給了文婷,但我也并沒有受虧待。在業(yè)務(wù)分配這件事上,我非常理解、也非常感謝你。當(dāng)初分行讓我和文婷離開環(huán)山路支行時,只有一個能來咱們支行,沒想到陰差陽錯,我們兩個都來了?,F(xiàn)在文婷給你做協(xié)辦,我和洋哥給鄭行長做協(xié)辦,這個結(jié)果多圓滿啊,我非常知足,也非常感恩?!?p> 秦銳點點頭,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伸手摟住蘇洋的肩膀,對孫偉說:“說實話,有蘇洋在我就放心多了。你倆本來關(guān)系就好,他這人心細,好學(xué),能力也強,你跟著他好好干,將來肯定沒問題?!?p> 蘇洋笑著把酒杯舉到秦銳面前:“銳哥,你別拿我開涮,我們都是跟著你干的,跟著你才肯定沒問題?!?p> 秦銳樂呵呵的和他碰了一下杯:“別胡說,什么跟我干,咱們都是跟著鄭行長干的?!?p> “對,那是當(dāng)然。不過你上次說過,等將來有機會咱們也去單挑一個支行,我可沒忘,孫偉你還記得吧?”蘇洋伸頭看向?qū)O偉,見他正斜楞楞的盯著前方,完全沒聽到自己說話。
“看啥呢你?”蘇洋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個捏扁的空煙盒向?qū)O偉扔去,正砸在他腦門上,孫偉傻笑著指著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歌曲說道:“你們聽過文婷唱歌嗎?我是第一次聽,唱的真好。”
三人一起向前看去,尹文婷正窩在沙發(fā)里輕聲細語的唱著屏幕上播放的那首《愛一點》,嗓音不似莫艷琳的原唱那樣略帶磁性,卻多了幾分清澈和沉醉,聽來別有一番滋味。
或許是感覺到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聽自己唱歌,已經(jīng)有了七八分醉意的尹文婷趁著間奏響起的功夫站起身來,踏著音樂的節(jié)拍邁步走向?qū)γ娴男∥枧_,將麥克風(fēng)插到支架上繼續(xù)唱了起來:
風(fēng)吹動窗吹動葉聲響
夢在游蕩去更遠地方
天上的月露出半只角
看地上有個人還睡不著
云遮住光遮住夜更長
風(fēng)輕輕穿過你的頭發(fā)
夜閉上雙眼不說話
我知道你在聽我怎么講
我想說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一直就在你的耳邊
相信你也愛我有一點點
只是你一直沒發(fā)現(xiàn)
我想說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一直就在你的耳邊
相信我會愛你永遠不變
知道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
炫彩斑斕的燈光照射到舞臺上,為她平添了幾分明艷之色。尹文婷眼神閃爍,目光隨著歌聲徐徐掃過屋里所有人,在遠處蘇洋三人落座的吧臺稍作停留,又收回到正前方:
我想說我會愛你多一點點
一直就在你的耳邊
相信我會愛你永遠不變
知道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
知道你一定會發(fā)現(xiàn)
午夜十二點,眾人意猶未盡的從包房走了出來,整個千百夜燈火通明,不時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進進出出,絲毫沒有一點冷清的感覺。雖然房間隔音效果很不錯,但站在大廳里還是隱約能聽到亂七八糟的重低音和鬼哭狼嚎般的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聽好了,打車回去,誰都不許開車!聽到?jīng)]有?”鄭玉梅這一晚玩的挺盡興,但畢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難免有些疲累。蘇洋點頭答應(yīng):“放心吧鄭行長,車都在行里呢?!?p> 鄭玉梅走出大門站住,回頭挨個數(shù)了一遍人,對最后出來的尹文婷說道:“小尹你怎么樣?沒事吧?”
“沒事?!币逆米咂鹇穪眍^重腳輕,稍微有點搖晃,帶著一臉醉意微笑道:“放心吧鄭行長,我沒事?!?p> “這孩子,喝酒太實在,拿起杯子就干,以后別這么實在了,記住了嗎?”鄭玉梅半是責(zé)備半是心疼的瞅了尹文婷一眼,打量一圈周圍眾人,對秦銳說道:“你是不是和她順路?把她送回去吧,一定要送進門啊。”
“放心吧,交給我了?!鼻劁J回頭沖尹文婷一歪頭:“走吧,我送你回去?!币逆眠€是剛才那副笑模樣,把包往秦銳手里一塞,說道:“等一等,我去一下洗手間。”
秦銳看著鄭玉梅等人陸續(xù)上車離去,又抽了一顆煙,尹文婷才慢吞吞的走出來,神情有些委頓,秦銳湊近她看看,問道:“怎么啦?是不是吐了?”尹文婷點了點頭,有氣無力的坐在千百夜門口臺階上,伸手把略顯散亂的頭發(fā)向后捋了一把。
“別坐啦,走吧,回家睡覺去?!?p> “等一下,我剛吐完,有點不舒服,稍微休息一下再走?!?p> 秦銳笑著嘆口氣,去旁邊買了瓶礦泉水遞給尹文婷:“今晚喝了多少?搞得鄭行長都夸你實在?!?p> “吃飯的時候喝了兩杯白酒,剛才喝了…嗯…記不清了,好幾瓶吧?!币逆煤攘艘豢谒譂u漸恢復(fù)了剛才那種帶著醉意的傻笑:“怎么樣,沒給你丟人吧?”
“丟什么人?”秦銳一臉不解的看著尹文婷:“又不是跟客戶喝酒,哪有什么丟人不丟人的?”尹文婷迷迷糊糊的抬起頭惘然道:“你不是說能喝酒是合格的客戶經(jīng)理必備的品質(zhì)之一嗎?”
“嗨!那都是大家平時開玩笑說著玩的。再說這也不是一碼事兒,能喝也不用在同事之間拼命喝啊?!鼻劁J哭笑不得的伸手拽起尹文婷:“走吧,快回家歇著吧。”
剛吐完的尹文婷這會兒酒勁開始上來了,只覺頭沉的要命,耷拉著腦袋被秦銳推上了出租車?!跋热タ登f小區(qū),再去月湖山莊?!鼻劁J對司機交待一句,覺得十分困倦,張大嘴巴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兄弟,兄弟?”秦銳感覺自己剛剛閉上眼睛,轉(zhuǎn)眼就被叫醒了,瞇著眼睛看看外面,見車已經(jīng)停在了康莊西路上。司機小心的問道:“到康莊了,進去嗎?”
秦銳清清嗓子,提高聲音說道:“你家怎么走?給師傅指一下路。”等了一會兒,后面沒動靜,扭回頭一看,見尹文婷仰著頭歪在后座上,嘴巴微張,睡的正香。秦銳下來拉開后車門,大聲喊道:“尹文婷!到家了!”
沒有反應(yīng)。秦銳伸手捏捏她的肩膀,又在臉上拍了幾下,依舊毫無反應(yīng),若不是胸脯還在隨著沉重的呼吸一起一伏,真就像個死人差不多。秦銳連喊帶拍的折騰了半天,自己酒勁兒也上來了,點了顆煙站在車旁直喘粗氣。
出租車司機下車來到秦銳身邊,低下腰向里面看了一眼,一臉為難的訕笑道:“唉喲,醉的可不輕快,這咋辦?。俊鼻劁J給司機遞了顆煙,無奈道:“麻煩您再等會兒吧。”
兩人站在路邊默默抽完煙,秦銳探進身子去對著尹文婷又是一頓拍打,依然沒什么用。秦銳擦了擦汗,掏出錢來對司機說:“要不師傅你走吧,我把她拖下來等著?!?p> 司機看了看周圍光禿禿的人行道,好心提醒道:“她現(xiàn)在可是站不住也坐不住,一個大姑娘家,大半夜在這馬路上躺著也不是那么回事兒啊?!鼻劁J苦著臉摸了摸下巴:“那咋辦呢?”
“你不如先找個地方讓她歇著,等她醒了再說?!?p> 秦銳思量片刻,嘆口氣道:“行,那咱走吧,去月湖山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