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雞鳴,天光破曉,新的一天光臨大地。不管夜里,發(fā)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晨光終會來到,洗滌一切黑暗。
白軒經(jīng)過昨晚自己迷暈自己的高超技能,總算是睡了一個安穩(wěn)覺。
可是一大清早就被他可愛的風離姐姐喊起來,然后帶著黏人的唧唧跟著魯大哥去早市上買東西去了。
云安城的早市那可是虞國最繁華的買賣聚集地,賣啥的都有,甜掉渣的糖葫蘆,酥到麻的桂花糕,香到爆的臭豆腐,吸引了一群有一群少不更事的孩童;御織坊的絲綢布鍛,天橋街的雜耍技藝,南山田莊的鮮果鮮蔬,一下子都充斥到大街上;江湖俠客打馬而過,富家公子坐轎而行,布衣百姓挑擔前進,市井之中三教九流來往不絕。
白軒看著這世間繁華景象,感嘆著這難得的繁華之下,寄存了多少不堪與沉痛。魯大哥則是很認真地挑選著要買的食材和要采購的物品。白軒就看著熱鬧,然后幫忙提著東西。
走著走著,便瞧見前面圍著一群人,白軒在間隙中瞧了一眼,那人穿的破爛不堪,身上沾了不少血跡,盤腿坐在街邊,他閉著眼睛,腿上放著一把略有破損的舊琴。
圍觀的議論紛紛,看戲的指指點點,有的說這是賣慘的就想騙錢,有的說玩的是街頭藝術(shù)吧,有的說這家伙不會是殺了人吧,還有的善心大發(fā)直接施舍錢銀。
那人見有人靠近他,突然睜開眼睛,顫抖的雙手撫琴,一段快彈便好似有一把快刀朝著施主砍去,白軒一個健步上去將施主拽了過去,琴音化刀將旁邊一人手中拿著的布匹切成兩段。
大家一見此人居然如此兇狠,瞬間拉開了距離,并投以畏懼的眼神。
白軒也對這個人十分好奇,剛剛這琴音化刀的功力很是深厚,看樣子此人又和玄音門有關(guān)。
那人背上舊琴,拖著自己傷痕累累的身體,朝著市集的一邊走去,沒有人敢惹他,他也無視所有人。他似乎從地獄深處而來,趕往另一個地獄……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
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
三尺劍,六鈞弓,嶺北對江東。
人間清暑殿,天上廣寒宮。
兩岸曉煙楊柳綠,一園春雨杏花紅。
兩鬢風霜,途次早行之客。
一蓑煙雨,溪邊晚釣之翁?!?p> ……
……
……
一群差不多大小的孩童,在太湖畔學習聲律啟蒙,聲音稚嫩可愛。
一切似乎要從這里說起……
百年前,在太湖一畔,與東亭相對,存在著一個江湖之中極為風雅的門派——玄音門。
何為玄音?音律妙,能安心寧神,樂曲美,能誘得百鳥歸林。更為神奇的是,玄音由內(nèi)力彈就,便可以變龍化鳳,化刀作劍,蘊藏武學奧義。
門派世傳至寶——秋寒琴,乃是玄音門開山鼻祖瓊音公子魏淺所筑的古琴,何為秋寒?一弦知秋,徹骨清寒。這把古琴,是魏淺所筑的最后一把琴。當時魏淺帶著靖國公主逃離皇宮之后,便隱居太湖,本以為從此神仙眷侶逍遙自在,哪知天不遂人愿,三年后,公主染上怪病,在那年秋天與世長辭。魏淺難過至極,便以血筑琴,以發(fā)續(xù)弦,琴成之日,亦斷腸銷魂,逝去。
后人便將此琴命為“秋寒”,相傳魏淺的魂魄寄存于此琴,彈奏之時常常會有哀怨悲吟之聲,那便是魏淺對公主深沉的哀思。
秋寒琴不僅是玄音門立派根本,也是掌門之位的象征,門派里流傳著,誰能以自己的內(nèi)力用此琴彈奏一曲“悲秋”,便能繼任掌門。
十多年前,玄音門依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門正派,雖手下弟子不多,但各個都身懷絕技,他們大多好游歷江湖,千山萬水覓知音,不好管江湖之事,不愿管恩怨情仇。
門派掌門秦無霜繼任掌門不久,便從當時所有的弟子之中挑選了一個最有天賦的人作為自己的徒弟,這人便是柳易涵。
柳易涵從小是個孤兒,幸得玄音門搭救,便拜入門下,那時因為孤獨,他只喜歡練琴,五歲識樂府,六歲通八弦,七歲會廣陵,在同輩人之中異常出眾。而后,八歲那年便在比試之中,戰(zhàn)勝所有同期弟子,成為秦無霜的關(guān)門大弟子。
即使這樣,他仍然沒有朋友,有些人從小就沒有朋友,后來有出息了,更是沒有朋友,直到遇見了她。
那年春天,花紅未謝,草青柳綠,微風徐徐。他倚門而望,有一青年男子牽著一個小女孩站在門前的桃花樹下,男子與他的師父交談,然后師父便牽著這個小女孩進了玄音門。
受男子所托,秦無霜收這個小女孩做了自己的徒弟,從此關(guān)門弟子,由一變二,柳易涵的生活也發(fā)生變化。
“我叫玉羅姍,師父說,你以后就是我的師兄了。”小女孩牽起了柳易涵的手,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了別人的溫度。
之后,柳易涵除了練琴習曲之外,還多了一件事,那便是保護自己的小師妹。
當玉羅姍背不會琴譜的時候,柳易涵會偷偷地提示她,然后被秦無霜抓到,狠狠地打一頓,玉羅姍便會將偷偷藏下的好吃的拿出來給她的師兄。
當別的弟子欺負玉羅姍時,柳易涵一個人拿著琴沖上去與他們搏斗,常常一把琴被砸的東缺一角,西少一塊,但是,最后兩個人總能一起笑著擦藥。
有一回,玉羅姍一個人跑到了后山采蘑菇,不小心掉到了斜坡下面,柳易涵一個人去山上尋找,差點沒把山頭翻了過來,終于在斜坡下找到了腳受傷的玉羅姍,然后一路給她背了回來,后來山雞燉蘑菇老香了。
再后來,兩個人就這樣相伴長大了……
柳易涵長得一表人才,玉羅姍出落的亭亭玉立。雖然柳易涵對別人總是沉默寡言冷如冰,但是對玉羅姍卻是常常面帶微笑,就算玉羅姍有時很是調(diào)皮,他也表現(xiàn)得很有耐心。
而玉羅姍還是那般古靈精怪,非常的好動,總是捉弄柳易涵和其他的師兄弟。
她會在飯菜里放巴豆,讓整個門派的人拉肚子,她會在趁秦無霜睡著了偷偷拔他的胡子,她還會為了得到一本琴譜,不惜自殘,博取秦無霜的憐憫和柳易涵的心疼。
可是,麻煩也隨著他們的長大慢慢到來。秦無霜是玄音門的掌門,他還有兩個師弟,一個是蕭肅,另一個是古三宗。
本來一門三杰也是一段佳話,可是好景不長,古三宗修練華音鼓時,走火入魔暴斃而亡,如今在玄音門里,除了秦無霜之外,就屬蕭肅最有權(quán)威。
蕭肅覬覦掌門之位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所以他私底下拉幫結(jié)派,培養(yǎng)自己的勢力,將掌門秦無霜一派的人視為仇敵,而柳易涵和玉羅姍又是秦無霜的關(guān)門弟子,自然就成為了蕭肅的眼中釘。
就在前不久,秦無霜閉關(guān)修煉,便將玄音門的至寶秋寒琴交于柳易涵和玉羅姍看守,這也是對其二人的考驗,卻不曾想,發(fā)生了意外。
一日,午夜時分,柳易涵和玉羅姍在秋寒琴前打坐,突然屋外有了動靜,柳易涵前去查看,與賊人交了手,賊人不敵逃脫了,但是,等柳易涵趕回來之時,卻發(fā)現(xiàn)秋寒琴遺失,而玉羅姍被打傷,昏倒在一邊,琴臺之上便留下一個紙條:“秋寒至寶,已入我手,玄音無人,莫追不休”。
蕭肅帶著人及時趕到,見秋寒琴已經(jīng)失了蹤跡,便怪罪柳易涵和玉羅姍護琴不力,濫用私權(quán)將其關(guān)押起來,柳易涵自己擋住其他人,放走了玉羅姍。
柳易涵被捉了起來,蕭肅憤怒異常,對柳易涵處以斷聲絕音之刑(割去舌頭)。柳易涵以一人之力,拿著那把破舊的老琴,從玄音門殺了出來。
他滿身鮮血,衣衫破爛,流落街頭,心里只想著兩件事,第一件事便是尋回所遺失的秋寒琴,他現(xiàn)在只知道秋寒琴被盜圣所偷;第二件事便是去找自己的小師妹,他也很擔心,不知道玉羅姍現(xiàn)在怎樣了,會不會仍然沒有擺脫蕭肅的追殺。
柳易涵時常能在夢里聽見秋寒琴的聲音,如絲如縷凄寒悲涼,他努力去看清,去只能望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只見彈琴之人穿著淡黃色的水袖衫,撥動琴弦的樣子曼妙迷人,他雖然沒有看清楚她的臉,但卻已然明晰,夢里那個人便是自己的小師妹。
他微微一笑,即使自己躺在驢棚里,也覺得美妙至極。那一聲聲清脆的琴聲似乎穿透了柳易涵的夢,似乎在云安城附近飄蕩,再近一點,似乎可以看見,它來自一座樓,一座醉生夢死的樓。
詩云:春半上陽花滿樓,太平天子昔巡游。千門雖對嵩山在,一笑還隨洛水流。深鎖笙歌巢燕聽,遙瞻金碧路人愁。翠華卻自登仙去,腸斷宮娥望不休。
花滿樓臺醉春月,琴瑟和鳴落淮河。這座樓,便是與“摘星樓”并稱為“雙樓一夢”的“花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