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尖叫,半邊臉頰都紅了,沖上來就要撲向程蘇夏。
程蘇夏扣住她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竟讓方芳一時還掙脫不了,只能怒發(fā)沖冠的狠瞪著她。
“踩著我上位,你選的肩膀太高了,我怕你掉下來的時候太疼?!背烫K夏畫著精致的妝,妝容底下是厚厚的黑眼圈,她想了一夜,也恨了一夜,恨方芳,也恨自己。
人對危機,大多都有一種天然的預感。
程蘇夏覺得,MR是不會留她的。
與其低聲下氣的像個落地鳳凰,不如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破罐子破摔好了。
方芳氣涌上頭。
兩人糾纏在一起,整個休閑區(qū)被一群女人包圍,一片混亂。
“程蘇夏?!?p> 有高亢的女音,穿過所欲的喧嘩,準確抵達所有人的耳膜。
雷倩一身得體的職業(yè)裙,蹬著十厘米的細跟,擦著她那標志性的紅唇,就站在她辦公室的門口,冷靜而大聲地交出了程蘇夏的名字。
程蘇夏一把把方芳推開,大衣的毛領雜雜亂亂,她隨手撥了幾下,重重喘了兩口氣,撇開所有人的目光,挺直了脊背,筆直往雷倩辦公室走去。
玻璃門隔音效果好,關上的那一刻,程蘇夏耳邊一陣清凈。
雷倩指了指前面的椅子:“坐?!?p> 她雙手交叉放在辦公桌上,手下面壓著一份文件。
“上午開會討論關于你的處罰結果?!崩踪晃㈩D一秒,然后別開眼睛,“如果你愿意引咎辭職,公司不會公開這件事。如果你執(zhí)意要討什么公道,公司就會給你開一張辭退聲明,以抄襲的名義。”
滑天下之大稽。
這六個字是程蘇夏當下的心理,她想笑,卻又覺得自己整張臉都繃得僵硬無比。
“你們真的從不追求真相嗎?”程蘇夏扯了扯嘴角,“還是只是想讓我走?”
雷倩沒有回答她,只是把壓在手下面的文件遞了過去,文件里也沒有別的內(nèi)容,大致就是關于程蘇夏的處置。
程蘇夏沒接,木然從包里掏出一封辭職信,放在雷倩的桌上。
“希望將來,我和MR不會成為對手。”她起身,抬起自己的下巴,平視前方,“否則,我會讓你們一敗涂地。”
一年的工作到此結束。
12月的工資和年終獎,都沒了。
程蘇夏離開MR大樓的時候,為自己的骨氣驕傲,也為自己的余額難過。
丟了工作,沒了收入,到年底,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老家。
——
投了兩元的硬幣,重新坐上公交。
“禾豐路站到了,下車的乘客請從后門下車?!?p> 這一站涌下去了很多人,是樊城有名的雜貨一條街。在這里,有無比文藝的手工藝品小店,有置辦各種便宜家用的鋪子。一到逢年過節(jié),這里就是全樊城最熱鬧的地方。
一個城市里最嘈雜的煙火和最文藝的氣息,都在這條街上交織。
程蘇夏從來到樊城至今,還從來沒有好好的看過這條街,逛過這條街。她從來只看這座城市有多么光鮮,卻忘了光鮮之下滿池的淤泥。
隨著人流下車。
程蘇夏往左,走進了那條雜貨一條街。
冬日的天黑的早,加上接連幾日雨雪綿綿,不到四點半,天就逐漸暗了下去。
街上的店鋪一家一家點亮了燈。
街邊有大排檔,一頓飯加一瓶啤酒,一共30.
吃過飯,天便全黑了。零下的溫度,天上又飄起了學,不怎么大,細細碎碎的飛舞著,就像滿天的塵埃。
許是元旦近在眼前,家家戶戶門口都掛著大大小小的紅燈籠,人來人往,沸反盈天。
程蘇夏所有的情緒,就是在這樣熱鬧的時刻爆發(fā)了。她走在人群里,才覺得自己的委屈無人可訴;她聽著耳邊的叫賣聲、還價聲,才覺得自己孤獨無依。
鼻子一陣酸楚,像是被凍的一般,紅了鼻頭。
路過一家雜貨店,有一對情侶從里面高高興興沖出來,手里提著各種裝飾品,喜氣洋洋。
“元旦那天領證,我覺得是個好日子?!?p> “你看這對戒指,真的很好看。我覺得當婚戒也不錯啊,等你以后有錢了再給我換鉆石的?!?p> 程蘇夏的目光從女孩抬起的手上掠過,看見一只銀戒指,相濡以沫的兩條魚,細細的被金屬勾連起來,雕工精致,襯得那女孩的手格外纖細好看。
她抬頭去看那家店鋪的招牌。
“雜貨店”三個字鐵畫銀鉤,直白的讓人心生向往,門口放著一方桌子,幾把凳子。
程蘇夏就這樣走過去,坐在凳子上,看著這家店鋪里來來往往的客人,看著這條街上的百態(tài)眾生。
好友余兮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蘇蘇,我明天到樊城出差,明天晚上找你吃飯啊,你記得把時間空出來,耽誤一天你也不會丟飯碗?!庇噘庑宰语L風火火,說起話來也是咋咋呼呼,“糟了,你是不是在加班?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你們大公司真是會壓榨員工啊?!?p> 說著就要掛。
程蘇夏要不容易壓下去的情緒,就像崩壞的閘一樣,突然爆了。
“我離職了?!彼曇羲粏?,哭腔顫抖,“我被迫離職了,她們太過分了?!?p> 許是太久沒有好好哭過一場,聽到好友聲音的時候,眼淚就繃不住了,她抱著手機,坐在那家雜貨店的門口,借著喧鬧的環(huán)境,放聲大哭,就像個迷了路的孩子。
——
連川出門倒垃圾。
推開門就看見自家店鋪門口坐著一個姑娘,哭得驚天地泣鬼神,連話都說不清,抱著手機直打嗝兒。
他嘴角抽了抽,街上人潮涌動,不少人都看了過來,神色八卦又好奇。
連川把垃圾放到街上的分類垃圾桶里,然后走向那個姑娘,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酒香。
哦,喝多了。
“姑娘,喝多了?失戀了?那您也不能賴在我家門口哭啊。”連川從兜里掏出一張紙巾,遞了過去,順道給這姑娘指了個路,“沿著這條街一直往前,到路口,主街上有家派出所,您上那兒哭去,比在我這兒哭有用?!?p> 程蘇夏哭的認真,被人打斷,淚眼婆娑地抬頭。
只覺得背光的男人,實在是太過高大,猿臂蜂腰,肩膀?qū)掗?,把身后的光擋了個結結實實。
她沒覺得坐在人家門口哭有什么奇怪的,只是抽抽嗒嗒回了句:“我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