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黑馬會館
茶色鏡片的男人卻不瞧他一眼,遮擋在鏡片后的細小眼睛像蛇一樣纏在孟星河身上,在被孟星河無視之后他露出了幾分古怪的笑意,道:“不知道兩位小孟總喝不喝得了深水炸彈呢?”
“喝得了,只要夏先生高興,兩倍的炸彈也喝得?!鄙钏◤検且环N高度雞尾酒,通常將烈酒杯中裝滿金酒或威士忌,然后投入滿滿一洛克杯的啤酒或低度洋酒中,初始喝下去只覺苦澀刺激味蕾,后勁極猛,才以深水炸彈得名。混跡酒場的孟辰瀚對此不要太熟悉,本也不屑一顧,直到他看到侍者端著一瓶波蘭產(chǎn)的精餾伏特加過來,自詡為千杯不醉的孟辰瀚眼皮緊跟著跳了起來,心中警鈴大作,精餾伏特加號稱“生命之水”,最高度的白酒才68度,這玩意卻是高達96度,一口入喉能直接燙掉一層皮,酒量不佳的人一杯下去就可以直接送醫(yī)院了,洗胃什么的沒在怕的。
在孟辰瀚幾近菜色的表情中,那位夏先生悠然接過酒瓶,親手斟滿兩烈酒杯,做了個請的姿勢:“兩倍就不必了,一人一杯?!笔陶唠S即倒好了兩杯低度酒,將裝著伏特加的烈酒杯架在了洛克杯的杯沿,只等輕輕一推,烈酒入杯,即可腸穿肚爛,酣暢淋漓。
孟辰瀚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不自在道:“夏先生哪里是要誠意,這是要命啊。”他看上了位于臨港的一座爛尾樓盤,那是十年前興建的一座低端商務中心,原開發(fā)商資金鏈斷裂跑路,這個樓盤一直壓在一個神秘老板手里,如今有消息放出浦東臨港新區(qū)劃定新的自貿(mào)區(qū),將成為比金橋貿(mào)易區(qū)更大更綜合的自貿(mào)中心,而原地塊有很大潛力成為新的區(qū)域中心,孟辰瀚聞風而動,他自覺動手算快的了,所以尚有轉圜的余地,且眼前的這個夏先生身份不明,不知底細,不至于為了一塊還沒到手的地把自己小命搭進去。
遲疑不定的神情被茶色鏡片后細小的眼睛盡收,就在他準備笑笑起身的時候,一只蒼白的手略過孟辰瀚,修長指節(jié)微微屈起在桌面上輕輕一磕,盛滿透明酒液的小杯如剔透的冰塊,卟咚一聲落入橙褐色的威士忌中,激起幾星輕盈酒珠,有幾滴落在皮膚上,竟是細微的灼熱刺痛。孟星河執(zhí)過酒杯,仰起的脖頸如湖中天鵝,纖細蒼白,又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混血血統(tǒng)帶來的深邃輪廓在頭頂昏暗的燈光中更顯叵測,放下空杯的時間,長睫也一同垂落,恰到好處地掩蓋掉瞳孔中震顫的痛色。
空氣似是凝滯了一瞬,所有人都有些錯愕地看向被放回桌面的空杯,再不可置信地望向好似什么事也沒有的孟星河,地中海男人將大掌從美人胸脯上拿下,大幅度地拍著自己粗壯的大腿,突然笑的前俯后仰:“孟二少爺是個爽快人啊,怎樣,需要吳某幫您叫救護車嗎?哈哈哈哈哈...”
四下隨即傳來哄笑,尷尬的氣氛好似不復存在,孟辰瀚卻如坐針氈,端起的酒杯仿佛格外沉重,怎么也下不去口的樣子。
“夏董,我的誠意給了,”孟星河喉結微動,忍過食道里直竄而上的灼痛,室內(nèi)燈光實在昏暗,并不能看到他霎時白下去的臉色,只聞冷淡的聲音格外鎮(zhèn)定:“您的誠意呢?”
茶色鏡片后的眼睛緩緩展露出狩獵者般的精光,夏文邦貪婪地盯住眼前這個看似溫和卻利落果決的年輕人,與那無利不往卻畏畏縮縮的哥哥不同,這是一個善于隱藏自己的聰明人,夏文邦喜歡和聰明人合作,這能讓他有更高的成就感。
夏文邦扯起嘴巴,露出一個老鼠一樣刻薄卻滿意的笑容,他朝侍者招手:“給孟二少爺上一杯冰水解解酒,我們好好談談合作的事情?!?p> 持續(xù)的忙音。
已經(jīng)將近晚上八點鐘,舒窈還坐在辦公室的桌前,明明昨晚才吵過架,惡語相向,劍拔弩張,今天卻接連打了六個未接電話給他,感冒帶來的前額悶痛都無法抵消心中的焦灼,舒窈覺得自己的臉皮已經(jīng)可以放在地板上摩擦了。她一面絞盡腦汁聯(lián)系所有可能知道孟辰瀚今晚行程的人,一面又自我安慰道也許他們只是去例行吃個飯,投資圈子里應酬在所難免,不接電話可能是正在談事情,貿(mào)然打擾也會顯得很不禮貌,諸如此類。
但這些安慰顯然沒能干擾舒窈找人的節(jié)奏,就在她準備鋌而走險聯(lián)系林雅琴的時候,消失了一下午的孟玥藍終于回了電話過來:“問出來了,在黃浦的黑馬會館,我哥那小助理不老實,他剛剛騙你的,我告訴他明天就可以卷鋪蓋走人了他才哆哆嗦嗦說實話...”沒有心思再往下聽一個字,舒窈摁掉電話起身就往車庫走去,果然她還是太心慈手軟,對待孟氏手下的人就不能用詢問請求的態(tài)度,若是能如孟玥藍般強硬,也許就不至于拖這么久了。
以極優(yōu)質服務聞名的黑馬會所是標準的vip會員制,當舒窈皺著眉頭站在門口時接待的侍者如是說,言下之意就是說您哪位,沒有邀請不允許進入的哦。好在舒窈早有準備,走過去重重地將手機拍在前臺上:“這話得問你們老板,叫我過來卻不出來接,你們會所原來是名不副實啊?”
“這,女士,沒有邀請函的話我們實在為難的?!笔陶呷匀灰桓焙闷獾拿婵祝骜弘p手抱胸,學著孟玥藍的樣子翻了個白眼:“扯淡,孟辰瀚何時有發(fā)邀請函的習慣?”
老板大名如雷貫耳,侍者臉上專業(yè)的笑容開始有龜裂的痕跡,顯然舒窈賭對了,孟辰瀚吊兒郎當?shù)牧晳T確實是個突破口,隨即舒窈開始變得不耐煩起來,手中的手機不斷磕著前臺桌面,厲聲道:“孟辰瀚的電話進水了嗎,再不接我就走了,以后別想讓老娘再過來?!?p> 侍者面色尷尬,有些進退維谷,面前的這位女客人看上去和老板頗為熟識的模樣,黑馬會所之所以能在圈內(nèi)聞名遐邇,靠的就是穩(wěn)固一批富豪高端客戶,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區(qū)區(qū)一個侍應是擔當不起的。可會所內(nèi)規(guī)矩是老板定的,萬一是假冒邀請闖進去,壞了老板的生意,可不是丟了工作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