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跟蹤

　　“劉所，我們跟了一天多，他只在幾個批發(fā)市場走動，買了幾大袋衣褲，估計想帶回海中省出售?！?p>　　“看來沒問題，讓我們的人撤回。年底事多，不要浪費在周峻身上?！?p>　　“收到。”

　　沙頭角通關口岸，人來人往，每個人精力十足，朝氣蓬勃。香江許多師奶坐小巴過來買菜，這里菜價最多幾毛錢，比香江便宜10倍。還有不少人在兜售電子產(chǎn)品。

　　周峻靠著4個大編織袋，軟軟的，舒服。不時在本子上寫寫畫畫，紙上數(shù)字居多。

　　“周峻仔，你這通電話，我等了一整天，還以為你開溜。”郭大衛(wèi)看看四周，深吸口氣，上來擁抱周峻，“事情結(jié)了冇？”

　　“我說過，聽我的，你安全。”周峻掏出金戒指，拍在他手心，“你的，15克千足金，在香江值1千塊?！?p>　　“真能要回來？”郭大衛(wèi)摩擦金戒指，哈了口氣，“你怎么交代過去的？”

　　“我讓你帶的東西，帶來了嗎？”周峻彎腰拉開旅行包，伸出手，“還有，我的火車票。領導和境外人士才能享受的高級軟臥?！?p>　　郭大衛(wèi)見周峻不答，也不糾結(jié)，掏出兩張火車票，“你要的二手錄音機，我昨天到今天已經(jīng)找到5臺，都修好了。還有，為了感謝你救我，我給你帶了幾塊梅花表，梅花表在香江一般，但我聽說在內(nèi)地跟勞力士差不多定位?！?p>　　說完，他又取出另外一個黑塑料袋，獻寶地拍了幾下，咔咔作響，“這些，你也會喜歡。”

　　“磁帶？”周峻露出白牙，很滿意，“你辦事利落，也許我們能繼續(xù)合作。”

　　“我是推銷員，不是水客?！惫笮l(wèi)倨然抬頭，“在香江，我月收入將近1萬。”

　　周峻聳肩，“那行，走了?！?p>　　“嘿，誰都不會嫌錢多，你想賺什么錢？我當水客也不是不能接受?！惫笮l(wèi)快步跟上。他要跟著周峻到火車上換牌，否則周峻帶這么多行李，列車員估計不讓他進包廂。

　　周峻分了兩個大編織袋給郭大衛(wèi)，“10天內(nèi)，能否搞定火車貨廂承包手續(xù)？從粵省鵬城到海中省龍溪市，就這段路程，一節(jié)車廂月發(fā)一次。這事你這香江人辦，比我方便快捷。”

　　“真不像內(nèi)地人，拿我東西，一聲謝都不會說。我首尾花了幾百塊哩！”郭大衛(wèi)嘟囔著，“我先在香江注冊貿(mào)易公司，再到內(nèi)地投資，相信很快搞定?！?p>　　一節(jié)客廂只有2個高級軟臥，一票還只要20多塊錢，但普通人買不到。郭大衛(wèi)在火車啟動前離開，周峻回到龍溪已是農(nóng)歷廿七上午6點多。

　　跨省幾百公里而已，火車竟然況且了十多個小時。顧不上休息，他在招待所洗把臉，又提著幾個袋子出現(xiàn)在仁豐宿舍樓附近。這5棟新宿舍樓是幾個龍溪市級單位的集資房，不少領導住在里邊。

　　“同志，你這臺錄音機怎么賣？”著中山裝的半大老頭蹲在地上，饒有興致地摸著機器，“三洋，曰本品牌。”

　　“香江那邊流過來的，320，這可是錄音機，好東西，不是收音機那種便宜貨?！眹a(chǎn)收音機一百左右就能買到，周峻看向眼前的老頭，“當然，用等價的新癀片或商品票也能換?！?p>　　新癀片是龍溪特產(chǎn)，消炎特效藥，正式名稱是片仔癀，當?shù)厝肆晳T叫新癀片，改革前是出口創(chuàng)匯的強勢品牌，現(xiàn)在很大部分轉(zhuǎn)入內(nèi)銷。而商品票就是糧肉布票、自行車票這些，1985年在鵬城先取消，其他地區(qū)仍在流通，到1993年才全國不再使用。

　　“太貴，我工資才90多塊?！崩细刹堪櫚櫭?，“便宜點，我買1臺，畢竟二手的，不值錢?！?p>　　“領導，這機子曰本原裝進口，原價500多塊哩，九層新才320我沒賺頭，要不是急著回家還不賣！從香江帶過來，就這兩臺。您看，不僅能通電的，還能用電池?！?p>　　機子除了插頭，后蓋打開，可以裝六個1號電池。

　　老干部躊躇，“200塊怎樣？”

　　“不然這樣，您出277，再加點商品票，我還送您10盒磁帶。都說七上八下，這數(shù)字吉利?！?p>　　“成，我給你3盒新癀片。你再給我10盒磁帶，我要挑挑?！崩细刹繕泛呛桥跗饳C子，“你還有其他電器嗎？”

　　“沒，就這2臺。您有眼光，把更好的一臺挑走了。”周峻笑著遞了支煙，“領導，請教一下。我還有些香江進來的衣服，擺夜市銷售，要辦執(zhí)照嗎？”

　　“嗨，多大事，現(xiàn)在市場放開了，盡管去賣?！崩细刹刻缘綄?，心情不錯，“年輕人就要敢打敢拼。”

　　“不查個體營業(yè)執(zhí)照？”

　　“大過年的，這幾天不查?！?p>　　“誒，謝謝啦！”周峻露出笑容，“送您幾個大電池”。

　　“再有好電器，可以給我看看。我住這里面。”

　　“行，要不您給個聯(lián)系方式？”周峻撕下張480元的收據(jù)，連帶筆記本順勢遞出。

　　“好！”老干部看著香江正規(guī)公司的收款收據(jù)，刷刷在本子上寫下名字、地址、電話。

　　如今賣方市場，手里握著好東西就不愁賣。一上午沒過，5臺錄音機全部清空。入賬1335，還有5盒新癀片，幾十斤糧票、十幾斤肉票，1張自行車票。

　　周峻鞋底墊著一摞大團結(jié)，感覺錢能讓人長高。第三套人民幣最大面值是10元錢，第四套百元大鈔1993年正式發(fā)行。

　　傍晚在夜市擺出衣服攤，捏著一大疊錢，當老板的感覺很好，即使這些紙幣多是1分2分的小面額。

　　他突然發(fā)現(xiàn)，普通人到年底，都變得挺有錢的。七八塊、十幾塊的衣褲，說買就買。要是其他時候，這幾大袋衣服夠賣上幾個月的。

　　年底是消費沖刺期，新衣新褲要有。相比其他攤位，他攤上的衣服顏色更新鮮，更時髦，品類還多，很抓人眼球。當然，掛上“香江進口”幾個字，還能增值一兩塊。

　　這時物價不高，米面一斤3毛錢左右，1斤豬肉、1米布不到1塊錢，一件夏天短袖衫就2塊出頭。他賣的價格已屬中高端消費品。

　　“褲子10塊，香江來的健美褲，好穿又漂亮。電影里的明星就穿這個。這位大姐，你穿上也會跟明星一樣?！?p>　　“大媽，內(nèi)衤庫不能試穿。1塊2，不講價?！?p>　　“一個個來，別著急，別搶。嘿，那個誰，別摳拉鏈?！?p>　　攤前人群紛擾，不用錢一樣拼命搶貨。饒是周峻手腳麻利，也手忙腳亂，還要討價還價，嘴酸。

　　他不由篤定，以后不做銷售，對付大媽太累人。

　　“內(nèi)衤庫當然不能換，你都穿過了，還怎么換？讓我怎么賣？”架不住八婆嘴碎，周峻嫌棄地把內(nèi)衤庫丟進衣服堆。

　　這時，一個叼著煙的矮壯青年拿著張紙條，擋在周峻面前：衛(wèi)生費10元。

　　周峻掃了一眼，不多問，遞過錢去，“不給個票證？”

　　“放心，這里我罩?！鼻嗄旰叩溃安欢?，打手銃?！?p>　　是沒人查個體戶執(zhí)照，但一些費用還得給。周峻當然不是正義感爆棚，拳打南山敬老院，把魑魅魍魎掃入太平洋。

　　兩天不到，四大袋衣服幾乎清空。清算收入，足有2683.96元，扣掉本錢，凈賺1500以上。當然，行情一年就出一次，要再火爆，只能等兔年新春到來。

　　加上5臺錄音機賺的，周峻身上有4000元，擱這年頭，夠起三間新瓦房。

　　周峻心中暢快，準備到市場置辦年貨。突然放慢腳步，握緊拳，“幾個混混也跟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