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看林寬走遠(yuǎn)了。
天艮輕輕嘆了口氣，有些自責(zé)剛才在花灑下給林寬編的故事里刻意隱藏了一個人，“這樣才最安全吧，”他自我安慰了下。
把摩托停好，天艮幾步奔上了樓梯，果然，病房里林欣欣還在熟睡。
比起夏雨的毒，林欣欣的安眠藥更讓天艮愕然，是誰讓林欣欣吃的藥？夏雨？她自己？那晚的第三個人？再或許，林子江？不管哪一個答案是真實的，他都不愿意去承認(rèn)。
現(xiàn)在還不是個表現(xiàn)的好時機(jī)，他看了看墻上的掛鐘。7點40分整，還可以離開一段時間。
天艮放下粥，又在粥盒上留了個字條，才轉(zhuǎn)身離開。
再次從摩托上下來，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樓下。
一眼掃過摩托的不規(guī)則的排列，這個時間，有輛剛剛離開的摩托。
叮囑過拜托過的，林寬是個讓天艮放心的人，可是，林寬永遠(yuǎn)也都有他自己的想法。
天艮把他的本田老A插進(jìn)了剛剛離去的勁飚200的空位。
醫(yī)院里的這幾層樓梯是最讓人壓抑的地方，天艮邊上樓，邊在臉上練習(xí)著沒有劇本的笑臉，如果在走廊里遇到了，也一定不會讓她看到自己疲憊的臉。
“如果在走廊里遇到了……”如今這都成了奢侈的想法，天艮再次來到祝潔病房的窗前，眼前的畫面讓他羞愧于剛才在浴池里嘲諷林寬是跟蹤狂的言行了。
他無法直視插著管子呼吸微弱的祝潔，更不敢像林寬那樣去用視覺感受透析的全過程。
左右看看走廊里沒有人走過來，他雙手捂住眼睛，被過臉去，倚著墻讓身子隨著重力慢慢滑了下去。
他會偶爾打趣林寬，但從不敢取笑林寬臉上的淚水，他甚至不敢像林寬那樣讓情緒流露出來，因為，一旦發(fā)泄了，便收不回來了，收不回來了，便停滯不前了……
看看表，是醫(yī)院里剛剛吃過早飯的時間。
知道趙璐是個生活規(guī)律強(qiáng)的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快回來了。
天艮這次不是可以打招呼的姿態(tài)，看見趙璐進(jìn)了病房，屏住了呼吸。
趙璐坐在床邊，一眼掃過已經(jīng)習(xí)慣床邊各種儀器上顯示的數(shù)字了，畢竟這些數(shù)字這一個月來穩(wěn)定的沒波動過。
“媽，周末，我去爸那兒看了看。他過得不錯，說不用咱倆擔(dān)心。有吃有喝有人照顧，而且竟然連一輩子做夢都不敢想的事兒都實現(xiàn)了。每天只想著樂呵了。你要是醒了，肯定又要罵他沒出息了?！?p> “爸問我他們給辦的順不順利。護(hù)照已經(jīng)下來了。我下個月去考個托福，過了年就可以出發(fā)了。他們說只要成績過線，簽證沒問題。”
“成績，媽，你知道的。我在想，成績，可以拼拼看，能不能弄個滿分。我也不是書呆子，放心吧。他們說的每月寄給我的錢，我也不放心，已經(jīng)拿到手一筆了?！?p> “我知道他們林家，哼，哪頭都得罪不了。真應(yīng)了你那句，林子大什么鳥都有，既然能給的，我都會收著，才不會感激他們，這些都是爸拿命換的，我會珍惜的?！?p> “以后到了那邊，我會自己申請獎學(xué)金的。媽，等我安定了，我以后把你也接過去。小時候，每次看著天上的飛機(jī)，你總告訴我，能坐上那個鳥，就能看見白胡子神仙了不是。下次，我?guī)阕w機(jī)?！?p> “媽，你歇歇吧。一會兒我去看看夏雨那個混蛋不得好死的臉。等晚上再來陪你。”
說完，趙璐起身準(zhǔn)備書包的聲音持續(xù)了幾分鐘，再次拉開門，病房里便只剩下一動不動的趙璐媽媽了。
天艮大大方方的來到床前，握了握趙璐媽媽的手，“阿姨，是我，天艮。我至今都為能挽回你的生命而榮幸，但也悔恨自己為什么不能更早一步。這樣的話，你就可以起來陪著趙璐了。我是趙璐的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這一次，我不會再晚了?！闭f完，天艮轉(zhuǎn)身離開了病房。
讓林寬去跟著看不懂摸不透的“八哥”，自己卻跟著有些近視書呆氣的趙璐，有些對不住林寬。想想剛才在屋子里聽見那句“林子大什么鳥都有”，看看眼前或許是只先飛笨鳥，但她已經(jīng)飛了多遠(yuǎn)多高，又要往哪里飛，大智若愚的笨鳥，憤怒的笨鳥都是讓人琢磨不透的。
天艮在樓下轉(zhuǎn)了一圈，看見趙璐打完電話，收好了手機(jī)，徑直走到醫(yī)院口，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這個勤儉持家的少女，如今出門電話，伸手出租……
天艮跟了一段路，從楊樹街下去，只能去一個地方了——警局。
警局，有林寬在。天艮沒再跟下去，掉轉(zhuǎn)回去，又趕回了小醫(yī)院。
窗外冬天的陽光射進(jìn)來，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曬在臉上也讓人舒服的舍不得睜開眼睛。
林欣欣又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咦？”她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對在一起，擠出了個聲音，眼睛又閉上了。
樓下也準(zhǔn)時的響起了剎車聲。
沒過幾秒鐘，“天艮，真的是你嗎？我是不是在做夢?”這次，大眼睛又撲扇撲扇張開了。
天艮伸出手去，握住了林欣欣的雙手，把它們貼到自己臉邊，“不是，我一直在。你睡覺的樣子也很迷人?！?p> “完了。一定是在做夢。天艮竟然說那種我在夢里才聽過的話。”林欣欣說著，自己又用力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起來。
身后門響了，天艮沒去理會，他一手握著林欣欣的手，另一只手輕輕放在了她的額頭上，身子微微前傾，“外面陽光很好，我扶你起來坐坐吧。還給你帶了粥，有食欲嗎？想吃嗎？”天艮的聲音輕柔的像在讀課文。
床上的林欣欣一臉的受寵若驚，依人小鳥般輕輕點點頭。
天艮便坐到了床上，輕輕扶起林欣欣，讓她的頭剛好靠在自己懷里，天艮空出來的手，把事前準(zhǔn)備好的水杯拿了過來，“先喝口水吧?！?p> 毫不費(fèi)勁，喂上了幾口水，天艮放下杯子，拿起了粥，“帶回來的早，有些涼了，我剛才在下面又熱了下，怕是又燙了?！闭f著，自己先放在嘴邊吹了吹，才把勺子輕輕貼在了林欣欣的唇邊。
林欣欣自然欣喜，可天艮拿著勺子的手強(qiáng)而有力，滿心的歡喜，說不出個“謝”字，剛張開口，就被塞滿了嘴。
兩個人面朝窗外，沐浴著早晨的陽光，女孩兒偎依在男孩兒懷里，撒著嬌，吃著粥，盡管只是背影，看見男孩兒微微低下頭把嘴貼在了女孩兒柔順飄逸的發(fā)頂。兩個人你儂我儂的笑臉，林子江看不見也想象的到，作為一個父親，他沒有說話，又輕輕關(guān)上門出去了。
天艮聽見關(guān)門聲，依然沒有回頭。
放下粥，沖著林欣欣的臉笑了笑，“看你吃的，粘了滿嘴?！边€沒等林欣欣大睜著的眼睛再多一個反映，便輕輕的添起了林欣欣嘴邊的米粒，又完完全全裹起了她小小的嘴。
這個吻來的太突然，林欣欣受寵若驚的發(fā)出了小女生開心的尖叫，“天艮，等等，我爸剛才好像來了?！?p> “是嗎？林叔好像不討厭我。”說著，天艮看著林欣欣的臉蛋兒像忽然遇到強(qiáng)酸的試紙一樣，瞬間由白變紅，他沒再猶豫，一狠心，把手直接伸到了被子里。
林欣欣雙手去試圖抓住天艮的手，可是力量的懸殊，讓她那雙小手只是隨著天艮的手一起下滑。她感覺到了自己強(qiáng)烈的心跳直接通過肌膚接觸傳遞給了天艮，此時鼓膜都要裂開了。
當(dāng)天艮的手在被子里順著自己的身子繼續(xù)下滑，她羞愧的在慌亂中松開了自己的雙手。
“啊，啊——天艮。等等。我爸真的還在?！边@次的聲音高揚(yáng)，幾個沒有語義的“啊……”像是在乞求，像是在乞求一個男人離開，又像是在乞求另一個男人放手。
可是，偏偏沒有人離開，也沒有人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