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
飯店里提供免費午餐,但賴志前和四個小弟,自打11點多離開后,就再沒回過店。
秦天也不在,快下班時,打包了幾個好菜,說家里舍不得買好吃的,晚上給妹妹嘗個鮮。廚師長很感動他如此惦記妹妹,暗地里給他塞了一包紅燒牛肉,看份量,價值二三十元。
經(jīng)理是眼睜睜看著廚師長打包牛肉的,嘀咕了聲“這老頭公權私用”。
秦天走出店門,廚師長又追出來,往他手里塞了一百元:“小秦,今天多虧了你,別別,你別推辭,不要也得要,不是我自己掏的錢?!浀萌旌鬁蕰r來報到啊?!?p> 離容石縣飯店一里多的一家小餐店。
賴志前、矮個子等幾個兄弟,一杯杯喝著悶酒。
矮個子綽號矮油,他憤憤不平的:“媽的,這臭小子,走了狗屎運吧,他會炒菜,我踏瑪?shù)木透易屘枏奈鬟叧鰜怼!?p> 賴志前冷冷地:“可是松鼠桂魚就擺在那兒?!?p> 一個小弟:“賴哥,矮油他們剛才說得對,碰巧的?!?p> 賴志前:“十幾種味,碰巧?你碰一個給我看看?”
矮油:“賴哥,我感覺,還是剛才兄弟們分析的那點靠譜,碰呢,肯定是碰巧了,但趙師傅的湯汁起了決定性作用,姓秦的如果不用那湯汁,就碰不了那么巧。”
另一個小弟壓低了聲音:“賴哥,我有一個朋友的弟弟,也在容石二中讀書,中午時托他打聽了一下,秦天是高三(2)班的學生,成績差,但酷愛廚藝,據(jù)說家里的蛋炒飯,都是他一人承包的?;A估計有一些,但他沒拜過師?!?p> “賴哥,唯有碰巧最靠譜。”
賴志前一杯悶酒下肚:“也只能這么說了,瑪?shù)姆駝t沒法解釋啊。飯店里弄得老子灰頭土臉,這輩子沒出過這種丑,一口氣到現(xiàn)在還緩不過來。”
正悶著,另一個廚師打外面跑來,落座,輕聲地:“賴哥,我估摸著你們都在這兒。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p> 賴志前瞟也沒瞟他:“這梗都用爛了?!?p> “是是,那就照慣例先說壞消息,吃飯前,經(jīng)理親口講了,要特招秦天;好消息是,要三天后才能簽合同,簽完就先頂趙師傅的灶?!?p> “什么?”賴志前把酒杯重重頓在桌上,“他沒資格證,怎么能上崗?”
“廚師長說了,馬上給他辦個五級證書,縣烹?yún)f(xié)就能搞定?!?p> 賴志前臉色墨黑:“他瑪?shù)倪@幫人全亂弄是吧?秦天想無證上崗,別人答應,老子先不答應!”
矮油:“賴哥,你想干什么?”
“滋……”一杯酒全倒進賴志前嘴里,“不干什么,就讓秦天上不了灶!想進容石縣飯店,我送他兩個字:休想!”
今天這鼻子灰他給碰得,感覺一輩子都抬不起頭做人。
……
晚飯時分。
秦天手里拎著滿當當兩大袋東西,急急往城西一家集體企業(yè)的職工宿舍樓趕,那是他的家。
中午下班后,他沒回家,而是逛遍了整個縣城,主要是調查1990年餐飲市場究竟是什么情況,自己承包餐廳以后的競爭對手會有幾個。
逛完,就近到城東的一家菜場買了些菜。
停穩(wěn)自行車,他發(fā)現(xiàn)2樓亮著燈,準是妹妹秦雪先到家了,秦雪讀初三,成績比她哥強得不是一星半點,年級段排前五十。
老爸肯定還沒回來,他的工廠處于停工狀態(tài),上不上班無所謂,他在外打零工補貼家用,但總不肯對家人說實情。每回問他晚到的原因,他都說廠里忙。
實際上,以紙箱為主業(yè)的集體企業(yè)都快倒閉了,整年不上班都沒人理,有個鳥事可忙。
但一家子都知道老爸的心里苦,他這輩子沒啥出息,該碰的倒霉事全碰上了,好事卻一件沒遇。
老爸不是特別沒能力的那種人,他屬于有勁沒處使,最終碌碌一生。成天打麻將,他是想讓自己忙一點,畢竟四十多歲的人,離退休還有老大一截路。
老媽也沒回,她是真忙,菜場關得有多晚,她就呆多晚,能多掙一分錢也好。
掏出鑰匙開門,看起來秦雪也剛回,滿廚房翻箱倒柜地找著什么,還不斷像狗似地拿鼻子嗅。
見到秦天進門,小妞回頭:“哥,蛋炒飯呢?”
秦天揚揚手中的塑料袋:“今天不吃蛋炒飯,吃這個?!?p> 說著,他將塑料袋里的東西一一取出,一瓶油,一條精牛肉,一條鱸魚,以及生抽和一些輔料配料。
看得秦雪愣愣地:“哥,這些菜,都是最高檔的,得花幾十元吧?”
秦天笑著:“都說雪兒數(shù)學好,眼一瞟就給說準了,花了三十八元五呢。喏,還有幾個熟菜,熱熱就行了。”
“你瘋了?”雪兒抬起鳳眼,“這么貴,我們怎么吃得起?”
秦天笑了。中午廚師長給了他一百元,不犒勞犒勞家人哪怎么行?
“雪兒,以后咱家慢慢會富起來的,錢的事,你不用愁,你唯一需要考慮的,是把成績再提高一把,掉到年級段前二十名以下,別回來見哥?!?p> “為什么?”雪兒有些不太理解,她想不明白秦天為啥這么關心她成績了。
秦天:“挺簡單的,哥以后要打造一個無比強大的美食王國,需要你考進名校,學得一身本領,然后來當我的助理?!?p> “哥瘋了?!鼻匮┢财沧?,“你心也可真夠大的,會炒個蛋炒飯,就想打造美食王國?那我會拆炮仗倒火藥,是不是以后能造原子彈?”
秦天笑咪咪地:“哥從蛋炒飯中得到了巨大的靈感,炒的菜天下無人能敵,你信么?”
“我信那我就是傻子了?!?p> 秦天也懶得解釋,左手拎起鱸魚,右手操起菜刀,平攤砧板上,菜刀憑空一閃。
“哧……”有個像音符劃過般的聲音響起。
雪兒的鳳眼瞬間瞪得挺大,粗話爆了出來:“我靠,哥,魚鱗沒了,這啥手法?你學過?啥時學的?蛋炒飯也不需要刮魚鱗,我從來沒見你使過這么神奇的刀法呀?!?p> “丫頭,看好了!”
秦天左手一拐,鱸魚打個轉,右手的菜刀又是憑空一閃。
兩面魚鱗,兩刀之下被刮得精光。
雪兒的鳳眼,就此一眨也不敢眨。
開膛,去腮,刮肚,剔血線;
洗浄,花刀,加姜片,堆蔥段,倒十年陳紹興花雕料酒,微鹽腌漬,加重物壓實……
動作猶如龍游蒼穹,一氣呵成。
雪兒整個人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