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回了家。爬上四樓，打開門。
老媽一如既往地在包面結，她在城西菜場給幾個菜販當幫手，看看攤位、打掃打掃衛(wèi)生，做的其實是雜活。菜販也允許她借他們的攤位賣些私貨，面結很受歡迎，老媽就天天包、天天賣，一個月連工資帶面結收入，能有近百元的樣子。
“阿天，回來了？”老媽手不停，臉上的笑，非常舒展。
“哥回來了？”
秦雪像只小鳥般從自己的房間里跑出，伸臂勾在秦天脖子上，正要撒嬌，卻見她干嘔一聲，猛地別過頭去：
“媽，哥他一嘴酒氣，臭死了！”
老媽慈祥地笑著：“雪兒，別鬧，你哥要應酬，喝酒哪能免掉呢？阿天，注意身體，能少喝盡量少喝點?！?p> “呃……”秦天點著頭，本想應一聲，卻是一個酒嗝。
“哥你可真?zhèn)ゴ?，當老板了哎。”秦雪懸空勾在他脖子上，“你知道不，堂伯和二狗回去時，對老爸老媽是再三奉承，說秦家出了個大人物，能把國營飯店都給買下來了呢?！?p> 老媽：“他們不懂承包，以為你哥在三樓當經(jīng)理，就是把三樓餐廳給買下來了。”
秦雪：“哥，你當經(jīng)理，其實爸媽沒怎么高興，晚飯時他們還說，這萬一要虧了，可怎么辦才好呢？”
秦天抽了抽鼻子，爸媽沒做過生意，承包又是新興事物，他們的擔心，不是沒道理。
秦雪：“哥，你一個月能賺多少？不過爸媽最擔心的問題，不是賺，而是會不會虧。哥，要是你虧了，家里可沒錢給你填窟窿哦?！?p> 秦天笑了：“哪兒會虧呢。雪兒，過幾天就要期末考了，你成績呢？”
老媽端了杯濃茶過來：“雪兒成績你還擔心啊？你忙自己的事吧。來，喝幾口醒醒酒，趕緊去睡吧?！?p> 雪兒眨眨眼：“哥要我進年級段前二十呢?！?p> 秦天喝了一大口：“能進不？”
雪兒鼻對鼻盯著他：“目標前十！”
“啪！”
秦天狠狠地親了口妹妹：“老妹，前十你必進重點高中，以后重點大學就穩(wěn)了。你一定要考經(jīng)濟專業(yè)，畢業(yè)后來管理哥強大無比的烹飪王國?！?p> 雪兒還是有些不信：“哥，你是真心話，還是真心吹牛？我覺得怎么那么不靠譜呢？”
“爸呢？”秦天問老媽。
老媽神情有些暗：“怕你虧本，出外打夜工去了，說多攢點，你虧了多少能填些窟窿?！?p> 秦天撓著頭皮。
老爸是多愛面子的一個人，為了怕他虧，現(xiàn)在都開始打夜班了。
……
轉眼十天時間過去。
開業(yè)的新鮮感消散之后，秦氏龍閣開始以真正的菜肴和服務硬實力來支撐市場，而從實踐來看，在一月份餐飲最淡季，它的表現(xiàn)著實不錯。
開業(yè)第一餐，即1月1日中午的21000多元銷售額，是目前最高的一餐，兩天的廣告沒白錯，上千元的廣告費也沒白扔。
這十天，日均營業(yè)額維持在兩萬元多元。對比以往三樓餐廳五千元不到的日銷售額，三樓承包制帶來改革效應是顯而易見的，畢竟，三樓的員工，只及二樓的四分之一。
但這些都不是人們關注的焦點，焦點在于利潤。
有心人作過測算，以二樓餐廳平均10%的凈利率來算，秦氏龍閣的日利潤應該在2400元，往低了算，2000元是保底的。
一月份有春節(jié)，在27日，就按這個月25天算，秦氏龍閣的利潤都能做到5萬元。
這是一個逆天的數(shù)據(jù)，容石餐飲市場，歷史上從未有過的一個數(shù)據(jù)。
秦天一年承包上繳的利潤是20萬元，這意味著，在餐飲最淡季的一月份，這小子就能完成四分之一的利潤。
整個飲食服務公司，都在議論著這件事，爭議聲也越來越大，一個典型的聲音，便是改革不能肥了個人，要富大家一起富，要苦大家一起苦。
而更有一些人，已經(jīng)在四處打聽，這究竟是不是容石飯店黑幕下的運作，明知道利潤可以做那么高，故意打著改革的幌子，行侵吞國有資產(chǎn)利益之實。
大鍋飯形成的慣性思路，想扭轉它，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人這東西就是這樣，當初讓你干，你不干；人家干成了，你開始質疑了。
有人問過秦天，三樓的凈利率究竟是多少？秦天總是笑著說按合同的辦。
合同規(guī)定，毛利率必須在35%以下，但沒規(guī)定凈利率多少。
所謂毛利率，通俗點來理解，是指營業(yè)額減去原料等其他成本后的差。而凈利率則還要除去人工成本、水電、稅等各項開支。
秦天會公開他的凈利率嗎？
1990年凈利算法，存在一個巨大的誤區(qū)，那就是幾乎忽略了增值服務。
況且，人力成本這塊的算法，也過于傳統(tǒng)。二樓的廚師每周休一天半，日晚班還是輪著休，而且刀工、配菜、灶頭等工種分工明確，看起來按部就班，實際上造成了人力的巨大浪費。
三樓呢？五個正廚，所有工作都給包了，沒有休息天，沒有輪班，誰有事臨時請假，其余所有時間全撲在工作上。
人力成本，咋算？
不公開凈利率，是怕影響太大，反對改革的呼聲、嫉妒的紅眼病會一擁而來。雖然一個月盤賬后，人們就會知道凈利，但有一個月的緩沖期也好。
秦天主要是擔心社會呼聲一大，改革容易走回頭路。
而他，搞的是一捶子買賣，承包的目的，就是盡快地積累人生的第一桶金。
所以，他不僅不公開凈利率，而且故意將開業(yè)時間設在一月份。
通常，有春節(jié)的那個月份，是餐飲業(yè)的低潮期。今年的一月份，元旦連著春節(jié)，可謂低中加低。這樣也可適當?shù)乇苄┒俊?p> ……
1月12日，8點不到。
秦天向來上班很早，今天剛走進飯店，卻看到竺蘭在一樓等他。
“秦天，去六樓一趟，有人找。”
“這么早，誰找我？”
“去了就知道了?！?p> 秦天一頭霧水地跟在竺蘭身后，直到踏進六樓會議室，這才明白，縣紀律檢查委員會來了兩名同志調(diào)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