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的時候,犬大將不知道自己躺了幾天。
瞬間的沖擊,使得他現(xiàn)在虛弱無比。
月光皎皎,龍骨精龐大的軀體被他的爪子定在山間。
他斬斷了如長刺一般的指甲,其間注入他畢生的妖力,將龍骨精進行封印。
龍骨精是一只大妖,想要困住它必須得斬釘截鐵,不得拖沓,不然必將生靈涂炭。
他消耗自己的生命,做到了這點。
他動彈不得,就這樣躺了兩天。
十六夜的臉時常浮現(xiàn)眼前,喚他回去。
“夫君,你何時回來?”
“夫君?”
他艱難的支撐起身子:“十六夜,我這就回來?!?p> ……
浩浩蕩蕩的大軍無邊無際,踏過南田翼,直破烈火城而去。
烈火城主帶軍親征,這對以往恪盡職守的君臣,因為十六夜的去向,終究還是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戰(zhàn)斗打得異常慘烈,不到半日的時間,烈火城就被攻陷了下來。
烈火城主被亂軍踏死,倒不是因為凌水城的軍隊有多么的強大,關(guān)鍵在于剎那猛丸。
他有一把劍,劍有劍靈,是一條黑龍,喚做黑龍劍。
那是他的心魔凝聚而成,人王本就強大,此番豈不是更加的強大?
軍隊踏平民屋,他一劍斬了宮殿,隨后向著夜色下的公主府而去。
他吩咐軍士圍在公主府的外圍,不得踏進一步,自己手提長槍,獨自前往。
那是十年前還是個女童的十六夜贈與他的長槍,他一直當做最為貴重的禮物珍藏著,而他此刻卻要還回去。
……
公主府,正直十六夜難產(chǎn),笨笨帶著小狗大將逃了出去,直此亂局,唐唐公主就連一個產(chǎn)婆都沒有。
月光下,公主府顯得異常的凄涼,原本的丫鬟早已隨著前線戰(zhàn)敗而逃,只有林公公候在回廊之上。
城主戰(zhàn)死,他知道剎那猛丸會來。
“將軍,公主殿下正在難產(chǎn),還望您……”見來人,他連忙跪倒祈求。
“滾?!眲x那猛丸只是看了他一眼,繞過回廊而去。
同樣的景,同樣的人,卻經(jīng)過一年的時日,早已物是人非。
……
林間,冥加來了。
它來報信。
“姥爺?”
“冥加,你怎會在這里?”
“姥爺,您的傷?”
“小小龍骨精,不礙事。”
冥加情緒緊張,一面擔(dān)心犬大將,一面道:“烈火城被破了,城主被殺?!?p> 犬大將聞言瞪大了眼眶:“誰干的?十六夜呢?”
“是剎那猛丸?!?p> 話音落下,犬大將騰空而起,往烈火城而去。
他早該料到會有今天,他應(yīng)該早些將剎那猛丸斬殺,從初遇的那一刻,他就該殺死他。
一道白光尾隨而來,擋在他的前面,隨后二人向著海邊的沙灘落去。
那是殺生丸。
犬大將受傷,妖力損耗嚴重,如今的他已經(jīng)能夠輕松戰(zhàn)勝自己的父親。
海邊,犬大將背對著殺生丸,看著無盡的大海。
有海浪襲來,鮮血順著左臂滴落,濺紅了沙灘。
生命的氣息再他的身上快速流逝,他需要休息,可他現(xiàn)在不能休息。
“父親,您真的要去么?”殺生丸道。
“怎么?你想要阻止我?”犬大將面無神色,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他的這個孩子。
“不,我不會阻止你。但在這之前,希望您能將叢云牙還有鐵碎牙交給我?!?p> 劍,這才是他趕來此地面見父親的目的。
犬大將聞言第一次感受到了難在,他道:“如果我說不給,你就要將為父的我給殺掉么?”
殺生丸不語,他就只是靜靜的看著父親的背影,看著那隨風(fēng)而飛的白旭,神色冰冷如常,不起絲毫的漣漪。
犬大將又道:“殺生丸,你為何如此的渴望力量?”
“因為我要走的路是霸道之路,我所追尋的是武力治國,只有力量才能夠開通這條路。”
“霸道嘛?”犬大將低語,他的心猶如刀絞。
他問:“殺生丸,你有要守護的東西存在嘛?”
一個人,一顆心。
只有懂得守護,才配擁有鐵碎牙的力量。
它所制造出來的結(jié)界,純粹的妖怪是無法觸及的。
“要守護的東西?”殺生丸右手拉長,毒線拉開,道:“那對于我殺生丸來說,沒有必要?!?p> 有風(fēng)起,犬大將化作妖犬,直往林間而去。
殺生丸并沒有跟上,他沒有阻攔。
他想著父親的話,道:“要守護的東西?真是無聊?!?p> 隨后便繼續(xù)開始自己的旅行。
他無法讀懂父親的心里,起碼現(xiàn)在不能,也不知道有沒有能夠讀懂的那一天。
……
夜色凄涼,月光凄美。
林間的犬大將一路狂奔,任由鮮血滴落,任由生命的流逝。
只要能夠回到十六夜身邊,他什么都不在乎。
冥加道:“姥爺,要不你考慮一下吧,你與龍骨精戰(zhàn)斗留下的傷不是還沒有好嘛?”
第一次,冥加竟覺得殺生丸說的話有些道理。
他的確是希望自己的父親不要去,因為去便代表著死。
他想要戰(zhàn)勝最強時期的父親,又怎希望他就如此死去?可即便強大如他,在這些俗世情愛的面前又能夠做些什么呢?
真正的與父親大戰(zhàn)一場么?
犬大將道:“沒關(guān)系,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p> 他站立山巔,看著下方硝煙彌漫的烈火城仰天發(fā)出一聲狼吟。
“十六夜,等著我,我這就去你那里?!?p> ……
剎那猛丸徑直而入屋內(nèi)。
屋子還是那個熟悉的屋子,卻彌漫著一股令他及其厭惡的味道。
他看著榻上難產(chǎn)痛苦的人兒,神色如刀。
他走到榻前,長槍刺入地板,發(fā)出一聲轟鳴。
十六夜聽聞動靜看了過來,道:“猛丸,你來得正好。他就要來了,你們不是他的對手,請帶上外面的人,快些離開吧!”
她汗流浹背,身軀很是虛弱,很是柔軟。
她的父親就是死在他的手上,她卻叫他離開,因為她已經(jīng)感受到了犬大將的氣息。
她清楚不管有多少人,他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為了保護自己,他們之中有很多人都會死,死在他的手中。
她不想犬大將的手上沾血,不想剎那猛丸死。
這是一顆多么糾結(jié)的心呀,多么可悲的命運,多么可憐的人兒。
然她此刻卻發(fā)現(xiàn)剎那猛丸看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這個自己以前的護衛(wèi),自己視做哥哥的男人,終究還是毀掉了烈火城,殺死了父親,視自己為最大的敵人。
剎那猛丸看著十六夜,眼中只有恨意,沒有一絲一毫的慈悲。
他冷冷的道:“公主殿下,我一直都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比如說,你為何會讓惡魔吞噬了自己的心。”
他所說的惡魔指的是犬大將,是那只妖犬。她懷了他的孩子,便是失去了人類的心。然他不曾想到的是,十六夜從未變過。
即便是如今的她依舊心懷慈悲,那個被惡魔吞噬心臟的人,正是他剎那猛丸自己。
持起長槍,他向著十六夜的心臟處狠狠刺去。
隨著滋的一聲,鮮血噴灑,濺紅了曼莎,十六夜抓住帳簾,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剎那猛丸親手殺死了這個自己曾經(jīng)最愛,深愛的女人,可他卻不覺得可悲。
拔出長槍,他走了出去。
繞過后花園的回廊,后方終究是傳來了嬰孩啼哭的聲音。
……
剎那猛丸聽著那煩人的聲音,向后方看了一眼,就在此時,他也感受到了犬大將的氣息。
天空月圓,月亮如盤,他的氣息卻很是微弱。
無數(shù)的箭矢齊齊射來,拉出嗖嗖風(fēng)聲。
犬大將拔出牙劍,任由飛箭刺穿自己的軀體。
“風(fēng)之傷。”他一聲暴呵,長劍凌空揮舞,風(fēng)之傷撕裂空間而去,前方的城墻瞬間分崩離析,猶如被亂刀切割的豆腐。
他徑直而入公主府,與剎那猛丸在院中相遇。
“十六夜,十六夜?!?p> 剎那猛丸看著狼狽不堪的犬大將,笑了出來。
“妖怪,你終于來了。”
月圓之夜,正適合除妖。
“十六夜呢?”
剎那猛丸看著自己的左手,道:“公主殿下已經(jīng)去了另外一個世界,是我用這只手親自送她去的?!?p> 犬大將聞言大怒:“混蛋。”
鐵碎牙揮舞,黑龍劍出鞘。
劍光一閃,剎那猛丸的左手以極快的速度被斬斷,鮮血飛濺,手臂掉落地面。
他說他用的是左手,鐵碎牙便斬斷了他的左手。
犬大將飛奔而去,沒有時間再去管他。
此時此刻,他感受到了天生牙的脈動,這說明十六夜還有救,他不想在此人身上浪費過多的時間。
剎那猛丸捂住斷臂,大喝一聲:“用火,將妖魔焚盡。”
嗖嗖火箭隨即而下,公主府大火彌漫,頓時一片火海。
犬大將穿越火海,推開屋門,便看到了渾身是血的人兒。
嬰孩的啼哭聲在火光之中最為響亮,哪怕是這種情況,傾盡最后的一絲氣力,她還是將嬰孩生了下來。
看著她身上的傷口,犬大將的心無比疼痛,竟比自己身上的傷還要疼痛萬分。
“天生牙,拜托了。”又一把牙劍出鞘,他神色凝聚,便看到了那個世界的使者,它們正在勾十六夜的魂魄。
“我看到了,那個世界的鬼差?!遍L劍揮舞,斬了鬼差,換回了美人的魂靈,十六夜隨即睜開了眼睛。
“夫君。”
她抱起孩子,站了起來。
因為此刻,剎那猛丸也走了進來。
犬大將拾起地上的火鼠袍,給十六夜披上,隨即背過身去,與剎那猛丸四目相交。
“犬夜叉。”他對十六夜道。
“什么?”剎那猛丸狐疑。
犬大將沒有理他,繼續(xù)對十六夜道:“這個孩子,他的名字叫犬夜叉?!?p> “犬夜叉?”十六夜看著懷中的嬰孩,一時間思緒萬千。
“就是這樣,快走。”
說罷,犬大將向著剎那猛丸拔劍刺去。
熊熊火光中,一切都變成了焦土,化作了廢墟。
……
“十六夜,活下去,活下去,和犬夜叉一起。”
這是犬大將最后的心聲。
大戰(zhàn)過后,剎那猛丸生死,犬大將作為一代妖王,連戰(zhàn)大妖,加之叢云牙的消耗,也已經(jīng)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他過去心心念念的是十六夜,而如今多了個孩子,名喚犬夜叉的孩子。
寶仙鬼來了,將他龐大的尸骸送去了那個世界與這個世界的交界,而寶仙鬼本人便是真正的守墓者,他守護著犬大將的尸骸,直到自己壽終正寢的那一天。
犬大將是萬年罕見的大妖,即便是尸骸也擁有著強大的力量,他的血肉會吸引很多心懷不軌之妖,心系力量之人,所以他的尸骸不能夠留在這個世界。
他無法在看著他愛的十六夜,無法再繼續(xù)守護他愛的犬夜叉了。
他說過要做個合格的父親,陪自己的孩子長大,為他遮風(fēng)避雨,最終也沒有能夠兌現(xiàn)。
甚至就連他小小的臉都沒來得及去好好的看上一眼,都沒能好好的撫摸一下。
按照他的遺囑,叢云牙被重新封印,連同鞘一起扔進了東方的食骨之井。天生牙交給了樸仙翁,拜托他轉(zhuǎn)交給殺生丸。而鐵碎牙作為他的牙齒,則是被他一起帶進了自己的墳?zāi)?,藏入巨大尸骸的腹中?p> 它在等,他們都在等,等待著某一天犬夜叉能夠看破墓穴而來。
因為黑珍珠被他藏進了犬夜叉的左眼里,有了它,長大以后的犬夜叉便能夠打開那個世界與這個世界的通道。
……
風(fēng)吹了起來,殺生丸依舊孤獨的走著。接過樸仙翁枝丫上的劍,他似有不甘。
他的父親終究還是為了一個人類的女子死了,為了一個她們共同的孩子,一個半妖而搭上了自己寶貴的性命。
他突然覺得犬夜叉很悲哀,因為那孩子一出生便害死了自己的父親,因此他對自己的這個半妖弟弟無來由的厭惡。
他更想不明白,為什么父親會將天生牙留給了自己。
叢云牙與鐵碎牙呢?去了何處?
天生牙是把無法殺人的劍,他明明就不需要不是么?
難道父親要讓自己去救人?想著,他哼的冷笑了起來。
在他的手中,這把劍或許永遠也沒有能夠被拔出鞘的一天,因為他的生命里并沒有什么值得他去守護的東西存在。
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他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很多年以后,當他遇到一個叫做玲的小女孩時,他才真正的知曉父親的用意。
很多時候,他都想將天生牙給毀掉,然無論如何這也是父親的劍,是他留給自己唯一的紀念,既是如此,那便留下吧!
看著連綿的群山,他突然感到了迷茫,正如當初的犬大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