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今天拍完畢業(yè)照以后，我們能在實驗樓那里的青藤園見個面嗎？不見不散！
——馬小柴
不見不散？這意思是說她不來人就不走了？怎么有一種被威脅了的感覺。
明天是周末，周末過后就是她為之奮戰(zhàn)了一年多的中考了。這個節(jié)骨眼上，她什么都不想做，既不想約人去玩，也不想再徒勞地刷題。
西西西整了整課本，把考前要看的最后一道錯題重新做完一遍，這才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她往身后的課桌一靠，側臉沐浴進了整個金色的光芒中，夏日的風帶著燥爽的氣息拂過她的發(fā)絲，原來畢業(yè)季是真的要來了。
一個學期班里平移著輪換座位最多也只能循環(huán)兩遍。毫無疑問，整個教室里她最喜歡的位置就是現(xiàn)在這個。
靠窗，陽光、雨露、微風，最先感受到自然變化的位置，也是最能逃離干巴巴校園的小角落。
“西西，你還靠著干嘛？”不同于西西西今天的安靜，曾雪卻是十分躁動，不停地鼓吹著西西西就要下樓準備：“快點，我們下去拍畢業(yè)照好不好？”
“還沒輪到我們班的吧？”也不知道學校是怎么安排的，一向按照從前到后的順序，一班都應該是第一個才對。可今天卻排到了倒數(shù)第一個，什么耐心都被耗沒了。
“沒輪到也下去透透氣唄。你該不會這個時候還打算抱佛腳吧？”曾雪把書包往背上一背，看樣子是打算拍完照就直接溜人。
“真是被你說中了?！弊约壕褪沁@樣的一個人啊，總是臨渴掘井，為此向萍不知道數(shù)落了她多少回：“不過這次考試，我不打算再看了?！币驗橐粋€人，讓她信心滿滿，這么重要的大考前難得第一次能平心靜氣下來。
曾雪見西西西真的沒有什么東西可收拾，今天最后上午的課她也居然只帶了一本錯題集，干脆拉起她就往樓下奔：“知道你是學霸，那就給我留條活路。您別說話了行不行?！?p> 操場正中央已經(jīng)架起了高高的鐵架臺，放眼放去，全是一片被藍白色拼湊起來的海洋。
每一張青春洋溢的面孔上都是發(fā)自內心的笑容，這可不是以前上學時候能見到的。
“曾雪?！弊笥叶际莵y哄哄的人聲，西西西的話剛一說出口就被淹沒了。
“??？”曾雪卻像是心有靈犀，轉過頭來看她。
“我一直沒聽你提過?！痹┦撬踔腥曜钜玫耐瑢W，也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蔁o話不談，卻第一次有一個不敢觸碰的話題，好像誰先提起，誰就打開了潘多拉魔盒的蓋子：“高中要去哪里？”
今天就畢業(yè)了，是很多學生最后一天在這里的日子。
教導主任再也不會突然從花叢里鉆出來喝問一個學生為什么不好好校服，劉海為什么留過了眉毛這些七零八碎的小事。
也不會有那個更年期的年級組組長像盯犯人一樣地盯著他們，只是拿出手機看個時間都會被叫去辦公室談話寫檢查。
曾雪掏出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相機里的前置攝像頭：“西西，我們拍張照吧，只有我們兩個。”
這話聽上去就很不對。在她們兩個的手機里有數(shù)不清的合照，可穿著校服的合照，卻一張都沒有。
“我要去別的城市了?！痹┑幕卮鹗呛拖鄼C里的聲音一起響起來的，沒有人注意到相機里已經(jīng)留下了一張兩個女孩表情僵硬的照片：“可能以后，也不會回來了?！?p> “你以前怎么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問這話，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西西西也生怕曾雪會誤會自己，所以為什么那三個字是她字典里很少出現(xiàn)的敏感詞匯。
“我爸媽商量了很久，也是前段時間才決定的?！辈賵龊芸諘纾紶栍辛暳暤难L吹來，雖然是一股呼不來氣的燥熱，但空曠的四周還是讓人勇氣大了很多。
總比在那四周都是墻壁的地方要好上很多，教室里太壓抑了：“西西你也知道，我學習成績沒有你那么好。”
“這和你去哪個城市有關系？”本市也有很多重點高中，私立的也有，公立的更是一抓一大把，西西西想不通這個結論是怎么得出來的。
“我媽大學時的校友是那個學校的副校長，說他們學校是全封閉式管理。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年的文科狀元都是他們學校出來的?！痹Υ笕藗兊慕浑H并不了解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去到那所學校上高中是不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p> “你爸媽想得好遠。”西西西完全理解的：“連你將來學文學理都決定了?！?p> 盡管每個家庭的父母都揚言自己的努力工作是為了孩子好，也會尊重他們的愛好。可真正到了需要做出決策的時候，孩子的想法又會變得不值一提。
因為爸媽們有一句共通的良言金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爸爸媽媽不會害你的。
“所以?。 痹┑皖^看著那張兩人都笑不出來的照片犯愁，索性刪掉了：“我們好好再拍一張。”
相機的出現(xiàn)，可以記錄一切美好，卻也是將一切變成回憶的魔法。西西西一直是這么認為的。
“一班的同學，過來這邊集合了?！睌z影師朝著早已經(jīng)在第一排準備就緒的任課老師們比了一個OK的手勢。
拍集體畢業(yè)照這種程序復雜的事情，常常是排隊一小時，拍照三分鐘。
等到西西西按照馬小柴留給自己的紙條趕到青藤園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一點了，錯過了飯點的她甚至有點胃疼。
“馬小柴？”西西西捂著肚子在長椅坐下，隱隱作痛的胃讓她的不耐煩上升到了一個新高度：“有什么話拍畢業(yè)照的時候不能說，真是?！?p> 青藤園是公認的一中校園里最具休閑風格的地方。拱門的設計給了藤蔓肆意生長的空間，它們在抬頭可見的拱形支架上相互纏繞交錯，日光下總會在石板路上投下大大小小的斑駁光影。
青藤園在一中還是挺偏僻的，穿過這里只能去到實驗樓。對于備戰(zhàn)中考的初三生來說，西西西已經(jīng)一年多沒有來過這里了。
“西西，你等了很久了吧?！瘪R小柴忽然出現(xiàn)在身后，還扶著膝蓋不停喘粗氣，一看就是跑過來的。
人家也不是故意遲到的，西西西就是再胃疼，看到這個樣子的人也只能消氣了：“你先坐下緩一緩?！?p> “我，我不累?！瘪R小柴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從背上的書包里拿出了一個玻璃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