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疾風勁草催枯骨
從始至終,沒留一次淚的英雄,此時淚流滿面,拳頭握地過緊,傷口的血痂,又裂開了,灑在地上,無聲,無影。
遠遠的零星幾條碧幽幽的雀靈蛇尋著血跡而來。
如果親情缺失在你的童年,找到并且追尋答案,總要付出點什么。
其實如果活的夠久了,就知道有些事根本就不會有人給你答案,還會執(zhí)著如斯嗎?
在幾人消失的榕樹林里,一只碩大無比的白色玉爪的海東青在天空盤桓。
周生覺得自己想過個安生日子真是奢侈,最近日子消停不少,可是心里老是七上八下的不踏實。
這不幺蛾子就來了。
今個兒是聿讓的拜師宴,蘇沐本沒什么架子,云卿嚷嚷著禮不可廢。在云卿、聿定的見證下,叩頭、上茶這一套是少不了了。
當蘇沐把自己貼身的玉佩送出的那刻,云卿不淡定了,阻止又糾結(jié),最后在蘇沐回頭望過來時,裝作眉開眼笑。
聿讓本是個通透的,見玉佩上雕龍附鳳,還有個‘璇’字,知悉這物件貴重。對徐沐就有孺慕之情,又因著爹爹去世,如今只得和小叔在偌大的京城相依為命,接不接犯了兩難。
“為師也沒有也沒有一男半女,倒是剛故去的妹妹有個兒子,想那小子自己是個有本事的,這物件一來二去跟了為師并無使處。怎么的也得讓它發(fā)揮點作用。你這孩子是個重情意的,情急之下,它可以救你一命?!碧K沐那張臉依舊平淡無奇,這番話推心置腹,他的聲音總有種魔力,讓人忍不住聽從。
聿定還是順從地接過了,沒別的時日還長,總能找到報答師父的地方。她今日依舊一番小廝打扮。因著害羞與激動,身上蒙了一層淡淡的粉,皮子黑的緣故,也沒人看得出。
聿定看到聿讓耳朵尖紅紅的,她平日一副小大人模樣,幾乎沒有過這么小女孩的情態(tài),真心為她高興,附耳酸她,“我家的姑娘被人搶走了呢?!?p> 兩人又是一番笑鬧,旁邊的徐沐覺得這小叔侄女兩個終于有點鮮活氣了。遂擺了家宴,四人盡是歡顏。
伴著輕咳,沒人看到的地方,蘇沐貼身的帕子縷縷血絲浸染。聽到咳嗽聲,聿定乖覺的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當然吃飯是沒有周生什么事的,一通忙活,最后守著生無可戀郁郁寡歡地云卿?周生計上心來,溜之大吉,貌似是最英明的決定。留下的聿定只能自求多福了...
這是聿定第一次進將軍王府,同樣的天子腳下,一家門戶一家天。不同的階層,或許永遠不會有交集。
那日午間陽光正盛,青石紅瓦高高的門庭,正中筆走龍蛇的將軍王府四個大字。陽光透過高高的門楣,耀晃了小小的聿讓的眼。
如果今日能知它日事,聿讓會踏過這一步嗎?
王府并沒有什么正經(jīng)主子要見。
管家蘇三右胳膊的袖子空的,五大三粗,熱情地出來相迎。
包衣奴才的日子,往往比普通的下人的地位高的多。世世代代的支配與被支配,忠誠守望,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蘇三是個精細豪勇的漢子,跟隨蘇泰打過不少硬仗,救主時右胳膊沒了,從戰(zhàn)場回來當了府里的里的管家。
“怎么舍得歸家了?還當樂不思蜀了呢!”蘇三不見外地跟徐沐鬧。
蘇三沒把徐沐當外人,都是一生把時間精力耗費在將軍府。這些年相處下來,府里的人都沒把徐沐當個花匠,更多的因著夫人白芷蘭的緣故,把蘇沐當成了將軍的大舅哥。
“孩子面前也沒個正型,這是我徒弟聿讓,可別入了奴籍,別的老弟看著安排。”蘇沐的笑在臉上暈開,偌大的院子因著芷蘭的故去,留白離巢更顯空曠。
有個齊劉海的姑娘小心翼翼地冒頭,眼睛哭得紅紅的,像兔子,上身還不停地抽噎。
徐沐的笑染上溫度,“去吧,跟翠兒熟悉下府里?!?p> 聿讓點頭應(yīng)諾,看到小姑娘第一眼就忍不住保護欲泛濫。
聿讓想起自己的弟弟妹妹,可他們總跟自己不親,記事了也不喊自己姐姐,絲絲惆悵淡淡涌上來。
聿讓腳下沒動,習慣性乖覺地看管事臉色。
蘇三眼中的慈愛擋也擋不住。徐沐咳了聲,蘇三才回神,見著聿讓那習慣性的看人臉色的乖覺,配上那張黑黑的稚氣未消的臉,不覺也是一陣心疼,“快去吧,小聿讓,好好相處?!?p> 徐沐狠狠地摸亂聿讓的發(fā)髻。聿讓有點倉惶,臉爆紅,雙手捂住發(fā)髻,又覺失禮,放下又覺失態(tài)。
那時那地,三人的笑聲猶如仙樂,浮蕩在聿讓整個童年。
暖,有時和血緣、情愛都無甚關(guān)聯(lián)。
兩個小家伙嘰嘰咕咕地滿府探險,玩的不亦樂乎。
可惜好景不長,徐沐來了,“為師帶你去祭拜一下吾故去的妹妹,也就是將軍夫人。”
兩人依依不舍的道別,小翠梨花帶雨軟軟糯糯地喊,“讓哥哥記得早點回來?!表沧屩刂氐攸c頭,對哥哥的稱呼并沒多少意外。
“怕嗎?怕吧。為師初次來這,都是大人了,還兩股戰(zhàn)戰(zhàn)?!毙煦迳斐龃笳啤?p> 聿讓的臉從沒見過的沉重,鄭重地把手放到大手中。
徐沐被聿讓肅穆的小樣逗樂了,干燥溫暖的大掌把小黑手攥的緊緊的。
紅彤彤的落日把大地度上金色,更把兩人的背影拉的長長的。
聿讓看到一堆堆的土包?;虼蠡蛐?,有墓碑的沒墓碑的,更多的是一塊塊豎木。沒名沒姓,立著一塊木板經(jīng)年累月,灰撲撲的像是暮靄沉沉中的老者,蒼涼,無言。
此處的風也比別處更應(yīng)景,風來,嗚嗚地像是誰的低泣、哭喊。這就是蘇家的墓場。
起初只是蘇家的人葬在這。不知何時,蘇將軍會把戰(zhàn)場的尸骨送回這葬了。有衣冠冢,也有實打?qū)嵉哪埂?p> 再后來軍隊組織專人安置地,老兵們自發(fā)埋地等等,再后來四面八方戰(zhàn)事的枯骨源源不斷得送來。無需人養(yǎng)護,此處綠意盎然,夏秋季節(jié)草往往半人高。
疾風勁草催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