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暫時的安謐
議事廳內(nèi)只有時允安和李瑯玕，地暖什么的也早早備好了，至于其他人只能在外面干等著。
時允安在炭火盆邊足足烤了好久，被凍僵的身子才感覺有一點回暖。
李瑯玕就這么一直靜靜等著，中途還從外面拿進(jìn)來一壺姜茶，親自倒給時允安。
時允安將手爐放在一邊，雙手握著茶杯，感受著冒著熱氣的茶水一點點燙著肌膚。
李瑯玕嘆了口氣：“陛下這身子……都是老臣護(hù)君不當(dāng)，竟讓陛下在那貧窯之地受罪如此久。”
“不是您的錯?！睍r允安握著茶杯，舉起來抿了一小口，姜味潤濕了雙唇。她搖著頭，聲音緩而慢道，“我那時哪里是什么君，一個庶人之子罷了。”
“先帝不知當(dāng)時純……庶人懷有龍嗣，后來是在奪嫡之爭時知道的，所以才下了遺旨……”李瑯玕語氣中帶了些滄桑，“還請陛下不要再責(zé)怪先帝?！?p> “我都未曾見過他，如何責(zé)怪呢？”時允安輕輕吹著彌漫著的白霧，眼中神色如被霧氣氤氳過一般朦朧，“我現(xiàn)在只想護(hù)好自己想要護(hù)的?！?p> “……迢迢不見了。”
空氣中長時間的沉默后，時允安仰頭將轉(zhuǎn)溫的姜茶喝完，然后辣著嗓子說道。
李瑯玕沒太明白：“皇后娘娘？不見了是……？”
“就是，”時允安將茶杯放到桌上，與他對視，“不見了，被人綁走了?！?p> “這，這……”饒是李瑯玕這樣資歷深的老臣子，也被這前所未有的事件驚到一時說不出話，“皇后被綁了？！”
李瑯玕鮮少有如此失態(tài)的時候，很快他也自己反應(yīng)過來，咳了兩聲急急恢復(fù)平靜。
時允安罵啊吼啊累了一天了，如今情緒倒是穩(wěn)定不少下來，她沉著道：“嗯，整個皇宮都找遍了，估計在宮外。所以現(xiàn)在才來找您，想想有什么對策?！?p> 李瑯玕冷靜下來，捻這胡須摩挲幾下，不確定地開口道：“可事關(guān)太后？”
時允安點頭：“您如何知道的？”
“宮廷禁衛(wèi)軍出動，禁軍統(tǒng)領(lǐng)拿著陛下圣旨親封了國公府，還帶著一個宮女人彘送過去?！崩瞵槴\道，“陛下，這件事恐怕已經(jīng)傳遍全京城了。”
時允安沒說話，李瑯玕繼續(xù)講自己知道的告訴她：“國公夫人當(dāng)場暈了過去，月華郡主大哭大鬧吵著要見您，儀態(tài)全無。倒是柳國公……”
柳忠和柳蝶舞一樣都是最注重面子的，被這樣莫名其妙的禍?zhǔn)略缘筋^上，定是咽不下這口氣的。
“如何？”
“柳國公還算冷靜，只是質(zhì)問了統(tǒng)領(lǐng)，陛下為何要這樣做，質(zhì)問無果后便也消停了?！崩瞵槴\也表示出乎意料，“不論朝臣還是百姓們都在議論陛下此事的做法，也有為國公爺抱不平的，但他倒是表現(xiàn)得冷靜?！?p> “這便是問題?！睍r允安冷笑道，“柳蝶舞也同他一樣，冷靜得不像話，怎么可能沒有問題?！?p> “可是陛下，此事若不是他們所為，那陛下有考慮過如何收場嗎？”李瑯玕有些擔(dān)憂。
“這件事，定是他們所為?！睍r允安彎了彎唇，漆黑的瞳孔透露著詭異，“李相不是外人，朕相信李相，您能懂嗎？”
李瑯玕與她對視了兩秒，猛然頓悟，而后默默垂下了頭：“只要陛下吩咐，老臣永遠(yuǎn)會盡殘年余力，替陛下?lián)魸⑶宄姓系K。”
“您是父皇為朕留下的，朕自然會相信您?！睍r允安微笑著看他，“不瞞李相說，朕來找您的主要目的，是希望李相替朕去當(dāng)個壞人?！?p> “陛下請講，老臣必當(dāng)竭盡全力?！崩瞵槴\道。
時允安：“您可還記得，朕曾懷疑柳忠有謀逆之心？”
李瑯玕點頭：“柳國公此人，好高騖遠(yuǎn)又傲慢自大，從他這些年仗勢一直明里暗里做得那些搜刮民財?shù)氖?，陛下有此疑心也在常理之中?！?p> “那宜春院的頭牌紅鸞，朕也曾與您說過她的事?！睍r允安又道。
李瑯玕再點頭，十分配合：“是，那是柳國公府安插在朝臣中，建立起復(fù)雜關(guān)系網(wǎng)的一顆重要棋子。還有陛下曾提起過的文羽這個人，老臣也有一直留心在找?！?p> 時允安倒是沒想李瑯玕會幫忙找，微訝道：“李相有心了，可有他的蹤跡？”
李瑯玕點頭，稍后又皺著眉搖頭：“老臣的家仆有日曾與老臣提起，在皇宮附近見過他，像是剛出宮的樣子。但此人行蹤詭秘，后來老臣便再無音訊了。”
“皇宮？”時允安也蹙眉低喃，“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是朕疏忽了……”
“陛下繼續(xù)說吧，需要老臣做何事？”李瑯玕提醒道。
“朕需要您先到國公府去，直接對柳府這些年的賬戶銀錢進(jìn)行清察，貪了多少，以及其中牽扯到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員家族，都要查清?！睍r允安說完，稍停頓了一下，“朕回去會給您一道圣旨，到時您只管理直氣壯地去便可。”
“若是太后那邊問起來？”李瑯玕遲疑道。
“太后被朕軟禁在慈寧宮了，手暫時伸不了這么長?！睍r允安道。
李瑯玕沉默著點頭，思緒萬千最后只說了一句：“老臣接旨，也請陛下務(wù)必保重龍體！”
時允安顯然是被林迢迢被劫一事刺激到了，將許多原本要踏實秘密進(jìn)行的計劃都提前了。
李瑯玕看著早已點上的燭火，影子隨著燈火搖曳著，發(fā)出刺啦的細(xì)碎聲。
當(dāng)朝中一個大勢力的湮沒，注定要掀起一場狂風(fēng)暴雨。
“那朕便先回去了，畢竟迢迢還沒找回來?！睍r允安站了起來。
李瑯玕也跟著她站了起來，看著與佝僂的自己一半高的少年皇帝，勸道：“陛下如今龍體不適，還是注意多休息保養(yǎng)才是。皇后娘娘有武功在身，一定吉人自有天相，會平安無事的?！?p> 時允安擺了擺手，背對著他一步步走出議事廳：“該用晚膳了，朕便不叨擾李相了?！?p> 李瑯玕握著拐杖的手微顫，躬身用蒼老沙啞的聲音道：“老臣……恭送陛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