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走出小區(qū),那時的小區(qū)還沒有完全用鐵皮封死。
因為學校需要我們將自己的學籍資料打印送去,我才終于又去了學校。
我“全副武裝”后,進了校門,才發(fā)現(xiàn)學校里一大片同我一樣“全副武裝”的同學,我一時間迷花了眼。
茫茫人海里,有人叫住了我。我仔細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他。
“我好像有個地方填錯了,你知道在哪里可以打?。课乙匦麓蛴∫环?。”他著急的問。
“哦,我?guī)闳グ伞!?p> 打印時,我不經(jīng)意間看向了他的初中畢業(yè)日期,徹底震驚了,他的年份整整比我早五年,我看向了他,“你是不是這里錯了?!蔽抑噶酥改莻€日期。
“哦,這個沒錯?!彼p松的回答。
他又看了看我,終于說出了他的過往。
18年,他畢了業(yè),意料之中并沒有考上大學,就連像樣的大專都沒有考上,那一年,他決定復(fù)讀。高考后的一個月,他又踏進了校園。
熟悉的校園,熟悉的教室,熟悉的老師,可身邊的同學卻截然不同了,他沒有在意,他覺得只要專心學習就可以了,可是臺上的老師光速的講著,他依舊沒有勇氣提問。
于是,自己買了一些資料書,一個人默默的看著……
19年,他又一次高考落榜了,連同一起落下的還有他那顆沉靜的心,他漸漸開始躁動,漸漸開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爸,我,我不想念了?!彼f。
“不念,你想干啥?”已經(jīng)五十多歲的父親吼道。
“我,我想去大城市打工?!?p> 寂靜了許久,父親的皺眉終于舒展了。
“我,我還是希望你去上學?!备赣H對他說道。
父親的勸說并沒有動搖他“闖蕩”的決心,他終于還是只身一人去了BJ。
那一年,他滿懷信心的在那座城市尋得一片天地,可一年過去了,他依舊在一家飯店端著盤子,依舊住著那租著的簡陋狹小的屋子,是那種開門便可以上床的狹小,是廁所都沒有的簡陋。
短短的一年,讓他看盡了人情世故,看盡了世事無常,看盡了繁華之后的繁忙,看盡了焦頭爛額之后的碌碌無為……
20年初,因為疫情他被困在了BJ,那段時間,是他最黑暗,最難忘的。所以的飯店都關(guān)門了,他失去了工作,沒有了經(jīng)濟來源的他只好再次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這是離家一年后第一次與父親通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父親與母親急切的問候:“兒?。∥衣犝f你們那邊很嚴重的,這幾天就不要工作了,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實在不行記得戴好口罩,要是能回來,就回來吧!我一大把年紀了……”
“我錢不夠了?!彼崛醯穆曇舸驍嗔烁赣H的話。
“好,我現(xiàn)在就給你打過去,這幾天我看天氣預(yù)報你們那邊冷,記得多穿衣服,千萬不要出去?!蹦赣H搶過了父親手中的電話。
“能回來就回來吧!”電話一旁父親喊著。
這是,這一年里他第一次向父母要錢,他的心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爸,我現(xiàn)在念書還來得及嗎?”他鼓起勇氣問。
電話那頭沒有再說話了,一時間仿佛一切都定格了,只聽見北國的風雪一直在呼嘯著。
22年,他終于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城市,他決定再去復(fù)讀,背書了書包,再次走進校園,他感覺自己是那么的格格不入,但彼時的他,卻沒有了當年的浮躁,或許在千瘡百孔之后,換來的是一片從容。
當他看向書的那一刻,他才發(fā)現(xiàn),學了十幾年的東西,卻僅僅倆年便忘的一干二凈,那時的他如同一張白紙,甚至不如一個初中生懂得多。
于是,他就那樣看著從前的輔導(dǎo)書,從頭開始,一頁一頁翻著,也不與他人交流,也不參加活動,就那樣孤獨的看著那些泛黃的輔導(dǎo)書……
那一年的夏天,他依舊落榜了,但這次他的心中沒有了波瀾,他不知道什么是未來,也不知道什么是夢想,他不知道什么是選擇,他只知道現(xiàn)在的他……
那一夜是漫長的,是催人的,父親一夜之間白了頭,他自己也一夜之間臉上多了許多皺紋,第二天,父親來到了他的房間,“爸……”許久,他心中的許多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你還想念嗎?”父親問。
“我,我不知道?!?p> “你長大了,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了,我老了,或許思想落后了…不過你要是還想念,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把你供上大學?!?p> 22年高考后的一個月后,他與父親換了一所學校,來到樓道,那天的陽光溫和中夾雜著刺骨,父親在校長辦公室求了很久,校長才終于答應(yīng)以第一次月考的成績來收費,走出辦公室,透過陽光才發(fā)現(xiàn),父親已經(jīng)滿頭白發(fā)了,“爸,要不還是回去吧!”他悄悄的說。
“怎么了?”
“我怕丟人?!彼ㄎㄖZ諾的說。
“怕什么,咱們什么沒有見過?!备赣H輕輕的說道。
那一刻的陽光很溫和,樹梢間的風也很清爽,仿佛又回到了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