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憂看人眼光之準(zhǔn)確,令人咋舌。
就算幾百歲老者的心思,也難以逃過她的眼睛,何況阮淑慧只有十幾歲的年紀(jì)。
阮淑慧不是善類,不是池中之物,這一點她早就知道。
她對某種東西的欲望,造就了她早晚會因此犯錯的事實,只是比洛千憂預(yù)料的還要早了一些。
洛千憂并沒有把她怎么樣的打算。至于她想做什么也無可厚非,各憑本事罷了。
她想不到的是,一向穩(wěn)妥的寂月竟然直接殺了她,令她實屬震驚。
寂月如此舉動,無疑是給洛千憂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而且絲毫不給她緩沖的機會,直接炸得她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一直都知道寂月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子,有著一身出類拔萃的本事和優(yōu)秀的領(lǐng)導(dǎo)能力,同時還有一顆忠義堅韌之心。
以她的脾氣性格,能夠在人才濟濟的古月峰后輩當(dāng)中脫穎而出,成為古月神女洛千憂的護法、成為三光之一,絕非偶然。
她身居高位,齊身古月峰新一輩的領(lǐng)頭人行列,靠的是本事。
她很明智,跟隨在洛千憂鞍前馬后十幾年了,第一次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
——先斬后奏,虧你想得出來,簡直太不把本殿這個神女放在眼里了。
“起來吧。”洛千憂心念急轉(zhuǎn),蹙眉閉目,吐出三個字。
寂月愣了愣:“是?!?p> 她依言起身,雙腿已經(jīng)因為跪了太久而有些發(fā)麻。
“是本殿下令殺她,明白嗎?”
她聽見自家神女這樣說。
不,不可以!
她張了張嘴巴,卻因精神過度緊張加上跪了半個晚上而嗓音嘶啞,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你只是聽從本殿的命令罷了?!?p> “殿下!”寂月用力清了清嗓子,沙啞地喊出一句,她雙膝一軟,再次跪在了地上。
“退下?!?p> “殿下!”
“回去吧,好生歇息?!?p> 說罷,洛千憂就不在搭理寂月,走回榻前坐下。
寂月又不死心地跪了一會兒,最終也沒等來自家神女改主意,只能離開。
本以為幫助神女鏟除了一個禍害,沒想到卻害得神女給自己背鍋。
寂月從洛千憂房里出來的時候,低垂著頭,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早就抻著脖子往房里探頭探腦的天陽扶了她一把,看她的眼神不亞于在看麒麟族那部坑人的經(jīng)典臺子戲:“怎么回事?殿下怎么說?”他雖然在門口站著,卻不知道為何,沒有聽到哪怕是一點點的聲音,根本不知道洛千憂和寂月談了些什么內(nèi)容。
寂月看了看天陽這副不倫不類的樣子,搖搖頭:“你怎么還在這里?”
“我——”
天陽的“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到了嘴邊,突然咽了下去,換成了:
“我——我在這里當(dāng)然是為了嘲笑你?!?p> 寂月白了他一眼,沒心情搭理他。
雖然神女沒罰她,但是她卻比受了重罰還要難受,這種難受不是來自于肉體上,而是來自于心里。
…
寂月離開后,洛千憂就這樣在房間里坐到天亮。
她其實明白,她這樣是在包庇寂月。
可是她沒有辦法不包庇。
從小就追隨在她身邊的寂月,是她為數(shù)不多可以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寂月無父無母,也沒有家,孜身一人無牽無掛,一直以來對她都是全心全意付出,毫無怨言,她亦是把她當(dāng)做手足之交。
可是生命不分貴賤,阮淑慧的命也是命。
后者是她從古月族帶出來的,如今卻不能將她帶回去。
…
當(dāng)外面的天色漸漸亮透了的時候,她去了寂大人的房間里。
一進門,看見的就是以一個很是別扭的姿勢窩在椅子上睡著的凌之音。
昨日洛千憂離開,留下他和天陽守著受傷的寂大人。
結(jié)果守了不多時,天陽就溜了,不知道去做什么了,一夜都沒有回來,他不放心寂大人,實在是沒有辦法,只能在寂大人房里留宿。
單人房間沒有多余的空床,他只能搬過一把椅子湊合一晚上。
坐在椅子上,手臂撐著軟榻的一角,就這樣睡了。
洛千憂走到近前凌之音都沒醒,想來是睡沉了。
她沒有叫醒他,拾起一件不知道是誰的衣物,蓋在了他的身上。
回眸看向躺在床上昏睡的少年,洛千憂的目光更加柔和了些許。
少年的眉眼,依稀是之前小時候的模樣,只是不再肉嘟嘟。
他的臉上褪去了稚氣,輪廓分明,已然是一副美少年的樣子。
她知道寂生的好看,卻不曾想到竟然出落得這般俊郎。
“主人…是你嗎?”少年翻了個身,奶唧唧地哼唧了一聲,眼睛也沒睜,還吧唧吧唧嘴,看這幅樣子,根本就沒完全清醒。
“…唔……主人!”寂抬骨節(jié)分明的手扯住了洛千憂的袖子,“你別走!”
他的表情逐漸痛苦起來:“回來!你回來!別留下我一個人……你這樣…這樣我會恨你的……”
說到后半句的時候,他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再次陷入沉睡。
身上的戾氣再一次卷席而來,床邊睡覺的凌之音激靈一下醒來。
他的大腦還沒有完全清醒,感受到戾氣下意識就要召幻霜。
恍惚間,他聽到了自家?guī)熥鸬囊痪洌骸安灰獎?。?p> 接著又是一句:“音兒,你先出去?!?p> 戾氣這么重,凌之音修為尚淺,被戾氣感染就得不償失了。
凌之音這下徹底清醒了,揉了揉眼睛不顧已經(jīng)由于睡覺姿勢不對而僵硬的后背和酸疼得發(fā)麻的胳膊,帶著一臉震驚的表情退出了房門,佩劍都沒來得及拿。
那片紅黑的戾氣……是白毛豬身上的?
凌之音咬緊牙關(guān),握緊了拳頭。
究竟是誰傷他至此。
他以為寂是被戾氣感染,并沒有想那些有的沒的。
房間里,寂大人就算是睡過去了也沒有放開洛千憂的袖子,依舊拽得很緊,眉頭仍然痛苦地擰在一起,嘴唇時不時動兩下,戾氣愈來愈重。
見此情形,洛千憂不敢再耽擱下去,反手握住他的手,一股屬于光屬系的仙力自洛千憂手中輸送到寂大人體內(nèi)。
睡夢中的寂再次夢到了昨天失控時的場景,依舊是那樣黑的夜、那樣的雷聲和閃電、那樣的喊殺、那樣的通天戾氣,以及……那樣令人痛不欲生的恨意…好想…好想把他們殺光……
他們…他們是誰?
我…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