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能自知捅了大簍子,就覺得這個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回去匆匆地收拾了下,準(zhǔn)備明天一早就來個不辭而別火速下山。
雖然他讓指揮長掛了彩,但指揮長那個鳥人的出手也不輕,劉大能覺得自己的骨頭好像折了幾根,全身疼的猶如萬箭穿心。
他本想躺下來睡一覺,但是又覺得以指揮長的小心眼一定會派弟兄在今晚之前結(jié)果了他,所以他的一雙眼睛死死地在門、窗戶、屋頂以及任何殺手可能會出現(xiàn)的地方保持高度警惕。
由疲憊產(chǎn)生的困意如山洪猛浪般席卷而來,劉大能的上眼皮和下眼皮如一年一度牛郎和織女相會一樣不可阻擋,迷迷糊糊中,他心想死就死吧,最好能給我來個痛快的。
將生死置之度外以后,他就放心大睡,呼嚕聲又排山倒海般震天撼地。
后半夜時,忽然傳來一陣噔噔噔的敲門聲。
劉大能貍貓一般地驚醒,伸手摸了摸腳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板磚。
“誰?”
劉大能警覺地問。
“是我”
劉大能聽出是藍月牙的聲音。
“是誰派你來的?”
哐啷一聲,藍月牙一腳就把門踢開,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劉大能實在無法忍受她作為一個女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粗魯與無禮。
月光下,她背著手,身影曼妙裊娜,然而一張臉卻冷的像是冰霜。
“是指揮長派你來殺我的?”
劉大能見她目光像刀一樣鋒利,就想知道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是否藏著一把如她目光一般的刀。
“你就是一個小人!”
藍月牙的語聲冰冷,隨后將手里的一瓶藥丟在了劉大能的面前。
“這是我哥讓我給你送的,對于跌打損傷有奇效”
說完她就走了,仿佛如果不是她哥讓她來,她看都不愿意多看劉大能一眼。
看著面前的那瓶藥,劉大能一時猜不透指揮長的意思。
藍月牙沒有騙他,這藥確實對跌打損傷有奇效,劉大能在傷口處涂抹了一層,快天明的時候,身上不但不再那么疼了,而且淤血也散了。
劉大能打定下山的主意后十八頭牛都拉不回來,趁著大家都在睡夢中,他就悄悄地起身了,至于下山后投奔哪里以及打算做什么,他全無一點頭緒。
家肯定是回不成了,即使劉大壯不把他活活打死,他也會成為整個秦水原的笑柄,而且他是縣里通緝的要犯,可能剛踏上秦水原的地皮就會有人立刻將他的行蹤告到縣里。
劉大能帶著對前方道路一片迷茫的心情走在了下山的道路上,清晨冷冽的山風(fēng)打在他的臉上讓他的頭腦很清醒,太陽還沒有出,天地間灰蒙蒙一片蒸騰的霧氣。
山腰上四平八穩(wěn)地坐著一個人,身上穿著對襟汗衫,手里提著銅煙袋,若不是他嘴里在吞云吐霧,還真像是土地山神一樣鎮(zhèn)守在哪里。
劉大能看到他第一感覺是這特么哪來的二貨,這么早煙癮就犯了,但轉(zhuǎn)而又一想人家煙癮犯了關(guān)我屁事,于是做出一副閑事不管的模樣邁開大步向山下走去。
“劉大能你狗日的要去哪里?”
劉大能腳步一頓,臉上一愕,萬沒想到這個“土地山神爺”竟然和他說了這么一句話。
土地山神爺背對著他,以至于他看不清他長啥樣。
“你是和我在說話嗎?”
劉大能怕自己在做夢,又確認了一遍。
“你特么就別裝糊涂了,我就不信你連老子的聲音也聽不出來,脖頸差點讓你狗日的給干斷了,哪能這么輕易的說溜就溜?”
土地山神爺轉(zhuǎn)過頭來就現(xiàn)出了指揮長的原型,只見他脖子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紗布,頭有些歪,眼睛像牛蛋一樣地盯著劉大能。
當(dāng)劉大能看見是指揮長時就覺得像是看見了鬼一樣,陰魂不散的鬼。
他雖然不知道指揮長是怎么算準(zhǔn)他一定會下山的,但他知道遇上這個人會讓他心里很不爽。
劉大能不言又不語。
見劉大能不說話,指揮長道:“早知道你狗日的要下山,我的那瓶跌打藥就不給你,讓你疼上十天半個月”
劉大能語氣堅決地道:“今天你無論說什么我都鐵了心要下山,在山上一天也沒法待了!”
指揮長又裝了一袋煙慢條斯理地抽了起來,一邊吞云吐霧一邊道:“你以為我是來挽留你的?你狗日的一天除了吃吃喝喝其他的球事不會,這輩子也估計就這個球樣了,干脆下山讓官軍槍斃了算了”
聽指揮長這么說,劉大能就有些來氣,自他上山以來的確沒干成過什么大事,但至少將官軍引入伏擊點總該有他的功勞吧,指揮長竟輕輕巧巧地將所有都一筆抹掉了。
“你要是在山上能干成一件像模像樣的事,不用你走著下山,我親自派人抬著轎子送你下山,這樣多風(fēng)光,你現(xiàn)在灰溜溜地走了,別人還以為你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想一走了之”
劉大能畢竟年輕,早已面紅耳赤地爭辯道:“我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指揮長將煙鍋在鞋幫上敲了敲,燒焦的煙葉就掉在腳下。
“你干沒干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跟我說了沒用,你要讓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沒干見不得人的事才是你的本事”
指揮長說完就歪著脖子走了,初生的太陽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
劉大能突然覺得之前決定下山的想法有些草率,雖然指揮長說了一大推屁話,但是有一點說的直擊他的心坎。
“你現(xiàn)在灰溜溜地走了,別人還以為你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想一走了之”
還沒等太陽完全照耀到整個九龍山的時候,劉大能已經(jīng)回到了山上。
整個下山的計劃被他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扼殺在搖籃里,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丟人。
指揮長脖子上的傷好了以后就留下一個醒目的疤痕,每次劉大能看到那個疤痕像蚯蚓一樣蠕蠕欲動的時候,就覺得臉上熱辣辣的,雖然指揮長這個人不咋地,也談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做人做事都是擺在明面上,絕不會在背地里給人捅刀子。
日子久了,劉大能雖然還是不怎么喜歡這個人,但也絕不討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