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隨即落到那幾個人所在的建筑,是一處殿前。那圣殿兩丈多高,無數(shù)青瓦石柱砌成,并沒有門,也沒有匾額。墻上刻著奇怪樣式的圖案,看著倒有些像是蛇。殿口的石階并不算高,有大概七八層,每層樓梯與樓梯相連處有一直轉(zhuǎn)動的圓盤形齒輪,和矩形的人面機關(guān)。在昏暗的夜空里,這圣殿向上燈火微微閃爍,若隱若現(xiàn),頂部懸著一巨大的銅鈴狀石塑,上面印滿了密密麻麻的法術(shù)符文,周圍盤旋著一團團烏鴉,更給這神殿增加了無盡陰森與神秘感。
如果我沒猜錯,這里就是蒼莽圣殿了。老爸回頭給我使了個眼色,我們立馬閃身躲到石碑之后。
見幾個黑袍護衛(wèi)前來,那些頂端的烏鴉停止了盤旋,一個個俯沖降落到地面,周圍瞬間一陣灰煙四起,紫色的碎星濺落,再找那些烏鴉早已不見蹤跡,取而代之的幾個是頭戴星冠,身著紫袍的人。
老爸壓低聲音向我介紹,魔界的護衛(wèi)分四等,以衣著來辨別分別是紫,紅,黑,青。青色是最低等的武衛(wèi),一般是在大街上巡邏,維護治安,處理凡民瑣事。黑色是高一級的御衛(wèi),處理在逃犯,抓人,聽官府差遣,也有的是重臣的家仆。紅袍護衛(wèi)是帝尊的近身翎衛(wèi),皆是翎冠以上的高手。而紫袍護衛(wèi)是最高級別的神武軍,也是魔界最難培養(yǎng)的。據(jù)說要從小廢掉全部法術(shù)根基,潛心研究各種神秘法器符文,以自身為藥引,用毒用蠱,練就的能力無法用法術(shù)等級來衡量,然而卻擁有連統(tǒng)法都難以制衡的獨門功法。這些人專門看守神域以及保護魔界四大圖騰,沒有帝尊或者祭司的密令,不得擅自入內(nèi)。但這紫袍護衛(wèi)有一特點,因為用自身獻祭圖騰,每過七天,也就是圖騰能力最強的那天,他們便會殞亡一回,之后會在圖騰能力散盡后的第二天重生。
這下不好辦了,這圖騰圣地守衛(wèi)如此森嚴(yán),我們該如何偷鑰匙出來?到底清河那小子犯了什么樣的錯,居然會被魔族如此特殊照顧?
待那幾個御衛(wèi)和神武軍交接之時,我偷偷跟著老爸,繞到圣殿的背后。
“敢進去嗎?”我問身旁的極影?!斑@里戒備森嚴(yán),進去了未必能活著出來。要不你和老爸在這里等著,我今天一定要偷到鑰匙。”
“慢著。”老爸伸手?jǐn)r住想要溜進圣殿的我,“先別急,你看那個。”
我朝著老爸目光的方向看去,注意到了那幾個御衛(wèi)中,有一人手中握著一只令牌。
“有密令才行,不然捅破天了都別想進去。看看他們?nèi)ツ膬?,咱們跟上去?!崩习譀_我耳語后,便探過身去,繼續(xù)觀察那些人。只見那幾個御衛(wèi)和神武軍交接之后,轉(zhuǎn)身離開,我們借此機會跟蹤了過去。
那些御衛(wèi)離開蒼莽圣殿后,顯然還有任務(wù)在身,他們并沒有在街上逗留或是漫步,而是急匆匆的趕往什么地方,因而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兩人一虎在后跟蹤著。
過了不多一會兒,幾個御衛(wèi)便停在一座稍顯冷清的樓前。這樓外表裝修十分華麗,周身鍍金,直通云霄,一層樓的匾額上洋洋灑灑寫著‘蕭井閣’三個大字。我們跟在后面悄悄進了這蕭井閣,與樓外環(huán)境的冷清相比,這樓里面璀璨的裝璜一時居然把我驚呆了!一入樓門口,我便被那龐大而貫穿整座樓的雙龍門瀑布吸引住了。飛流直下的瀑布居然可以坐落在樓內(nèi)。那龍門瀑布的水流極快,兩只玉石龍眼為純金打造,龍身通體有光滑的琉璃瓦制成的龍鱗。與其說是龍身,不如說這是一條龍身一般的滑道,上面有一串串珠鏈連接的金箱子。雖不知箱內(nèi)為何物,但可以看見一排排的箱子順著水流飛速的推動涌進瀑布的底部,然后消失不見。
我睜大了眼睛,悄聲問老爸,“老爸,您博學(xué)多識,知道這是什么嗎?”
老爸也對蕭井閣打量了一番,很快回過神來。他對我搖了搖頭,提醒道,“這我也不清楚。子夜,極影目標(biāo)太顯眼,你先讓他留在這里,咱們快跟上那些御衛(wèi)?!?p> 差點忘了大事!我好不容易將目光從那雙龍門瀑布上移開,交代好極影,躡手躡腳和老爸跟上了二樓。
剛上了這蕭井閣的二樓,便被前方排著的漫長的隊伍擠下了臺階,整個樓層早已被擁堵的水泄不通。人們手中拿著各式各樣的金銀珠寶,一一交給了最前面柜臺后的掌柜。那掌柜正手中拿著一面鏡子一般的法器仔細檢查著上交的寶物。
審閱過后,面無表情的掌柜拖著長音大聲喊道,“湫山白璧尊盤一個,坎位?!?p> 只見那錯落有致的玉制尊盤被掌柜身后的伙計小心翼翼打包,放入金箱后貼上封條抱走了。我驚訝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人擁有如此寶物,不藏在家里,居然也要放到此處寄存?倒是那掌柜面對如此璀璨的珍寶卻依然面不改色,看樣子是對這些稀世珍寶早已司空見慣了。
我環(huán)顧周圍巡視了一番,在休息區(qū)發(fā)現(xiàn)了剛剛那幾個御衛(wèi)。他們正悠閑的坐在一旁喝茶,時不時回頭瞅瞅那排了一長串的隊伍,看樣子也是等待著寄存東西。其中腰側(cè)別著密令的御衛(wèi)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他身后那桌并沒有人。于是我拉著老爸來到休息區(qū),一屁股坐到了那御衛(wèi)的身后,剛好與他背對背。那幾個御衛(wèi)警惕的朝我們的方向微微瞟了一眼,將說話聲音壓低了些。我順便管伙計要來一壺茶,悄悄豎起耳朵試圖偷聽身后御衛(wèi)的談話。
“按照暨太涵的交代,這碧璽寄存進去后萬不可讓老帝尊知道,你們誰回去也別說,說了就是要全家受流放的懲罰?!?p> “誰敢說啊,流放到流峽,還不如殺了我?!?p> “回去之后按照之前說好的,誰也不準(zhǔn)和老帝尊提來過蕭井閣。就說去圣殿辦完事直接回府報備了?!?p> “好說好說,就是暨太涵的酬勞,咱們何時才能領(lǐng)到?”
看他們密謀的熱火朝天,我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因何欺騙自己的主人。不過既然這幾個御衛(wèi)此時聊得如此忘乎所以,我何不趁此機會將身后那人的密令偷來。這可是唯一一次接近密令的機會了,能不能救得了清河就在此一舉。
正巧,這時另一邊擁擠的寄存隊伍中有兩人不知因何而吵起來,兩人互相叫罵推搡著,幾乎大打出手。周圍的人有的看起熱鬧,有的出手制止。我微微側(cè)頭,用余光看見身后那御衛(wèi)正扭過身子看那二人吵架,腰側(cè)的密令離我更近了些,幾乎就是一指間的距離。
我心跳加速,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下意識握緊了拳頭,尋找偷密令的機會。就在那密令幾乎貼住我的衣衫之時,我輕輕用手一抽,密令自然而然從御衛(wèi)的腰間脫落,而那御衛(wèi)還抻著脖子看著那兩人吵架,絲毫未注意到我的舉動。
太好了!我馬上將密令順手揣到自己的口袋,給老爸打了個‘撤’的手勢,就起身準(zhǔn)備溜之大吉。
剛走出半步,身后驀然響起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慢著!”
隨即,一只手用力死死壓住我的左肩,生生將我摁坐回了凳子上。
“這...”老爸眉頭一皺,手指向我身后那人,“壯士這是何意?”
“何意?”那人擺首冷笑一聲,“偷我同僚的隨身物品,這位姑娘又是何意?”
糟糕,被那御衛(wèi)旁邊坐著的人發(fā)現(xiàn)了!我心中暗暗叫苦,肩膀用力掙脫,試圖將那人的手從肩頭甩下去。
“你看見我偷東西了?你倒說說我偷了他什么?”事已至此,我只有硬著頭皮死不承認(rèn)。
那御衛(wèi)低頭檢查了全身上下的隨身物品,再抬起頭時有些慌亂,對一旁的其他御衛(wèi)說,“老帝尊給的密令丟了!”他回過神一皺眉,將手在我面前一攤,冷冰冰的盯著我,“交出來!”
“什么密令,我沒聽說過!”
“還嘴硬?”那人瞪大了眼睛惡狠狠的恐嚇我,“再不交出來,我就要自己搜了?!?p> “你敢!”老爸生氣的沖上來,推了那御衛(wèi)一把,緊接著把我拉到一旁?!白右?,我們走,看他敢攔著?!?p> “慢著!”那些個御衛(wèi)幾步跨上前,追趕上我們,將老爸和我一舉拿下,摁著跪在地上。
“還想跑?”那御衛(wèi)輕蔑的冷笑了一聲,一揮手下令道,“給我搜!”
其他幾個御衛(wèi)便作勢搜身。這一出動靜引得周圍排隊等著寄存寶物的人們紛紛投來了懷疑的目光,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我趁亂在地上打滾掙扎著,防止這些人從口袋里找到密令。然而這么做也無濟于事,其中一個御衛(wèi)從腰側(cè)拔出短劍對準(zhǔn)我的右臂,眼看就要刺下來,老爸在一旁試圖掙脫阻攔,但是被死死摁回在地上。我慌錯中閉上了眼睛,卻同時也聽到了一個聲音。
“住手?!蹦锹曇舨⒉淮螅謴娜萱?zhèn)定,我好像在哪里聽到過。總之現(xiàn)在,我感覺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睜開眼,朝那個聲音的方向激動的望去,看看到底是哪位救星來的這么及時,如果再晚來一會兒,我可能就要命喪蕭井閣了。
只見一身暗紫素錦斜絡(luò)長衣的男子風(fēng)塵仆仆的朝這邊走來。他沉著自若,步伐穩(wěn)健,臉色稍有不悅,收起了手中玄色華扇,推開擁擠的人群,在一片女人驚呼的簇?fù)碇衼淼轿覀兠媲?。待他走近了些,我才看清那張儒雅的面孔,分明是伏流公子?p> 他也走上前探過身才注意到我,眼神中透露出些許意外。不過他微微一笑,立即化解了臉部僵硬的表情。
“這兒發(fā)生了什么?”伏流公子直起身,手中折扇朝我們周圍掃了一圈,最后指向御衛(wèi)。
“伏流太史。”御衛(wèi)們趕緊低頭,單膝跪地行禮,其中丟了密令那個御衛(wèi)說道,“回太史,小的們受老帝尊之命去圣殿辦事,結(jié)果事成之后,老帝尊交給我們的密令被這女子偷了。”
伏流公子沉思了一會兒,又掃了我一眼,才開口,“你們不知道這蕭井閣是誰的地方嗎?竟然在我這里鬧事抓人。”
“小的們知道,只是這偷密令的女子,我們定是要押走...”
那個御衛(wèi)還想解釋,被伏流公子生硬打斷,“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嗎?這女子是我蕭井閣之人。難不成你覺得我的人會在我開的蕭井閣里監(jiān)守自盜,偷你的密令?”
“這...可是小的密令確實不見了?!睅讉€御衛(wèi)面面相覷,可又不敢當(dāng)著伏流公子的面放肆。
“好了,別說了。我還有事交代給這姑娘,你們沒事先下去吧?!狈鞴觿e過臉去,打發(fā)了那幾個御衛(wèi)。
我松了口氣,還好逃過一劫。
“太史,還有一事!請借一步說話。”剛剛抓住我偷東西的御衛(wèi)站起身后,又叫住了伏流公子。我的心微微一顫,以為這事還沒完,驚出了不少冷汗。
伏流公子打量了他一眼,微微頷首,那御衛(wèi)便上前貼耳私語著。我在一旁側(cè)起耳朵也想聽聽看是不是所談之事對我不利,但是旁邊一個御衛(wèi)向我投來一刀子般銳利的眼神,我只好作罷。
不大功夫,那人說完話,伏流公子背起手低頭考慮了一陣,“你直接和嚴(yán)掌柜說,此物存到乾位即可。”
“是,此事還請?zhí)反笕吮C?。?p> 伏流公子默默點了點頭,那人又回頭給了其余御衛(wèi)一個眼神,于是他們便干脆利落的從老爸和我身邊撤走了。
見御衛(wèi)們都離開了,這回我懸著的心才終于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