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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流:大江東去

第5章 攔河阻路收船費,夜半三更會歹人

荒流:大江東去 夜半微風之老鬼 4029 2020-01-09 13:07:11

  早在三年前官辦漕運就已經(jīng)停止了,這源于海運的興起,還有北方河道的干涸枯竭以及高昂的維護費用。

隨著時代發(fā)展,朝廷這些年一直在變,從鬧太平天國到洋務運動,再到公車上書和義和拳爆發(fā)。內(nèi)部的變革因大環(huán)境而層出不窮,外敵環(huán)顧,從鴉片戰(zhàn)爭起、中日甲午戰(zhàn)爭、八國聯(lián)軍入京,種種屈辱的踐踏讓朝廷在維護自身統(tǒng)治的同時不斷要尋求著變化。

對兄弟四人來說是這樣的,沒有科舉取消顧敬亭就不會意興闌珊也就沒后面的事情了。對韓大蟲來說同樣是這樣,金錢商機撲面而來。

猛虎寨現(xiàn)在有了一百多人,這個狀態(tài)衙門上報無用不算造反,下級兵力少又不敢招惹,過的那叫一個舒坦。

猛虎寨所鄰的水是運河,這條從隋唐時期就肩負著南北調(diào)度的運河,雖幾經(jīng)改道卻從未中斷過,一直是維系著中華經(jīng)濟的命脈。

不過由于漕運叫停后疏于維護,河道便越來越窄了,尤其是缺水和黃河積沙的北方尤甚,估計要不了幾年北方的運河就得難以運輸了。阮天雄他們所在的蓼兒洼以前也通運河,現(xiàn)在河流細的只能任小船蕩過。

原先官家漕運是劫不得的,朝廷打洋人不行,但打國人那可是一絕,雖然經(jīng)常叫囂要劫劫皇綱,要睡睡娘娘,可那純屬是閑得無聊磨牙吹牛所言。

真要是劫了國家的糧食,朝廷肯定是要剿匪的,不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那便會讓各個匪徒有樣學樣,很快天下就會大亂起來。

況且漕運船隊很多,各地大致都有幾十艘,一走便是傾巢而出,船上運丁少則近二百,多則四五百。像是猛虎寨這樣的在陸上的土匪,即便挨著水邊,也不是全部會水,就算會也算不上水性好。這與人家在水上為生的運丁相去甚遠,真打起來都不用動刀動槍,他們抱著你往水里跳一般人就受不了。

況且干漕運的大多都有江湖身份,運丁和碼頭上的竹杠力工受腳行約束不假,但不少都有青幫之類的身份,運糧官和運丁更是如此,各個是幫派中人。官辦漕運取消后,大量幫派分子便上了岸走向街頭巷尾,青幫也為之更加繁榮。

故此硬劫漕糧那純屬螳臂當車自不量力,人家占據(jù)實力、官方、江湖等諸多要素,縱然是韓大蟲這種猛人也得三思而后行。

可如今的漕運屬于比較混亂的局面,漕幫青幫不分家,他們占據(jù)了整個江面的買賣。不過各地漕幫沒了漕運這個大體統(tǒng)的約束開始變得分散起來,說是一家人卻又互不統(tǒng)領。故此水上實力大大削弱,私運行商也為之泛濫,私人商家遇到韓大蟲這種地頭蛇,也只能花錢買個平安。

猛虎寨的西南方位那段水域河道很窄,用手臂粗的大鐵鏈子配上十幾條的麻繩在水里一橫,就算擋住了水路。

“船來了?!表n大蟲叫道。

正午時分,十余艘木船已經(jīng)顯露了輪廓,這些船沿著水路一路北上到聊城方才停止。聊城再往北的河道就不好走了,需換成小船再轉(zhuǎn)大船同時兼用陸路運行。

聽起來十分麻煩,若運到北方完全可以走海運,可實際情況卻不是這樣的。其一若是朝廷辦事走海運自然合適,運送批次多又省了人力,即便設備投入大也賺得回來,還免去了沿途多省的克扣油水。但對個人而言蒸汽船卻是十分昂貴的,購買不起租賃困難,相比之下還不如走漕運方便。

其次如果走運河,可以多停多交易,沿途不斷買賣,而既然敢走運河和陸路,就是沿途有人脈即便花點錢上下打點也相對好說。至于所耗費的人力則不在考慮范疇內(nèi),現(xiàn)在日子不好過,人力最是不值錢,只要管飯絕對就有干活的人。

韓大蟲乘小舟共計三艘橫在水面上,呈品字形排列,船夫劃動朝著大船靠攏過去。而船隊那邊為首的重船發(fā)現(xiàn)韓大蟲當即有瞭臺上的人向后打了旗子,那十幾艘大小運船便停了下來。

片刻后有人豋至船頭,沖著韓大蟲拱手抱拳道:“韓兄弟好久不見啊?!?p> “霍掌柜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好好好,一切安好?!?p> “霍掌柜靠岸吃兩杯酒水吧?!?p> “不了,船多人雜怕擾了韓兄弟清凈。趕著日頭早,我們還要繼續(xù)趕路,來的匆忙也沒拿啥東西,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還請韓兄弟笑納?!?p> “那就不耽誤霍掌柜做生意了?!?p> 船頭的霍掌柜下了瞭臺,片刻后有兩艘瓜皮小艇被放下劃到韓大蟲面前,韓大蟲縱身躍到船上掀開上面的油布看了看,頓時笑了起來,轉(zhuǎn)而沖著河岸兩旁打了個呼哨。

有人開始滑動小舟把鐵鏈收起,鐵鏈沉重盤起來粗大很占地方,需要三四艘小艇釘在一起才能協(xié)作。坐在兩邊的人擺動木漿劃舟,兩員壯漢站在連起來的船頭從水里收鏈子,他們一聲聲喊著號子,雙臂肌肉凸起往上提著,堆在船上摞成一攤。

反正是一頓忙活,至于對方送來的兩艘瓜皮小舟也跟著韓大蟲靠了岸。韓大蟲拱手抱拳目送著船隊遠去,船上的人也是如此這般。

在頭船的船艙里,有個十四五的小姑娘正在扒著窗戶向外觀瞧。二八佳人正是豆蔻年華,她的眉梢眼角長得十分好看,滿是純情并無嫵媚之意,渾身上下玲瓏有致,滿是靈氣兒。

她的頭發(fā)隨意挽著用一根頭繩一扎,頭繩上是兩個玉雕的小兔子,透著一股活潑靈巧勁兒??从窳虾偷窆ぞ椭啦槐阋?,這個年紀能用得起這樣的頭繩,不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又能是什么人。只是看裝扮就知道,這個大小姐天性爛漫不拘小節(jié),應該不怎么聽話。

她叫白玉雪,是蘇州的大戶白敏恒的女兒,這支船隊也是人家白家的商船。

她的眼睛里滿是好奇,心中既有點恐懼又有些好奇,看著沿岸的土匪們,她突然笑了,笑的那叫一個開心:“爹,你看還有個男人穿女人的衣服?!?p> 白敏恒就在白玉雪的身后喝茶,小案上一爐香正在緩緩散發(fā)著縷縷香氣,讓人聞起來神清氣爽。白敏恒長的很儒雅,看起來文文弱弱就好似個教書先生似的,但其實自他十幾歲起就跟著父親走南闖北,絕對是個劈風斬浪的老江湖。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三年前白敏恒突然病了,治了一年又養(yǎng)了兩年才剛剛好轉(zhuǎn)些許。許久沒跑商道了,白敏恒不放心便要出來走走,女兒見了非要鬧著跟來,爹疼女兒也只得答應下來。

白敏恒有一兒一女,兒子溫厚老成性子有些懦弱,倒是女兒看似文靜但實則古靈精怪,最隨白敏恒的性子,故此也最得他寵愛。白敏恒還有個弟弟白敏成,整日不務正業(yè)流連于煙花酒巷,吃喝嫖賭無所不精,腦子倒也聰明就是沒用到正地方。

“老爺,事情處理好了?!被粽乒襁M來拱手抱拳道。

霍掌柜今年三十多,名叫霍華,長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打眼一瞧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屬于扔到人堆里看一眼都不定能記住的那種。

他是白家里里外外的大管事,以前白敏恒身體好的時候生意上用不上他,他就多是幫著打打下手,主要精力放在后宅家務上。

后來白敏恒病了,直接臥病不起連生意交接都難,人家都以為白家是要完了。大少爺年紀小根本撐不起來,白家二爺又是個不著調(diào)的。誰知道人家霍掌柜卻撐起來了,這些年白家雖然沒什么大的發(fā)展,卻維持住了原先的家業(yè),霍掌柜守成固土兢兢業(yè)業(yè),現(xiàn)在是整個白家生意上必不可少的人物。

“霍叔!”白玉雪蹦蹦跳跳過去拉著霍華的袖子問道:“霍叔剛才壯漢又是誰???您怎么沒跟他撈???,反倒是說起了白話。這一路上見到的那些劫匪你不都是說一陣江湖春典,大家互相摸摸底交個朋友然后才給錢買路的嗎?”

霍華還沒回答就聽白敏恒笑道:“許是你霍叔這幾年新認識的朋友吧,江湖春典多是為了互相探查身份,也是為了不讓外人知曉交談內(nèi)容所用,尋常說話最好別用,言多必失一句說錯便成了臭春,只能徒增人笑話。真正的江湖中人都似常人,只有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shù)陌腴_眼才會到處露相?!?p> “怪不得?!卑子裱┤粲兴嫉溃骸盎羰?,是這么回事嗎?”

“呵,還不信你爹了?!卑酌艉阈Φ?。

霍華也笑道:“老爺說的不假,小姐,老爺跑江湖的時候我還只是個家里的雜役呢。不過……不過這個韓大蟲就是個空子,根本算不上江湖人,跟他說春典也是瞎子點燈白費蠟?!?p> 說著霍華把他所知道的韓大蟲講了一通,聽罷白敏恒哈哈大笑道:“這倒真是個莽撞人,那既然他們攔路設卡,便要收性命錢,你給了啥?”

“給了些不值錢的玩意兒,又給了百兩銀子,比打發(fā)叫花子還容易。”霍華答道:“不過到了前面行走陸路可要小心了,雖然是直隸,畔鄰京都,可最近道上卻多了許多亂匪。我們?nèi)耸诌€是不太充足,我想先去探探路,順便再雇上一支鏢隊保駕,老爺您看……”

“許不在江湖行走,一切事情都生疏了,此趟一應事務就由你自行做主就是?!卑酌艉愕?。

霍華拱手抱拳道:“那我就先去了?!?p> “嗯。”

霍華帶著貼身小廝乘小舟到了岸上,留白家父女在船上還要行一天的路。

今日猛虎寨大排筵宴,往日光靠山下的上供可不夠花銷的,現(xiàn)在這條被朝廷放棄卻依然做民用的運河是猛虎寨最大的經(jīng)濟來源。在霍華看來這些東西沒什么,但對猛虎寨來說兩只肥羊雞鴨鵝數(shù)只再有三頭豬六匹布二十石米這就足夠撐一陣子的了。

另外韓大蟲還拿出了五十兩銀子分與眾頭目,但顧敬亭知道韓大蟲還有五十兩藏了起來。反正這一夜拿出早早準備的食物,又弄了十來壇子地瓜燒,山寨上下有一個算一個大快朵頤了起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多少才有了點兒山寨土匪的意思。

一幫人喝的東倒西歪,一個個吹牛逗悶好不快活,只是也有人叫嚷怎么凈是獨腳雞,缺了一個雞腿,不過這種質(zhì)疑聲很快便在喧囂中被淹沒了。

顧敬亭喝了二兩酒有點暈暈乎乎的回房睡覺了,像是阮天雄他們都是大通鋪,哪有顧敬亭這般單人單間那么舒坦。

熟睡中他只聞到一股發(fā)著惡臭的酒味兒,緊接著就感覺有人在搖晃他,微微睜眼屋里很黑,他隱約看到一個巨碩的身影,好像是韓大蟲。

韓大蟲的眼睛很亮,在黑暗中炯炯有神,他吞了一口口水,那樣子不由得讓顧敬亭瞬間想歪了:“大王,大王,我不好這口啊,我是讀書人,我還能給你講故事,賣藝不賣身的啊?!?p> 韓大蟲卻一把掀開被子,然后撓著頭道:“啥亂七八糟的,行了,山寨來人了,我拿不準他要干啥,你陪我走一趟?!?p> 會客沒有在山寨那簡陋的正廳中進行,而是選擇了南邊的山坡上,那里有一片林子,韓大蟲遣退圍在四周高舉火把的眾嘍啰帶著顧敬亭走了進去。

在密林被包圍的正中有一人坐在石頭上,旁邊的一個小廝打著燈籠。顧敬亭定睛觀瞧竟然是白天在船上說話的那個霍掌柜,此人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呢?

韓大蟲也是發(fā)出了同樣的疑問,霍華卻笑道:“韓兄弟不是請我來坐坐嗎?想著有一筆生意,便折了回來跟您談談?!?p> “什么生意?”韓大蟲沉吟片刻低聲問道。

霍華看向顧敬亭有點遲疑,韓大蟲粗中有細發(fā)現(xiàn)端倪,遂道:“我家軍師,有話直說?!?p> “幫我殺個人,錢都好說?!被羧A點了點頭直接說道。

“殺誰?”

“我家老爺白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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