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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流:大江東去

第54章 敲竹杠原來如此,大小姐流落南京

荒流:大江東去 夜半微風(fēng)之老鬼 4783 2020-01-09 13:07:11

  還是那句話,經(jīng)歷過生死后,像是這種地痞無賴已然嚇不到他們了。心中所擔(dān)憂的無非就是打得過打不過而已,與那人對視了許久,阮天雄的眼神也沒有游移和些許慌張。

為首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了拍阮天雄的肩膀,雖然他個子不高但聲音卻亮如洪鐘:“英雄出少年,果然是個膽大的好漢子?!?p> “閣下是……”

常良這時候道:“這位是青幫的柯庸柯爺,這位是……”

柯庸一擺手道:“常良不用介紹了,若不認識我就不會打招呼了。能在下碼頭短短幾天便混的如魚得水,還這么年輕的人物,不是阮天雄又是何人?!?p> “見過柯爺。”阮天雄拱手抱拳道。

柯庸笑道:“也不客套了,等回頭哥哥請你喝酒,我們先去忙了。”

說完柯庸也不拖泥帶水轉(zhuǎn)身就走,帶著一伙人朝著碼頭的扁擔(dān)們過去了。阮顧二人心中好奇,便留下在一旁觀瞧,常良不放心怕他們?nèi)鞘聝阂擦袅讼聛怼?p> 扁擔(dān)的稱呼很多,扛夫力工諸如此類的說法數(shù)之不盡,但與扁擔(dān)最為相似的一個叫法是竹杠。因為他們所稱的扁擔(dān),就是一根長長的竹子。

這竹杠的用處很大,遇到大件的集裝貨物可以挑可以抬,遇到運完貨的小船啟程可以幫著撐船離岸,平時要是發(fā)生矛盾還能打架,最主要的是這竹杠就是他們的錢袋子。這可不是形容這是他們吃飯的家伙,而是說他們當(dāng)真把錢放在里面。

竹子里面是空心的,鉆個窟窿用塞子塞上,便成了天然的錢袋,干完活便可把竹籌換來的錢塞到里面。聽著常良的解釋,阮天雄他們終于明白為啥那天干活的時候,他們還要讓個年長者看著扁擔(dān)的緣故了。

而柯庸等人正用手中的家伙敲著他們的竹杠,一敲里面嘩嘩亂響的就是有錢,若是沒動靜就是空的。有錢的交錢,沒錢的照著腦袋拍幾巴掌或者照著屁股上踹一腳就讓走了。

“敲竹杠這個詞就是這么來的,徐河嘴沒有吧?”常良道。

兩人未想到這層典故不禁咋舌,過了半晌才道:“沒有沒有?!?p> “你們猜為啥?”

“為啥?”

“因為常老爺也是青幫弟子,輩分兒還挺大,自然沒人敢惹麻煩。這徐河嘴的碼頭是常家一個人的,誰也沒理由見縫插針?!?p> “啊?”

不怪兩人大吃一驚,雖然此次二人離開徐河嘴常老爺做的決斷心狠,但這也都是因為愛子心切。但總的來說常老爺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這么一個好人,怎么可能是幫派弟子呢?

常良笑道:“別說常老爺了,凡是靠水吃飯的,除了那些滿人,有幾個跟青幫沒關(guān)系的?當(dāng)年漕幫揭了皇榜,為朝廷效力。朝廷給漕幫地位和榮耀,運糧官大多都有幫派身份,官秩正四品的都有,沿河碼頭相關(guān)職務(wù),又有幾個不是漕幫的?

由此,還輻射到周邊各縣,嚴重的地方從知縣老爺?shù)较旅娴难靡?,全都是漕幫弟子,出了事情不按朝廷法度辦,全按幫規(guī)行事。

官尚且如此,更莫要說民了,吃水路飯的,全跟漕幫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所以這也不過是活下去的方法,漕幫弟子不定都是好人,也不定都是壞人。

后來漕運沒了,漕幫上岸,青幫這個小說法就成了大說法。漕幫青幫不分家,但這才幾年,漕幫弟子就統(tǒng)稱為青幫弟子了。

漕運沒了,當(dāng)官的繼續(xù)當(dāng)官,做生意的繼續(xù)做生意。而那些靠著漕運吃飯的老百姓,別管是岸上的還是水上的,沒了官家的飯,便只能做窮苦人的生意了??掠咕褪沁@么號人物,原本在下碼頭吃官飯的,后來是綠營軍代替了治安值守,再后來成了巡警。

不過咱下碼頭在城外,柯庸花了點錢托了托關(guān)系就把這里的腳巡給弄走了,這里又成了他的天下?,F(xiàn)在柯庸表面上是咱們這地方上的地保,私下又是青幫江寧府聚寶堂的堂主,往日敲竹杠他不定會親自跟著來的,只是偶爾也在市面上轉(zhuǎn)轉(zhuǎn),耍耍威風(fēng)讓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總之這個人官私兩面都挺吃的開的,看樣子對你沒有惡意,不過咱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p> 聽常良說著,看著他們壓榨著扁擔(dān)們的血汗錢,王查這時候沒了囂張的勁頭,點頭哈腰的活像只狗。最后還被柯庸拍著臉頰訓(xùn)話,王查也始終面帶笑容不敢有任何抵抗。

日子哪有這么波瀾起伏,接下來風(fēng)平浪靜的過了一個多月,各方面的情況他們也掌握的差不多了。阮天雄每天照舊,一大清早去倉庫點卯,跟常良一起清點貨物派人接貨送貨。

而顧敬亭則是日上三竿才會爬起床來,下午跟阮天雄到處轉(zhuǎn)轉(zhuǎn),一個月的工夫便是江寧府南邊的城外、外城、內(nèi)城全部轉(zhuǎn)了個遍。不過這幾天,顧敬亭在市面上走的多了,跟巡警魏芝晗又吃了幾次飯,就學(xué)會了抽煙卷。就前幾天,還出去逛了窯子,一晚上沒回家害得眾人一陣好找。

“兄弟,你可不能這樣下去,再這樣不廢了嗎?”阮天雄把還在床上沖盹兒的顧敬亭給提溜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

顧敬亭打了哈欠,搖了搖頭道:“天雄,我心里有數(shù),我不是閑的無聊嗎?你說我來這兒后干了啥?啥也沒干啊,在徐河嘴還有我的用武之地,在這里我就是百無一用是書生。”

“放屁,要是沒你,我敢去洋行存錢,就是去不也一股腦的存到一家了。”阮天雄道。

他們從鎰源錢莊取了一萬兩銀子出來,剩下的錢羅永全這個老西兒也給他們算了利息,只是還是比洋行要低一些。取錢的時候著實麻煩,不光要拿出來存單票據(jù),還有與從徐河嘴送來的掌印比對,反正幾番驗證寫了取單才取走了一萬兩銀子,并重新辦理了剩下的一萬的票據(jù)。

隨后他們找了四家洋行一家銀行,把錢分成五份分別存了。雖然這比整存整取利息要少,但卻安全了許多。用顧敬亭的話說,就是一家跑了不能家家都跑吧,要是運氣這么差,那干脆還是卷鋪蓋回老家踏實。

這么說并不是危言聳聽,在國人眼中洋人仍是稀罕物,對他們是又憎恨又崇敬,覺得他們欺負人,卻又羨慕他們的東西好。洋行和洋人開的銀行更是如此,還真有一些洋人借著百姓這樣的想法來騙錢。

有些人去洋行找工作,洋行的洋人便會先收他不少錢,說是用以置辦辦公用品和制服,還說是怕干不長才先收的,干滿三個月就退還。一般攢的傻子多了,收的錢夠數(shù)了,這幫洋人不待開工就會不見蹤影了,而他們辦公司的地方也是按天租的。

還有的洋人做這種存取的金融業(yè)務(wù),大多也是撈一筆大的就跑。所以這次顧敬亭也是讀書看報加打聽,才選了這五家穩(wěn)一點兒的。

放下這個不提,阮天雄聽完顧敬亭說的,嘴上雖否定但心里卻不得不承認,自從來了江寧府,顧敬亭的確有點無所適從,而他們哥倆天生就是不安分的人,這又怎么能受得了。

“這么著吧,咱們存的錢你看看,有啥可干的,出去起一攤買賣。倉庫這邊的人的確太多了,有我,有你,還有良哥?!比钐煨鄣?。

顧敬亭思索了片刻后答道:“我再看看吧,你什么時候走?”

“你不去?”

顧敬亭搖搖頭:“不大想動彈,你自己去吧。”

“那你不準(zhǔn)再去逛窯子了?!?p> “知道了?!?p> 阮天雄干啥去了呢?自然是要回常家,雖說這兩萬兩銀子常思福說了,任憑兄弟二人支配于常家的買賣,可這也就是個信任,像是這種大手筆還是要去當(dāng)面匯報的。這是有規(guī)矩,也是懂人事兒。

江寧府離著汊河鎮(zhèn)并不算遠,路上沒怎么折騰便到了。

不久前有劫匪來了姜家。當(dāng)時衙門已經(jīng)撤人了,不過那劫匪也是傻,被姜家的人留下灌醉了直接送衙門了。

他供出來了同伙,講了關(guān)于阿元的事情,也說了所發(fā)生的一切。如此阮天雄和顧敬亭的嫌疑就洗脫干凈了,待衙門組織衙役捕快趕往他們的落腳處,卻發(fā)現(xiàn)空無一人,姜重再次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所以你怎么想,是回來還是繼續(xù)在那邊干?”常思福問道。

阮天雄還沒回答,常平就搶先道:“當(dāng)然是回來了,咱們?nèi)值軠愒谝黄鸩庞幸馑?。天雄哥你可不知道,我在這兒都快無聊死了。”

阮天雄一時語塞,過了半晌才道:“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常老爺,我是個粗人,不過我知道只有舞臺大了,才能唱起來大戲。江寧府南京城就是個大舞臺,我想在那邊?!?p> 轉(zhuǎn)而他看向常平道:“兄弟對不住,不過兩邊離得這么近,想見隨時就能見了?!?p> “天雄說的對,不過平兒你很快就不會無聊了。過幾日我就帶你出去,巡視常家各方買賣和渠道,拜會合作的東家和各路英豪。”常思福道:“對了天雄,此番回來可是有什么要事?”

“確有要事?!彪S后阮天雄便盡述上碼頭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法。

聽罷常思福沉思良久,終開口道:“天雄,貓有貓路,鼠有鼠道,雖說萬變不離其宗,但就做生意而言即便殊途同歸卻也是一人一條路。你這招用得好便是不可限量,若真能在江寧府擁有一個碼頭,那自是天大的好事。只是這事兒我們常家不能做,但你阮天雄卻可以做?!?p> “我聽糊涂了常老爺,您能否明示?!比钐煨蹎柕馈?p> 常思福答曰:“剛才的是說用得好,若是用不好,常家一旦介入失敗便會聲名受損,同時因此樹敵,更是牽連不相熟的官府,實在是不妥。我做生意向來沉穩(wěn),你是知道的??蛇@又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不知你是否知道奇貨可居的故事?”

“知道,顧敬亭給我講過呂不韋?!比钐煨鄣馈?p> “對,你就是異人。我愿意借給你錢做買賣,我投的不是生意,是你這個人。”常思福盯著阮天雄的眼睛道。

阮天雄不明白,要是說常家重用他,他理解。他和顧敬亭不會背叛常平,是常平以后掌管家業(yè)的可用之人??扇缃襁@么做,就有點讓阮天雄轉(zhuǎn)不過彎來了,怎么還有把人往外送的。

常思福淡淡的說道:“狡兔三穴,回去問問顧敬亭,他應(yīng)該知道三國時期大家族是如何做的?!?p> 放下這邊暫且不表,此時對上碼頭感興趣的可不止阮天雄一個人。九江的易暢也是對上碼頭志在必得,不過此時他并未到江寧府,上碼頭的開放也不過是傳出消息,說是半年但實際能不能如期誰也不好說。這時候誰要是先插足斗爭,那才是幫著衙門提高價碼的傻瓜呢。

故此他并不急于涉足,實際上此時此刻他的心中也有些迷茫,自己拋家舍業(yè)的做這殺頭的買賣究竟是為了啥:“金源老弟,天天鬧變法鬧革命,咱們花了多少錢,使了多少力,到頭來還是亂哄哄的一片。就說今年黃岡起義吧,還不是宣告失敗。老說用鮮血喚醒國人,可到底要流多少血,花多少錢?!”

金源是趙逢水的字,而坐在易暢對面的正是高郵富商趙逢水。他還是那么胖,但臉上卻沒了往日酒色中的玩世不恭,一臉凝重道:“義士值得敬佩,可這年頭無論是康南海還是孫文,不是自己撈錢就是鬧幫派起事。不說別的,就說這次黃岡起義,失敗便失敗了,敗走便敗走了,可怎么花名冊還能遺落呢?這導(dǎo)致事后多少義士被捕被殺。一個個虎嘯山林,弄幫派的那套,卻沒有幫派約束!革命啊,這可是革命??!革命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弄好了推翻這腐朽的朝廷,弄不好可是要掉腦袋的,怎么就不能靠譜點呢!哎,這本花名冊不再是花名冊,簡直就是義士們的生死簿啊。咱們拋家舍業(yè)的,這都是圖啥許??!”

“永然的家人找到了嗎?”易暢問道,永然是白敏恒的字,誰也不曾料到,這兩個看起來毫無交集的人竟然認識,聽口吻還相熟得很。

趙逢水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張嘴話未出口淚先流:“是我害了永然兄,他本不欲參與此事,是我拖他下的水,沒想到……沒想到卻讓霍華這廝握住了把柄,最后落了個家破人亡的境地。我……我有罪??!”

“不只有你的錯,還有我……”

霍華縱然再厲害,全靠栽贓陷害也不成把戲。人人都說這一切是霍華的手段,可誰又能想到他所檢舉的信件和單據(jù)大多都是真的呢?只不過被冤枉的是白家的其他人罷了。

易暢和趙逢水支持革命黨購買軍火,他們?nèi)羰且贿吔M織一邊支援一邊運輸,定會因為攤子太大露出馬腳??烧缢裕@是殺頭的買賣,若托給別人去做,那更是放心不過。故此趙逢水就拜托了白敏恒,時常運個軍火,時常幫忙運送糧草,還有時候幫著運個人。

看似都是正常商業(yè)運輸,可天下哪有不透風(fēng)的墻,跟革命黨接觸久了,真要是想抓住把柄豈能抓不著。也因此白家落了個如此慘境。雖說白敏恒并非死于此,可霍華如果沒掌握此事也斷然不敢下手。故趙逢水心中愧疚萬分,再見阮天雄時才會如此激動。

易暢和趙逢水兩人商議到深夜,而他們苦苦尋找的白玉雪此刻卻猛然醒來。她躺在一張硬床板上,身邊是沉睡的丫鬟小翠和背對著自己臉沖墻的露秀娘。

她又做噩夢了,她夢到了逃離白家的血戰(zhàn),夢到了在尚可云家的密室,夢到了杜城縱身一躍下船時的英勇,夢到了趙逢水那肥膩的淫笑,同樣她夢到了后來的事情,包括落水后的慌張。

恰此時江寧府南京城水西門的譙樓上鼓打五更聲隱隱傳來,她輕聲起床下地,誰也沒叫醒。來到另一個屋子,就在這南京城的小破院子里推起了磨盤,那沉重的磨盤消耗著她的嬌軀,沒轉(zhuǎn)多久便汗如雨下,此一刻哪里還有白家大小姐的養(yǎng)尊處優(yō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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