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號當天,是雪梨出院的日子,一大清早,季維安就辦好了出院手續(xù),醫(yī)院門口,吳康叔將車停在兩個人的跟前。
“上車吧?!?p> “吳康叔?”雪梨倍感意外:“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忙著準備和蔡老師的婚禮嗎?”
“順道買點東西,正好把你們捎回去,你們不是正好要回家嗎?”
季維安打開車門:“走吧,進去。”
坐在車后面,雪梨撥了撥特意擋住額頭傷口的頭發(fā),小聲靠近季維安:“是你叫吳康叔來的嗎?”
“我哪那么沒有眼力見,我知道他正在準備婚禮,是碰巧,碰巧?!?p> 碰巧?雪梨眨眨眼。
季維安趴著前座椅子:“叔,要跟你結(jié)婚的真是老蔡?我們高中的班主任?”
吳康叔露出成熟男人的自信笑容:“嚇你一跳吧。”
“那是?!奔揪S安邪魅的嘴角向上一彎,“竟然還是未婚先孕,可把我嚇得不輕。”
“前幾天聽說你突然回國,也把我嚇得不輕?!?p> 季維安一臉壞笑,車行駛了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吳康叔把車停在了昆家門口,如今已經(jīng)是一個大小伙子的小昆穿著柔道服,活力十足的跳下臺階,“姐!”
“那我先走了少爺,可別忘了5號那天,新豪生威爾大酒店?!?p> “放心吧,忘不了?!?p> 黑色的轎車開出園區(qū),小昆眉頭一皺,看著那個揮手道別的高個子男生,一臉天真的問:“姐,這是誰呀,你新男朋友嗎?!?p> 季維安嘴角一抽,轉(zhuǎn)身揪住小昆的耳朵,咬著后槽牙道:“喲,小鬼,初次見面,請多指教哈!”
“住手住手,維安哥,我知道錯了!”小昆連忙求饒。
“哼,看你認錯態(tài)度良好,這次我就大發(fā)慈悲的放過你,再次造次,拳腳候之?!?p> 小昆躲在雪梨的身側(cè):“姐,你怎么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又被他逮回去了?!?p> “你說什么?”
“啊~~救命呀!媽,我姐回來了!”
少年蹬蹬蹬的跑進家,雪梨和季維安緊隨其后,玄關口,兩個人換好了鞋。
“媽,爺,我和維安回來嘍?!?p> “爺爺,阿姨,我來嘍!”
昆媽媽還是一樣的漂亮,只是眼角多了一些滄桑,笑容溫柔可親:“可算回來了,快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真好,回來就能吃阿姨做的飯,我在國外那些年,最想的就是阿姨做的飯了。”
昆媽媽一臉開心捧著臉:“真的嗎,阿姨好榮幸,果然不愧是維安,嘴巴還是跟抹了蜜似的,阿姨喜歡,以后雪梨就交給你了?!?p> 雪梨無奈張嘴:“媽,你又胡說什么吶?!?p> “阿姨的圣旨,我接了?!奔揪S安倒是來者不拒。
小昆坐在玄關的椅子上,小聲地吐槽:“姐,他最想的竟然不是你耶?!?p> 季維安摩拳擦掌:“小鬼頭,你果然是皮癢的很。”
“呵呵呵,我什么都沒說?!毙±サ诺排苌蠘恰?p> 季維安環(huán)視了一圈,距離上次來這個家,已經(jīng)過去兩年多的時間了,廚房里傳來昆媽媽忙碌的聲音,昆爺爺坐在陽臺上喝著茶,竟然都晃如昨日,一點變化都沒有。
“爺爺!”
季維安喚了一聲陽臺上的老人,昆爺爺好像沒有聽到一樣,依舊一動不動地望著天,就像是一座雕塑一樣。
雪梨將背包放在沙發(fā)上,拉了下維安的衣角:“離近點,爺爺這兩年耳背的厲害,又固執(zhí)的不愛戴助聽器。”
“歐?!?p> 原來還是有變化的,季維安看著餐桌上昆爸爸的遺照,多么陽光的大笑。
蹲在爺爺?shù)纳砬埃├姹M量大聲的說道:“爺爺!我回來了,還有維安,他也一起來看你了。”
昆爺爺拿起旁邊的助聽器帶上,回頭對上季維安爽朗的笑容,一瞬間,雕塑重生了:“維安來了呀,來來來,陪爺爺下盤棋?!?p> “好咧?!?p> 干凈整潔的陽臺上,陽光很暖,微風很柔,雪梨坐在旁邊看著一老一少在棋盤上拼殺,季維安柔亮的頭發(fā),對著爺爺越發(fā)锃亮的光頭,畫面溫馨又逗趣。
果然,這么多年過去,她對圍棋這種東西,還是一竅不通。
雪梨聳了聳肩。
昆媽媽從廚房出來:“怎么又玩上了,不是讓你們洗手吃飯嗎?”
“歐,來了?!毖├媾牧讼吕敔?shù)募绨颍骸盃敔?,吃完飯再下?!?p> 一家人有說有笑的吃著午飯,有季維安在的飯桌久違的熱鬧起來,小昆不停的說著學校的事,昆媽媽笑彎了眼角,一心想要保護媽媽的小男子漢,露出了超越年齡的欣慰笑容。
雪梨洗完碗后,淡淡道:“媽,我一會和維安去看看爸爸?!?p> 昆媽媽坐在沙發(fā)上看著電視,頭也沒回:“去吧?!?p> 陽臺上,季維安拿了一條毯子蓋在昆爺爺?shù)纳砩?,小心翼翼的出了門。
“我看阿姨的狀態(tài),恢復得挺好了?!?p> “還行吧,聽小昆說,偶爾還是會對著爸爸的照片發(fā)呆?!?p> 兩年前的夏天,昆爸爸在中東遇難的消息,瞬間擊碎的一個溫暖的家,他沒有等到女兒出嫁的那天,也沒有等到兒子去看他,更沒有兌現(xiàn)和昆媽媽白頭到老的承諾。一個貧窮國家的暴亂,將那個有信仰的男人,永遠地留在了異國他鄉(xiāng)。
他的遺體,也應生前要求,捐給了當?shù)氐尼t(yī)療研究組織。
如今墓地里葬著的,是他死前穿著的那件白大褂。
當時在國外的季維安,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甚至以為是在做夢,他不敢相信,那個有點孩子氣的大叔,怎么會說沒就沒了呢。
永遠都忘不了回國那一天,昆家那個柔弱的女孩,一邊照顧住院的爺爺,一邊看護崩潰的母親,一邊操辦父親的后事。
弟弟還小,她是長姐,她窄小的肩膀,像個巨人一樣扛起了整個碎裂的家。她的那些親戚告訴季維安,那些天,沒有一個人見到她哭過。
季維安登時想起了幼兒園時,她也是那樣,強忍著淚水,不讓任何人小看。
她總是懂事的讓人心疼。
那個下雨天,季維安看著獨自跪在殯儀館的女孩,胸口像被剜過一樣的痛。